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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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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见没法子直接抢人,索性挥手命宫人宫娥全部退下,一头扑上去,直接趴到承乾身上,一把将儿子腰抱住,就不信儿子连他都敢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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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变故,李世民愣在当场,哭的声嘶力竭的儿子,哼哼唧唧的父亲,祖孙三代,一老一小两个活宝,加一个两头不是人的,场面要滑稽有多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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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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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星来了,李渊赶紧从儿子怀里抽身,李世民也将承乾放在床榻上,理了理衣袍出去见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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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政殿和东宫毗邻,中间就隔了御苑,太医令、宫人宫娥成群结队往太子的东宫去,长孙怎么可能全然不知,承乾哭声若隐若现,如刀子一般凌迟她作为母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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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童身子不好,怎么还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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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屈身见过李渊和李世民,径直往内殿去,李世民不好阻拦,也值得由着妻子进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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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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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趋步上前,拖着儿子趴在自己腿上,小孩儿身后tun-rou红zhong发亮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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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童,乾儿他不吃药,好说歹说怎么都不肯吃,我也是气急了,这才打了他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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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尽量控制自己说话的语调缓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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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不必解释,教训儿子,妾身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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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遂吩咐宫人重新端了一碗药过来,又问及承乾是否用饭,这才知道承乾这阵子食欲不振,连续好几日都没怎么用过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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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白粥软糯香甜好消化,最适合病重之人,长孙轻轻将儿子扶起来,尽量避开伤处,却还是免不得触碰,疼的承乾龇牙咧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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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儿,阿娘喂你吃些白粥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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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眸遍布血丝,显然是没休息好,承乾缓缓睁开眸子,眨巴眨巴眼睛,确定是母亲,傻乎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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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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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强忍泪水,心下明白是病中人格外脆弱,承乾又梦到了前世她逝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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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孩子,阿娘一直都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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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蹲在床榻前,将白粥吹凉,喂给承乾,不多时,一碗白粥见底,又缓了约么两刻钟时间,宫人将药温热了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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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好苦……我不想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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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温柔一笑,承乾是重生归来,大多数时候都是绝对的清醒,只有烧的糊涂时,才会流露出作为孩童的懵懂与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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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不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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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冲着儿子一笑,道:“乾儿不吃,也只有阿娘吃了。”说着,她舀了一勺入口,眉头紧皱,脸上表情十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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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见状,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道:“承乾吃……承乾吃……阿娘不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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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大男人忙活了半天,还把小孩儿揍得哭天喊地,都没将药喂进去,最后长孙就尝了一口,做做样子,承乾就乖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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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很郁闷,早知道苦肉计这么好用,他直接喝一大口,就不信孙儿不心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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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满心挫败感,他掏心掏肺,承乾是一点儿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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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有安神之用,喝下去不过一炷香功夫,承乾就呼呼睡了过去,儿子终于睡下,长孙长长的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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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儿不懂事,耽误了陛下处理机要,也劳烦父亲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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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在这里,心知李世民不会再对承乾动手,李渊随便寻了个由头一溜烟儿消失。儿媳妇何时在他面前喊过李世民陛下?可见这一次是真的动气了。有人收拾李世民,他干嘛要挡在那儿?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去甘露殿看李世民被自己媳妇儿收拾的憋屈才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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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童,我不是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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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从前,长孙还会去开解开解李世民,会耐心引导着承乾同父亲亲近,可如今前世种种浮上心头,她却是怎么都提不起那个兴趣。该说的,不该说的,前世今生她说了不止一次,朝廷里头魏征二十一道奏折都没把一个装睡的人叫醒,如今再废话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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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即便是再生气,又能将儿女如何?陛下的苦,我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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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理解还称呼他做“陛下”?从前都是叫“二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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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叫我阿耶,眼底却看不到一丝孺慕。如今连你也跟我客套,你这是第一次叫我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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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顿了顿,轻轻抚着儿子眉眼,随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夫妻二人离开承乾寝殿,在显德殿安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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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可知道自古最不可信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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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问道:“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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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轻轻一笑,道:“是帝王金口一诺,汉武帝许卫子夫椒房专宠,结发为夫妻,其子刘据更是受尽武帝荣宠。可是到了最后,一场处心积虑的构陷,卫子夫悬梁自尽,刘据含冤而逝。武帝移族江冲、苏文、刘屈鳌等人,建思子台,是爱妻子儿子吗?其实,他根本不爱妻子儿子,他爱的只有自己,移族苏文等人是愤怒他身为帝王被臣子玩弄,建思子台是不想叫人非议他的刻薄寡恩。终其一生,武帝也没有下诏为刘据平反冤屈,没有给卫子夫平反。如果不是汉宣帝掌权,我想无论是卫子夫还是刘据,都不会有机会拥有谥号。许尔为皇后,立尔为太子,帝王金口一诺,看似固若金汤,实则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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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不可置信看向长孙,长孙笑意却是更加温和,道:“陛下,承乾不好,你会觉得太子不堪大任,你要培养一个能够替代太子的贤王。承乾太好了,举国称善你又会觉得一枝独秀不利于朝堂稳定,哪怕你能够掌控全局,你也会扶持其他贤王,打压冷淡太子来制衡,维护你作为帝王的威严。我想,如果有一天太子被逼疯,铤而走险,陛下即便知道了是自己逼疯了太子,也不会承认是自己错,顶多只是不杀太子,这就是帝王。帝王不能背负杀子的恶名。帝王要留着太子一命,告诉天下人,不是君父不慈,是太子不识好歹。史笔如铁,成王败寇,陛下仍旧是千古名君,太子永远是逆子,不会有人去探究他也曾经温厚仁善,才能卓越,能谋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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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划过脸庞,脑海里回想前世种种,长孙起身缓缓走到李世民面前,道:“陛下,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承乾,你爱青雀。你可知道你的处事不公,会叫青雀生妄念,以为拉下兄长他就是太子,会叫承乾惴惴不安,会叫朝野以为陛下有意要青雀替代承乾为储君。你的爱,难道就将两个孩子推上风口浪尖?你的爱就是叫青雀有恃无恐,叫承乾心力交瘁疲惫不堪?陛下活着两个孩儿固然无事,太极殿声声叩拜万岁,陛下就真的万岁了吗?陛下有一日去了,承乾和青雀难道不是你死我亡?这就是陛下的为父之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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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霹雳当头一击,李世民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出自平日里最是温和体贴的妻子嘴里,一双凤眸看着妻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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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李靖、徐世绩、侯君集、尉迟恭这些骄兵悍将都俯首在你脚下,大唐帝国的开国之君也要避你锋芒,一个太子还是你的儿子,他凭什么不低头?凭什么铮铮傲骨宁折不弯?陛下,你对承乾究竟是父子之情,还是一个帝王的征服欲作祟?你要承乾当你做父亲,却只把他当是你的养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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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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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拍案而起,断喝道:“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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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目光灼灼直视李世民,一字一句道:“为君,陛下可以听御史的谏言,不管再难听陛下也能从谏如流;为夫,夫君将妻子的良言抛之脑后,不管说多少次都是弃如敝履;为父,父亲只看到儿子不亲近自己,是否看到过儿子心口上被父亲划得伤口午夜梦回无时无刻不在流血?夫君,我替承乾喊你一声阿耶,做你的妻子和儿子,不如做你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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