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境志异》雪恨

5、山村（完）

　　在很多年以前，这里的日子还算闲适和睦，虽然贫穷，但每一家都过着平静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听说谁谁谁出去赚了大钱，于是所有人都抛下半大的孩子，被鼓舞着远走他乡。

　　有一对兄妹送别爹娘，相比起其他孩子的依依不舍，他们只觉欢欣雀跃。

　　爹娘不在家，这就意味着不会有人打骂他们，也不会有人把他们关进柴房里，对着墙上的那张宣纸挨饿。

　　爹说这张宣纸是他花了大价钱买的，他辛辛苦苦、累死累活在外面给人做活，就是想有朝一日把儿子送去私塾里面念书，当大官。

　　娘说镇上、县里的孩子是多么的大气端庄，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烧热水给父母洗脚，不像家里的两个赔钱货，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所以一旦兄妹二人有什么让爹娘不满意的地方，他们就会抄起放在墙角的铁棍，狠狠抽兄妹一顿，接着把他们关在柴房里，一晚上不放出来。

　　那木门是爹亲手安上去的，担心他们兄妹偷偷打开跑出来，因此嵌得很紧，凭借他们两个小孩的力量，根本推不开。

　　因此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小孩来说高高的院墙竖在四周，小小的兄妹两个总会扒着唯一能透光的门缝。

　　他们在想，如果他们的脑袋能缩得像豌豆那么小，如果他们的脖子像筷子一样细长，是不是就能通过门缝看到外面了？

　　大人出远门，他们留下的米粮不多，是算计着一天两顿稀粥的分量，但村子里太穷了，村子里的孩子们饿得太久了。

　　他们最开始吃得很饱，后来米缸里的米很快吃完，几个孩子凑在一起连泥巴都没力气玩了。

　　这日兄长走进后屋，他要再抠抠米缸底部，看还有没有一两粒米。

　　一阵穿堂风刮过，厚厚的木门被陡然吹动，关上了。

　　妹妹急得哭出来，她找了村里所有的孩子一起帮忙，又克服恐惧拿了令人胆寒的铁棍去撬，都没有办法打开那扇门。

　　兄长被关在门后，一开始他还期待着妹妹能有办法打开门，后来连他也绝望了。

　　他觉得饿肚子的每一秒都跟一年一样漫长。

　　村子里没有食物，每天都有小伙伴死掉，他担心妹妹也没命，于是谎称在柴房隐秘处发现了肉，切成窄窄的薄片从门缝里塞过去，让妹妹拿去隔壁煮熟果腹。

　　望着身上一个个窟窿，他感觉越来越冷。

　　临死前他堆起桌椅，站上去撕掉墙上的宣纸，宣纸被他细致地撕成好几个小方块，他用炭灰在上面画两个脖子细长如筷，脑袋像豌豆一样的怪物。

　　妹妹在门外守着，她知道肉是什么，所以等到它们都腐坏变臭了，她都没有吃。

　　她逐渐变得虚弱，在说出的话没有得到回音后，她意识到兄长先自己一步去了。

　　一晚后，她也离开了人世。

　　临死前她想，如果她的脑袋能缩得像豌豆那么小，如果她的脖子像筷子一样细长，是不是就能通过门缝，陪在兄长身边了？

　　半个月后，搭伙出远门的村民们回来了，在意外中失去丈夫的女人泪水涟涟，一打开房门发现两个孩子死在了木门旁，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日复一日的自我欺骗中，她编造了这个故事，将两个孩子塑造成“怪物”。

　　而她自己，只是个迟了一步回家的无辜之人。

　　仇雪右手上翻，把这个迷境收录到光球中，偏头看了一眼被严馥拿在手里转的铁棍。

　　严馥注意到她的眼神，无辜道：“角落里随手捡的，不能拿吗？”

　　林若瑾轻笑：“当然不能啦。”

　　“好吧好吧。”严馥松开手。

　　仇雪将铁棍收回光球。

　　“走吧，我们去下一个迷境。”

　　——单元《时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