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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 6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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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马颠簸半日终于停下,承乾在宫人的搀扶下了车驾,大病初愈身子就没彻底爽利过,秋狩他是一点儿都不想来,可想着自己一个人和一群老爷子在长安监国,他还是退却了,他的身子撑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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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乍起,嗓子一阵痛痒,承乾急忙捂住口鼻,却还是没忍住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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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与李泰同乘,一路上欢歌笑语倒不是很闷,听承乾咳嗽,回头去看果然见承乾脸色通红,显然是咳得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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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娇气了。”嘴上抱怨,手上却还是将自己肩上大氅褪了下来,盖到承乾肩头。“我呕心沥血养出你这个太子,你要是天不假年,岂不是要气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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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顿了顿,他前世只活了二十六,还真是天不假年,若真是寿数如此,又能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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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兄在宫里还好些,一出来怎么就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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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心下一沉,他简直害怕李泰开口,遂道:“人道是病去如抽丝,在宫里我也一直不怎么爽利,不是出来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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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嘟嘟嘴,满脸天真道:“那大兄合该留在宫中修养才是,好在那嘴碎的御史大夫没跟来,不然又要说我阿耶折腾太子,损了国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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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垂眸不语,皇家孩子早熟,皇家没有父子兄弟他一直都知道,李泰的野心一直都在,他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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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大夫饱读诗书,该知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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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笑着道:“大兄想出来玩儿就是想出来玩儿,大大方方说出来,说着一堆文绉绉的做什么,是欺负我没有大兄学问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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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苦笑,论挤兑人,他们这几个兄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遂道:“那你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还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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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歪着脑袋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懵懂看着承乾,道:“知道和知道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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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淡淡一笑,道:“如果知道,我就不算欺负你学问浅,你这样胡言乱语,私了是开玩笑,公了是诽谤太子。如果不知道,那你的确学问浅,你学问不够该去找你的师傅,不该问我是不是欺负你。不管你心里头怎么想,我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太子一日不废,你就一日为臣。你张口就说我欺负你,我要认真计较,说你诽谤太子,也能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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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雀泪水瞬间填满双眸,呆愣愣回头看向父亲,道:“耶耶……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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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眉头微皱,道:“青雀只是担忧你的身体,你说话怎么就这么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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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暗暗冷笑,到底是谁刻薄谁?李泰含沙射影,父亲到底是听不出来,还是听出来了故意当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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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知错,请阿耶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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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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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指着跪在地上的承乾,半天说不出口一句话,最后还是拉着李泰进了行宫,承乾扶着宫人起身,随驾一同入宫。不知怎的,他的心口竟传来了丝丝阵痛。兴许是这些日子母亲对他太好了,叫他都有些松动了,对父亲再次有了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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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息半日,翌日一早,承乾在宫人的侍奉下早早地洗漱,随着李世民去猎场,大臣们来的更早。随着李世民和承乾到来,众大臣俯首行礼,山呼万岁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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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来玩儿的,李世民废话不多说,张弓鸣镝箭划破苍穹,宣布狩猎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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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身子肥硕被特许可以不参加狩猎,但承乾却不得不参加,这一刻承乾是真心有些羡慕李泰了,似他这种怎么吃都长不胖,也是一种忧愁。他要是和李泰一样的体型,自然也就不必受这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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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里出宫常何跟在身边,这一次狩猎出来,常何留守长安,没人跟着承乾倒是松快了几分。众人追逐猎物四散开来,承乾渐渐落单,索性下了马,拉着马儿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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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的猎场,四野一片黄绿叠交,风轻云淡,秋风带着三分萧索,太阳残留着夏日最后的余温,倒也十分幽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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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追鹿追了一路,一连射出三只羽箭,终于命中目标,心情不由得大好,回头去看承乾,脱口而出道:“乾儿,你看……太子没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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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驾的尉迟恭道:“殿下没跟上来,我看殿下脸色没什么气色,想必是身子不爽快,心思不在狩猎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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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不在狩猎上头是真,至于脸色不好……哼……混账……都是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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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一路走进林子,转了约么半个时辰左右,难得摆脱宫里头四角的院子,一个人清净,承乾坐在树下,擦拭掉满头虚汗,一时竟有些苍凉之意。父亲几次为难,一病就是大半年,他还能活多久?答应了母亲好好活着,他也一直在努力活着,可他真的能好好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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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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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啼鸣打断神思,承乾猛的警觉,猎场有猛兽的,想到这里,他顿觉自己下马在林间溜达到底多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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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黄的草里头突然窜出一个褐色的小团子,承乾的心瞬间揪到一块儿,下意识回头整个身子靠在树上,屏息凝神死死盯着那灰褐色的小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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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咕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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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团子叫了两声,摆摆尾巴,眸中满是惊恐,承乾下意识抬头看过去,没看到什么,直觉告诉他,这道绿色的屏障背后,是重重的危机,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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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行定了心神,承乾招手示意小团子到身边来,看得出来,这是一只小狐狸,断奶不久和母亲走散的小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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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蹲下身子,招手唤着小狐狸崽子,许是前世失去母亲庇佑的举步维艰,承乾觉得他和这只小狐狸有些同病相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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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水汪汪的十分可爱,承乾心声生喜欢,遂从水袋里倒了些水在手心,小心的向前走了一步,小家伙没有往后退,也往前上了一步,伸出粉仆仆的小舌头添了一口承乾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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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酥痒痒的,承乾噗嗤一笑,小狐狸大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两步,更加放肆的舔舐着承乾手心里并不多的水。喝足了水,小崽子舔舔爪子,在承乾腿上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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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场之中和狐目走散,这只小狐狸多半活不了,承乾生了几分怜悯,解下披风,将小团子抱了起来,准备带回去养着。翻身上马,勒着缰绳回头,准备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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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冷风呼啸而来,胯下马儿突然扬起前蹄,整个马身倾斜,承乾险些掉落下马。环顾四周,肃杀之意愈浓,一股冷气脚底心直冲脚后跟,承乾正要挥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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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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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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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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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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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还不知一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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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心下猛的一沉,莫不是今日丧命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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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去肯定不行,面对群狼,别说他一个十二岁的孩童,就是尉迟恭、侯君集等人讨不到好果子。捋了捋不安的心绪,承乾突然发现头顶树枝,当下就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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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不会爬树,他可以暂时避在树上,强行稳住身子,将小狐狸挂在树杈上,借着抓住头顶垂落下来的树枝,借着马背使力,爬上花栎树。承乾小心的扶着树枝向前一步,将装着小狐狸的披风提过来,重新挂在一个更加结实的树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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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事妥当,承乾取下腰间别着的鞭子,对着马儿从天而落就是一鞭子,受了鞭子的马儿一声嘶鸣过后,向外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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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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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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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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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住呼吸的瞬间,一股窒息感涌上心头,没看到狼群,可狼叫不会骗人,他依着方才的法子,又往上爬了好几个树杈子。抱着小狐狸,一人一狐蜷缩在离地面约么三丈高的树上,他现在只盼着马儿能跑出去,父亲看到了,一定会叫人来找他的。想到这里,承乾眼泪突然不受控制夺眶而出,父亲,他还是想到了父亲,还是偷生,盼着父亲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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