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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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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微依然跪在地面上,双手被吊得完全失去了知觉。自从被抓到这仓库里来,她已经十二个小时水米未进,嘴唇干裂开来,有血渗出。但这血量与她被猛揍了几个小时出的血比起来就差得远了。她费力地睁开青肿的眼缝,看着地面上自己流出的早已干涸的血,心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暴露了呢?
门外隐隐响起脚步声,还有人争执的声音,一男一女。
“泄露情报的是不是她?”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严厉。
“……我在审。”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却没有她以前常有的那种狠决。
“审了这么久,还审不出来。”那男人在冷笑,“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她嘴太硬了,要费点功夫。”女人的声音小了下去,似乎不是那么自信。
“哼,你不行,那就我亲自来!”男人恶狠狠地说。
还没来得及等到女人的回应,门就被“砰”地猛然撞开了。严微只看见一双男人的腿气势汹汹地向自己走来,然后她感觉自己的头发被猛然抓住,向后扯去,强迫她抬起头来,于是她看见了周衡那张油腻而凶恶的脸。
在眼睛的余光中,严微看到许幼怡从周衡身后急匆匆地跟着赶来,却来不及阻止他,也不敢阻止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有那么一瞬间,严微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在许幼怡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难过和不忍。
不会吧。严微有些自嘲地想,难道不是她许幼怡把自己抓起来,吊绑在这里,又狠狠地揍了一顿吗?现在这副表情又是在做什么,猫哭耗子吗?
她来不及细想,因为周衡手上又更用力了些,扯得她头皮生疼,忍不住闷哼一声,皱起眉头。
“原来就是你。”周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个丫头片子罢了,能撑多久?”
他上下扫视了一眼严微身体,似乎在评估她的伤重程度,然后转头对着许幼怡冷笑:“你也太留手了,舍不得么?”
说完,他狠狠地撒开手,严微的头颓然低了下去,身体晃动了几下。
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看见许幼怡的表情已经恢复了那种冷漠平静。
“那你来吧。”她淡淡地说,“我不管了。”
说完,高跟鞋“噔噔”作响,她竟然径直离开了仓库。
许幼怡走后,周衡的残忍狠决便更加无需掩饰。他脱下西装外套,松开领带,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条又粗又长的皮鞭。
他看着严微,脸上露出了变态的笑容。
皮鞭打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严微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但真正抽打在身上的时候,那种痛感是没经历过的人完全无法预料的。
如果说被拳头击打的时候,她尚且能够绷住肌肉,勉强忍耐,至少倔强着不发出一句软弱的叫喊。但第一鞭抽在身上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闷哼一声,因为过于用力地忍痛,牙齿咬破嘴唇,鲜血顺着嘴角缓慢地流下来。
鞭子在身上猛然炸裂的感觉,就是皮肉被生生撕扯开,又撒了一把盐,痛苦绵长而没有尽头,像是余音绕梁,久久不绝。
她不知道自己被抽打了多少下,又晕过去多少次,但每一次晕过去,又很快被冷水泼醒。
周衡数次抓住她的头发,面孔扭曲地对着她怒吼,唾沫横飞到她的脸上。但吼来吼去只有一句问话:“你到底是谁?”
她当然不会回答。她也没有什么好回答的。
在持续而没有尽头的痛苦中,严微渐渐感到麻木。此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周衡骂许幼怡是“留了手”,因为与周衡的残忍相比,许幼怡真的是太仁慈了。她不过是不痛不痒地扇了她几个耳光罢了。
当周衡命令手下人向她伤痕累累的后背泼上一大桶盐水的时候,她终于忍耐不住,惨叫出声,然后人就完完全全地昏了过去,怎么也泼不醒了。
其实那个时刻她在心里真情实意地觉得,就这么失去意识,再也不要醒来,就好了。
至少就没有此后经历的那些痛苦了。
似乎是夜晚的时候,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疼痛又一次包裹住了她,像是深深地溺在浓厚的泥淖中,她逃不脱,无法呼吸,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地沉下去,沉下去。
恍惚中,她感觉有一双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颊,托起了她的下颌。
那双手真的很温柔,那触感真的很熟悉,冰冰凉凉的,但很柔弱,似乎又充满了深情。
她费劲地睁开眼睛去看,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见了一张泪眼朦胧的脸。
“对不起。”那个人居然在向她道歉。那个人是她想的那个人吗?还是说,她已经太痛了,痛得整个人都失去了真实感,而产生了幻觉。
“对不起。”那个人又说了一遍,“你受苦了……但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救你。”
似乎是那人在她的唇边递了一碗水。她感受到水的滋润与清新,虽然手还被缚着,嘴却凑了过去,疯狂地“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一不留神呛着了,于是剧烈地咳嗽起来。
那双手轻轻地拍向她的后背,但因为触碰到了伤口,让她整个人又缩紧了肌肉,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面前那人发出了一声掩饰不住的抽泣。
“为什么是你……”那人边哭边喃喃地说,“为什么又是这样……”
因为有了水的滋润,她感到神志清晰了些,又努力睁开青肿的眼睛去看。
她愣住了,因为她以为自己又产生了幻觉——那个正在哭泣的人,就是许幼怡。
许幼怡擦了擦眼泪,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那种冷静与决断,好像方才暴露出无限软弱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我会保护你的。”她又一次捧起了严微的脸,然后她轻轻地吻上了她带血的唇。
严微几乎要沉溺在她深情的吻中了,但许幼怡很快放下手,站起身来,决绝地转身离开。
严微在她的身后拼命挣扎,但她实在太虚弱了,连一句呼唤都喊不出来了。
许幼怡。她在内心里呼喊,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