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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1:宿醉 ...

  •   一夜大雪过境,倚水居园区内的雪松尽数披上了厚重的白色外衣,皑皑一片,乍然难分天地,观景湖面雾霭缭绕,犹如仙境。

      静谧的卧室被屋外雪景映照得格外亮堂,倚着飘窗玻璃的女人眼皮轻颤,悠悠转醒。

      宿醉后的不适感通过神经末梢勾得太阳穴突突跳着疼,昝欢抬手按了按,刚掀开的眼缝被窗外的白晃得重新翕上,那些记忆碎片便像幻灯片似的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不知是许徵的突然出现,还是赵斯昂直逼灵魂的发问,她做了个冗长而悲伤的梦,此时梦醒,竟有些分不清身处何处,今夕何夕。

      窗外的雪景将她的意识从盛夏拉回到隆冬,脑中那些零星碎片风吹云散,只余昨夜与赵斯昂不欢而散的场景。

      她伸手找寻手机想看看现下时间,指尖碰到高脚杯,顺着力道咕噜滚下去,落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杯底的红色余液沿着削薄的杯口溢出,白色的地毯上瞬间沾染上一点红,像冬日雪地里孤傲的红梅。

      太阳穴突突直跳,思绪受宿醉和整宿梦的影响,连带着手脚上的动作都有些迟缓。昝欢下意识伸手去擦,却又碰倒立在一旁的酒瓶,好在里面已经没东西了,不至于大面积污染地毯。

      昝欢干脆也懒得管了,撑着飘窗边沿起身往外走,暖气开了一夜,但她宿醉还靠着冰冷的窗玻璃睡一夜的行为,醒来后不仅腰酸背痛,鼻子还塞住了一边。

      昝欢习惯性往餐桌的位置走了几步,才发现上面空空如也,别说平日早上摆上桌的早餐,连水都没有一杯。她环顾一周,偌大的客厅就她一人,显得格外空寂,她抬步拐到主卧门口,门大敞着,她扒着门框探进半个身子往里张望,床上的被子平整得像一夜未睡人,浴室里也安安静静,赵斯昂并不在家。

      昝欢回到客卧找到手机,发现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她从抽屉里翻出充电器插上,开机后等了好几分钟,未见赵斯昂的电话和微信。

      心里有个念头缓慢而直接地涌了上来——赵斯昂生气了。

      两人自订婚后住一起,赵斯昂给昝欢的感觉一直是不温不火的,如果不是昨晚那场争执,她会以为他周身的绅士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道孤傲的身影,是梦里十八岁的赵斯昂,可恶中又带着不易被人察觉的温暖。

      昝欢走进厨房找到热水壶,接了半壶水烧上,打开冰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吃食,结果被里面的冷气一冲,直直打了三个喷嚏。

      三个喷嚏像是耗尽了她晨起所有的力气,头晕鼻塞双脚乏力,肚子很饿,却无半点食欲。这不是个好兆头。

      新年第一天,她就因宿醉感冒卧病在床,像是应验昨夜对赵斯昂带来不公的现世报。

      人在生病的时候,身心就容易变得脆弱,昨晚还在想该怎么弥补因自己考虑不周而受了委屈的赵斯昂,在今早起床看到一屋冷锅冷灶后,委屈的那个便成了自己。

      自订婚后,昝欢不愿住在家里受袁思雨膈应,便干脆果决的从幸福里搬来了倚水居,起初她还有些不适应,毕竟她和赵斯昂订婚并不是因为相爱。除却九年前两人在明嘉中学那点交集,他们之间用陌生二字形容也不为过。

      九年后见了两面就仓促订婚,昝欢不仅需要一定时间来适应这个未婚夫,还需要时间来适应自己的新身份。相比之下,赵斯昂显得游刃有余多了,除了一开始约定好的不涉足彼此工作,生活上,他知道昝欢不爱做饭洗碗,几乎没让她进过厨房,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如果两人之间不是有九年的空白,昝欢会误以为两人是因为正常恋爱才走向婚姻的。

      但显然,厨房的冷锅冷灶明里暗里提醒着昝欢,他的无微不至也是随心情的,随时都有可能收回去。

      十月订婚,到今天不过也才三个月,昝欢过惯了饭来张口的生活,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她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年少时错把习惯当喜欢,跌跌撞撞碰了壁伤了心,如今心是硬起来了,嘴却被人养软了。

