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同学又回来了》流浪的牧马女孩

16、蓝色半身裙

　　“孙佳月？！”

　　不但我，连老沐都怔住了。

　　“快进来！”就在这时，张子峰的心理导师从客厅走了出来，见到我们，大惊失色。“你们不要靠近！什么也别动！”

　　老沐想也没想就走进了别墅，而我……眼看着孙佳月瘫坐在门边，要进去必须从她身旁迈过，却说什么也挪不动脚步。回头看小悯，她的脸色也不好看，忽然一只手捂住了嘴，全身一阵痉挛。

　　“我去开教室的落地窗，你们从教室进来。”张子峰的心理导师从里面对我们喊道。

　　我看到小悯颤抖的双肩，知道她一定不好受，拉着她绕到了别墅的侧面，果然老师已经把落地窗给我们打开了。
　　“那个…你想吐就吐，别忍着。”我对她说。

　　她倔强地摇了摇头，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
　　“没事。”

　　“秦桑在这里。”老沐出现在教室门口，对我们俩说。“是她发现的。”

　　听说秦桑也在，我忙跑到客厅，果然看到她好好的坐在沙发上，泪流满面，紧紧地捏着双手。张子峰也在这儿，看见我，就像见了亲人一样：
　　“陈哲，林舒！你们总算回来了！”
　　“乐乐呢？”小悯在我身后问。
　　“她在房间里，我给她打了镇定。”张子峰的心理导师说。

　　小悯跑去看乐乐，而我不想在走廊站着，也和其他人一样躲进了客厅。从走廊里，还是能看见那个女孩背靠着角落瘫坐在门边，就在几步之外。

　　随后，老沐也被老师撵了进来，我们就这样全部默默地聚集在了客厅。我有些恍惚，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在等什么？

　　小悯很快也回来了，停在了门口。
　　“老沐，你有表吗？”她突然问了一句。
　　沐云城一怔，看了看客厅的表。
　　“两点二十五。”他下意识地答道，忽然愣住了，宛如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一样。
　　“我是说你，你身上有手表，或者手机吗？”小悯问道，语气急促。“两点十五的时候，你看的是哪里的时间？”
　　“是那个琴房里的挂钟。”老沐如实回答，这一下，连我也意识到了不对。秦桑终于不再啜泣，抬头惊异地望着我们。
　　“从艺术馆到别墅平时走路也就五分钟，我们刚才是拼命跑过来的。”小悯说，声音微微发抖。“就算刚才…无论如何，到现在怎么也不应该有十分钟。”

　　“有人调了琴房里的时钟？”我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秦桑，那张纸条…”小悯转过来看着她。“你是怎么收到的？”
　　“就在琴房的桌子上。”秦桑惊慌地回答道，又看了看我。“难道不是…”
　　“不是我写的。”我告诉她，她的脸瞬间没有了血色，意识到了事实真相。

　　“你们几个在干吗！”张子峰忽然暴叫道，我都忘了他还在客厅，更忽视了目睹这一切对他造成的刺激。“孙佳月死了，在我们别墅里被杀了，你们还在说些什么！”
　　“凶手要杀的不是孙佳月，是秦桑！”我也喊了起来，那一刻，我完全失去了头脑。
　　秦桑死死抓住自己的裙褶，喃喃道：
　　“她… 她是替我死的？可是… 为什么要杀我？”
　　“她怎么会穿着你的裙子？”小悯问道。的确，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孙佳月身上穿的，正是秦桑的那条蓝色半身裙。就在刚才我碰到她的时候，她穿的还不是这个。

　　就在刚才，我还跟她说过话…

　　秦桑今天穿的是一条黑底碎花半身裙，奶白色的蕾丝衫，她用力揉着裙褶，低头答道：
　　“刚才，我出门的时候，她来找我，想跟我借一条裙子。她说，她上舞蹈课需要。我就…我就借给她了。她挑了那件蓝色的。”
　　“孙佳月为什么会来这里？”老沐蓦然开口问道，这么一问，我们都是一惊。不错，问题的关键不在于裙子，而是孙佳月怎么会来我们班的别墅？

