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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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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上躺了半个多月,终于是躲不过去了,承乾辞别了祖父的挽留回到东宫。没有人可以庇护他一辈子的,终究是要他独自去面对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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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得到消息,下了早朝过后便宣布罢朝一日,他一刻都等不了,为什么承乾那么厌恶他。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太久,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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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德明讲授文学,承乾听的认真,匆匆赶来的李世民不忍打搅,站在外头直至陆德明讲完,承乾送陆德明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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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儿如今的学识,比德明公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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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低着眉眼,尽量做出一副柔顺来,道:“陆师傅德高望重,是我不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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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招手示意承乾近前,承乾强忍心中抵触,上前站到父亲一侧,李世民拉着承乾坐到身边,叹了口气,道:“乾儿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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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道:“阿耶说笑了,太安宫好吃好喝养着,怎么会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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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顿了顿,道:“乾儿……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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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道:“生养之恩,昊天罔极。只有我对不起阿耶的份儿,阿耶怎会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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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将儿子揽过来抱在怀里,抱着儿子坐在他膝头,承乾浑身紧绷,却又不敢贸然挣脱,恐再给自己惹来一顿皮肉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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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儿,我……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厌恶我?武德七年,我退敌突厥归来之后,你待我就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一直在外头,见你见的少,但退敌突厥之前,你能感触到你为人子的孺慕,被父亲疼爱的渴望。自我退敌突厥之后,你对我就只有冷淡和疏离了。你叫着阿耶,却再没一个孩子该有的孺慕,也不盼着父亲的宠爱。甚至恨不能,永远不要见到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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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落空,剩下的只有疯魔,他不想再受那一份折磨,更不愿意重复前世的疯魔,所以他不敢再有孺慕,也不敢再去期盼父亲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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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缓缓抬头,对上父亲痛苦的眸子,心口阵阵发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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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我的罪孽,阿耶只管降罪,我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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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道:“今日不是君上问罪臣下,是父亲讨一个心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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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哑然,低头抿着薄唇,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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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长长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你突然之间,那么厌恶我?承乾,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厌恶我,你如实说,我不打你也不骂你,如果那个理由足够叫我信服,我就全了你想要远走高飞的意思。对外宣称太子病故,我把你送到终南山观里头去,待你满了十五,给你银钱花销,从此海阔天空,随你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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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父亲的意思,是非要一个说法不可,可鬼神之说又叫他如何同父亲说?真的说明,父亲不会把他当做怪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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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抚着眉心,整个人很是无力,承乾看的出来,父亲明显失眠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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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十恶不赦的罪犯,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那也是死的明白。承乾,阿耶就是在你这儿冤死,你起码也叫你阿耶我死个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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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耶……对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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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咬着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向父亲解释,前世种种,他已经用贞观十四年之后的三年的叛逆,外加一场谋反狠狠报复了父亲一场,今世他只想远离父亲,不想被父亲伤害,也不想去伤害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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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就算你没喝孟婆汤,上辈子被自己父亲伤害过,是你话本子里那个可怜虫太子,我也不是你话本子里头那个混账皇帝吧?你要算账,也不该把这笔账算我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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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哑然,父亲虽是戏言,却是事实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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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耶,你把承乾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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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沉默良久,将儿子放下,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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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双眸含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终于在父亲离开之后忍不住啜泣,今世的父亲好像是无辜的,是他一直在冷淡抵触伤父亲的心,可他前世受得伤害也是真的,他不是圣人,如何让他做到什么都没发生?他不是没有相信过父亲,只是父亲最终将他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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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得知李世民罢朝,老狐狸立刻就明白是承乾搬回东宫了,害怕承乾在李世民那里吃亏,下了朝会从中书省拉了魏征,直奔甘露殿求见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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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才出明德殿,就有宫人趋步进来传报长孙无忌和魏征求见,这两个人一同出现,李世民心头骤然一紧,料定是朝廷出事,遂赶紧出去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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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见了礼数,李世民开门见山,直接道:“辅机和玄成一起来,看来事儿比较棘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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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顿了顿,不能明着说是害怕皇帝殴打太子,以他对李世民的了解,这话说了未来半个多月一堆朝臣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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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陛下您今天罢朝了,猜想是太子殿下出太安宫了,我就赶紧拉着国舅爷过来。怕您这一气之下再殴打储君,其实当老子的揍一揍儿子也无甚大不了的,没奈何陛下几次动手都是要命往死里揍。将来史笔如铁,说陛下活活打死亲子,恐污了陛下清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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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脸色铁青,险些背过气去,冷哼一声,扭头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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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看看了看瞪了一眼魏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追出去先安抚李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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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回甘露殿,李世民摔了茶杯,踹了凭几,骂道:“乡巴佬,田舍郎,欺我太甚!”回头又见长孙无忌,心头无名之火更甚,道:“你来做什么?你那好外甥皮儿都没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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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刚要开口说话,又听李世民道:“你闭嘴,你现在和那乡巴佬穿一条裤子,就差没睡一张床,要是真在乎我,现在就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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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杀人得有名目……更何况杀的还是魏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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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征怎么了?”李世民跑两步上前,通红的双眸死死盯着魏征,斥道:“魏征,他也是臣,我就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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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满脸无辜,写满了委屈,道:“臣,也不能随便诛杀吧?名臣侍圣主,魏征敢说,不都是陛下胸怀宽广嘛!再说了,人家也没说错,您是真的差点儿把太子给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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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气的恨不能一脚踹过去,明明受委屈的是他,看这样子,长孙无忌比他还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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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童和承乾母慈子孝,太上皇和承乾祖慈孙孝顺,辅机和承乾那是舅慈甥孝。就我一个是‘父辞子笑’,我现在不能打他,回来发发脾气都不行了?我一个皇帝,我发发脾气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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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没听出话中话,道:“这父慈子孝不挺好的?总好过整天鸡飞狗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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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冷哼道:“辞世的辞,哈哈大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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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父辞子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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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从前写得一阙词,我无意间看到,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知陛下可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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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定要看,儿子的诗词,怎么能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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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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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无忌叹了口气,从袖子里取出在承乾案头顺来的一阙词奉给李世民,是李世民喜欢且熟悉的字体,整个大唐也只有承乾写得出来,李世民称之为金刀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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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孤魂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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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悠悠,云悠悠,丹鸟仰首唳霄汉,上碧落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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