      脑袋昏沉得难受,也不知道是宿醉的锅还是有点感冒,她自己用手背贴着额头探了探,没探出什么异样来,想着反正舞剧团那边也不用去了,便打算回卧室睡一觉,兴许就好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是很安稳,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意识像是被梦魇住了似的,怎么也醒不过来,不知折腾了多久,等昝欢再醒来时,窗外的皑皑雪景已被夜色笼罩,室内漆黑一片,只有窗外湖对岸的白塔周围有依稀微弱的光亮透到玻璃窗上,隐隐照出那一隅空间的轮廓。

      昝欢摸过床头柜上还在充电的手机,屏幕显示晚上八点,手机充了一天,早就满电了,她伸手去拔充电气,却发觉胳膊使不上劲,撑着床坐起身,一阵晕眩感猛地袭来,她忙用胳膊撑着床头柜,才避免一头栽下去。

      早上还只是堵了一个鼻孔,睡一天干脆两个都不通气儿了,睡衣紧贴在身上,她抬手摸了摸脖颈,濡湿黏腻的感觉让她一阵难受,身上热得厉害,额头还是冒着虚汗,宿醉一般就只是头疼,可不会像这样。

      昝欢从小学跳舞,身体素质过硬,平时很少头疼脑热,没想到二十大几了还因为醉酒坐着睡一夜而得了重感冒,想想都觉得丢人。

      她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待那阵眩晕感消减后,才缓缓趿上拖鞋起身,身上黏糊感太强,让她很不舒服,从衣柜里翻了套干净的睡衣出来,她抱着去了浴室。

      冲了凉后身上舒服多了,但头重脚轻的感觉却没有得到丝毫缓解,不仅没有缓解,反有愈演愈烈之势,生病的感觉并不好受,昝欢不敢麻痹大意,她记得赵斯昂家里是有医药箱的,寻着记忆找了一通,不但没找着,反倒又折腾出一身汗。

      饿了一天,胃部也开始抗起议来,冰箱里什么也没有,有也没力气做吃的,她抓起手机找了家粥铺点了份甜粥。

      等待外卖送来的时间,不知是不是找药箱激出的一身汗蒸发殆尽,没一会儿又开始浑身发冷,昝欢抱着胳膊进屋找了件厚衣服披上,却还是不够,像是穿着夏裙站在冰天雪地里,冷得她牙齿打颤。

      虽然不常生病,但该有的常识还是知道,不用测昝欢也知道自己可能发烧了。

      手机显示八点半,从昨晚到现在,赵斯昂没给她打过电话发过信息,人也不见踪影,像是故意赌气,又像是在躲她。

      胳膊腿都使不上劲,身上冷得鸡皮疙瘩冒得老高,上下牙不受控制地打着架,这种感觉并不好受。生病的人难免娇气,脑筋也不按平时的思维运行,她只觉得胸腔里装满了委屈,再不发泄就要溢出来了。

      她抓起手机,从联系人里扒拉出赵斯昂,将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好多声都没人接,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对面终于有了动静。

      接通了,却没人说话。

      昝欢饿了一天,这会儿又冷得难受,贴着手机的耳朵出现短暂的耳鸣,等这阵缓过去,她才开口:“你还没下班吗?”

      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嗓子像含着把沙,又干又疼。

      “加班。”赵斯昂的声音本就带着一股子清冷,如今透过电话,更显得有些冷漠,他说:“你自己点外卖吧。”

      外卖已经点了,还没送到。

      昝欢撇撇嘴,没说,反而控诉道:“你一个卖保险的加什么班?谁大晚上的还找你办业务?”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不知是不是被昝欢的话给气着了。

      订婚之前昝欢和赵斯昂见过一面,两人没有过多寒暄,昝欢的目的是促成订婚,所以也没有仔细了解过这个未婚夫,只知道他在易安工作,易安是国内属一属二的保险公司,总部在申城,宁城分部也是前两年才成立的,但规模很大。昝欢约他见面时,他正好在附近见客户,昝欢便猜测他是易安的保险专员。