　　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大概率不会碰到任何人的时间？

　　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但那只是我的猜想，我实在不愿意说出来。孙佳月已经死了，如果我没有猜对…

　　“我想再去看看尸体。”老沐起身说。“她手上戴着手套，或许，能从她身上找到一些线索。”
　　“好，我把老师叫走。”所有人都哑口无言，只有小悯轻声回应道。
　　“你们疯了！”我大叫道，直到今日，我才体会到，这一切都不是儿戏，是真真实实的杀人案，就发生在我们身边！

　　门开了，是杨老师和满面惊恐的林昊，他们刚从教学楼赶过来。
　　“同学们，别怕，外面有老师们处理。”杨老师急忙安慰我们。“大家坐在这里，老师去给你们沏茶，你们什么也不要担心。周围现在全是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你们现在非常安全。”

　　我们也听到了，外面来了很多人。杨老师出去后，老沐走到门边往外看，我和小悯也跟了过去。我以为他们把孙佳月抬走了，但她还在那里。工作人员都穿着一次性鞋套，正在给她拍照。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闪光灯这么恶心，差一点就想吐了。接着，有人戴着橡胶手套，抬起了她的头。

　　我无法忍受这个场面，急忙别过脑袋，但那双死后仍然睁着的空洞的眼睛，充满了恐惧的，扭曲的面孔，已经永远烙印在了我脑海里。

　　“这是什么？”我听到工作人员当中有人问。
　　“小心，是鱼尾葵的果子！”有人回答道，他们似乎从孙佳月身上捡起了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证据袋里。
　　“鱼尾葵？”小悯轻轻问，没有人注意到我们站在客厅门口，她一手紧紧抓住门框，逼着自己看下去。
　　“是学校里到处都能看见的一种树。”沐云城答道。“鱼尾葵的果实有毒，汁液和果肉碰到皮肤会奇痒无比，甚至引起红肿。难怪她戴着手套。”

　　我听到后，就知道自己是对的，但只有一股说不出的悲哀漫上心头。

　　“沐云城，林舒！你们几个，快回去！”杨老师走出厨房，厉声喝道。

　　在那之后，我们经历了一场漫长的问话，但是与以往不同，这次老师们很温柔，生怕触动我们的情绪。我们全班坐在客厅里，加上秦桑，帮助刘老师和跟来的保安队长，也就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的那个保安重塑事情的经过。

　　说来也奇怪，孙佳月在我们的别墅门口被人杀害，我们班的人却是最没有嫌疑的。子峰和乐乐当时都在接受心理辅导，有他们各自的导师作证，林昊也已经到了教学楼。我，老沐和小悯当时在一起，加上艺术馆那个拉小提琴的小男孩也看见了我们，谁都没机会作案。

　　别墅的门白天没有人锁，任何人都能进来，只要算准了大家上心理辅导的时间，就不会碰到我们班的人开始，我还疑惑凶手是怎么确定我和小悯不会在家，但这个问题很快也迎刃而解。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在艺术馆闹出那么大的事，全校都知道我下午要去上心理辅导。而小悯自那天后，就几乎一天到晚都和老沐在一起，整个学校都在讨论，也就只有我们没有注意到。

　　因此凶手给秦桑留了纸条，以我的名义约她两点十五到别墅，她信以为真，连小提琴都没带，就匆匆赶了过来。但是如果她正好两点十五到的话，恰好子峰和乐乐的心理辅导开始的时间，可能会遇到他们的老师。然而琴房的挂钟慢了五分钟，所以事实上，她是两点二十才走到别墅的。
　　这应该也是凶手的设计，既然他能把纸条留在琴房，自然也能调慢时钟。然后他就守在门口等待，但是进来的却不是秦桑，而是恰好此时过来的孙佳月。
　　两人身形相似，孙佳月还借了秦桑经常穿的那条裙子，凶手从背后偷袭，没有机会看到她的脸。没过多久，秦桑也来了，打开没有锁的别墅门，就看见了满头是血，瘫坐在角落的孙佳月。

　　听到她的尖叫，张子峰和乐乐的心理导师便双双闻声赶了过来。
　　至此，刘老师已经复原了整个事情经过，只是他也不明白，孙佳月为什么会来我们的别墅？

　　我举起了手：
　　“老师，我想，我知道。”
　　我把遇到孙佳月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其实不难猜，她带着鱼尾葵的果实偷偷来到我们别墅，无非是想让小悯吃一些苦头吧。只是她不但想害小悯，还想栽赃给秦桑。万一有人远远地看到她出入我们的别墅，看到那条裙子，一定会以为是秦桑吧。

　　说到这里，不能怪别人，只能怪我。如果我当时好好劝劝她…不，如果我不出那个让老沐和小悯假扮情侣的馊主意，孙佳月就不会死。

　　等刘老师了解完情况，已经到了晚上。有人特意给我们送餐过来，但谁都吃不下。乐乐的情况尤为严重，张子峰和林昊也闹着不想在这个别墅过夜。杨老师和两名保安决定留下来陪我们，又有人把秦桑送了回去。就在这一片嘈杂之中，我忽然发现，老沐不见了。

　　“他去哪儿了？”我问小悯。“已经回宿舍了吗？”
　　“他说他要去艺术馆。”小悯说，她也明显不好受，但还在逞强。

　　不是吧？！这种时候，还要去艺术馆？！

　　“他们是怎么把他放出去的？！”我不解道，别墅门口明明全是保安，还有很多工作人员在取证。
　　“没有人限制我们出入啊。”小悯奇怪地看了看我。“我们都没有嫌疑，想去哪儿都可以。只是走到哪儿，大概都会有人在后面保护吧。”
　　“我去找他。”不论如何，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种时候，潜意识里希望大家能一直在一起。“你来吗？”
　　她点了点头：
　　“事实上…他刚才说，让我们两个去艺术馆找他。”

　　找到老沐的时候，艺术馆已经闭馆了。他站在回廊上，双手抱肘，正好在墨尔波墨涅的雕像下，和小悯昨天一样。
　　“老沐！”我远远地叫道。
　　我看见他微微一怔，仿佛没想到我们来得这么快。
　　“你叫我们来干吗？”我跑上回廊的台阶，忍不住抱怨。“这儿都关门了，有什么话不能回家说？”
　　他摇了摇头：
　　“就在这里吧。”
　　小悯也走了过来，顺着老沐的目光，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喷泉。可是这时喷泉已经停了，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什么情况？”她问。“你发现什么了？”

　　沐云城并没有直接回答，他把眼睛闭上了片刻，像是在下决心。

　　“我已经知道真相了。”他终于说，声音里却并没有喜悦。也许…是因为他的嗓子还没完全好而造成的感觉吧。

　　“知道了？那你快说啊！再说，你跟我们说干吗，还不如直接跟老师说呢！”我简直一刻都等不了了，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的是一起杀人案和两起失踪案？
　　他叹了口气，缓缓道：
　　“从发现那张白狼王开始，我就想到了这种可能，但当时我还不明白动机。昨晚…在得知贺小海失踪之后，我就全都明白了。只是我不愿意相信，所以没有说出来。正因为我的犹豫，孙佳月才会遇害。如果我再不说，事情还是不会就此停止，也许，下一个就是秦桑。”

　　我们都寂静无声，全身的神经都绷到了极致，等着他再次开口。

　　“但是在告诉学校之前，我还是想听你怎么说，小悯，所以我让你们来这里找我，你和陈哲。陈哲，你也许会恨我，但是我不想再把你蒙在鼓里了。”

　　什么？我完全没听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忽然转过身对着我一个人说，那凄厉的神色，冷酷的眼睛，属实把我吓了一跳。“真相就是，杀害贺小海，郭文洁，孙佳月的凶手，就是她，小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