      不过她挺不能理解,一个不参加高考直接通过STA考进国外高校的人,最后也不过是做个保险专员。

      两人订婚前就讲好的,不干涉彼此的工作,再加上昝欢也并未打算与赵斯昂有什么实质性的发展,故而也并未把这些放在心上。

      许是眼下自己的境况算不上好,听到“加班”二字,昝欢莫名委屈的同时,还隐隐有些生气,一时之间也不记得两人平日的相处模式了,语气上自然就没什么顾忌。

      冲口而出后换来对方的沉默,她才后知后觉感到无措。

      她张了张口,试图解释自己并非看不起他的工作和职业,却被对方快一步打断。

      “你嗓子怎么了?”赵斯昂在电话那头问。

      这算是给自己台阶下吗?

      昝欢迷糊中如是想,便顺着台阶往下走,“我好像有点感冒了,赵斯昂,你把药箱放哪儿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不说出来还好,一说鼻尖莫名发酸,眼眶本就因发烧而灼热酸涩,这会儿更甚,沙哑的声音也不自觉带上了委屈,似抱怨似控诉地道:“我找出一身汗也没找到,这会儿又冷得发抖,这个羽绒服也不行,一点都不保暖……”

      嗓子干疼得厉害,昝欢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喉咙跟用刀喇似的,赵斯昂还没应声,又有电话进来,昝欢揉了揉眼睛,看清是一串电话。

      没等来赵斯昂的回话,她撇撇嘴,将通话结束转而接通了新的来电。

      电话是外卖小哥打来的,说是粥已经送到了,在楼下的外卖架上,让她记得下去领取,后台还给她发了照片。昝欢这才想起来,倚水居的高层是一梯一户制,楼层都要刷门禁卡才能按,外卖送不上来,只能送到楼下大厅指定地方。

      昝欢头重脚轻,身上冷得不得了,根本不想动,随便应了两声后挂断电话重新躺回了沙发。

      她单方面结束通话后,赵斯昂并未打过来,也没给她发微信告知医药箱的具体位置,态度冷漠得像窗外的西北风,仿佛她死在他家也与他无关。

      上次产生难过的情绪,还是在发现许徵出轨袁思雨后母亲佘秀琴的态度,没想到时隔几个月,这种情绪再次爬上心尖,是被病魔折磨的。

      昝欢窝在沙发里胡思乱想了一气,身上冷意散尽,又突的热起来,珊瑚绒的睡衣裹在身上堪比大夏天穿了件羽绒服在太阳底下暴晒,昝欢将脚上的袜子脱了扔到一边,怕一穿一脱感冒加重,不敢随意减衣,但身上热得厉害,想了想,干脆将屋里的暖气关了。

      不知过了多久,玄关传来指纹解锁的声音,昝欢循声瞥去一眼,便见赵斯昂站在门口,鞋都没换便朝她走来。

      “你……”

      嗓子像要燃起来,昝欢只发出一个音节便哑了火。

      被汗水濡湿的额头突的覆上一层凉意,是赵斯昂带着寒气的手背,昝欢正热得厉害,这股凉意倒有点像是解暑的甘泉,她下意识往前凑了凑,抬手抓住他的胳膊,生怕他将手收回去。

      “发烧了。”赵斯昂拧眉看她,“多久了,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说话间手往下滑,被昝欢抓住紧贴在颊边,她双颊因发烧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眉眼染着病态的有气无力,刘海被汗水打湿,估计是不舒服,被尽数别到了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饱满的耳垂。

      “你不也没给我打电话。”昝欢想起自己饿了一天,又说:“也没做早饭。”说完像是想到什么,抬起脸,一双湿润的鹿眼看向他,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赵斯昂看着她,没应声。

      生病的昝欢跟喝醉了没什么两样,带着点不太清醒的娇憨,让他不舍得将她打回原形。

      “嗯。”赵斯昂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真小气。”昝欢哑着嗓子嘟囔。

      赵斯昂没跟她一般见识,捡过被她扔在地毯上的袜子,蹲身替她往脚上套,套好后拎起被她扔在一边的羽绒服看了两眼,转身进去客卧,在衣柜里给她找了件长款的羽绒服。

      出来时目光瞟到倒在飘窗边的酒瓶,赵斯昂脸色微沉,阔步往外走,将羽绒服往她身上一套,说:“去医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41:宿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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