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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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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气充足阿苏还是觉得冷,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忘了穿袜子。
她缩起脚趾头,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头,双眼无神,面若死灰。
像长在阴沟里的花,暗无天日,永远都见不到光。
关音搬东西已经尽量小声了,但还是免不了窸窸窣窣。
阿苏对声音极度敏感,烦躁之下扭头一看,关音正扛着一大箱东西气喘吁吁。
啪!
在桌上摆了几天眼看就要完全枯萎的郁金香连同花瓶都被阿苏扫落,碎了一地。
关音跟着一抖,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她放下纸箱,急忙跑过去把碎渣捡起。
“滚,别来烦我……”阿苏声音嘶哑,透着不耐烦。
关音捡东西的动作一顿,当做无事发生的继续。
阿苏不清楚自己烦躁的来源,她经常莫名其妙这样,不想看到人,不想说话,不想听到声音,以上任何一点都会让她火山喷发,不管场合,不管对方是谁。
她也厌恶这样的自己,可控制不住,脑子完全没有办法思考,等意识到不对的时候话已经说出口了。
想起在车站那次,关音眼角都是淤青,后来也说过是被前夫打的,她遭受过很多年的家暴,是好不容易才离了婚带女儿离开,独自生活。
阿苏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极力克制从心底烧上来的暴躁,她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一角,用抱枕捂住头,崩溃到从喉咙挤压出沉闷的嘶吼,像顿挫的刀,硬生生要割断阴暗中的藤蔓,奔着有阳光的地方奔跑。
反复尝试,反复失败,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随着时间流逝,她的根茎开始腐朽,花瓣枯萎,凋零,依旧做着没有结果的抗争。
“啊!啊——”
她完全拒绝让别人看到自己发疯的样子,太狼狈不堪了。
她也会从别人脸上看到震惊、恐惧,从而开始远离,所有关系到此都将结束,所有人都会离她远远的。
如果她能毫无意外的平安长大,哪怕贫穷,哪怕父母重男轻女,她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活得如此痛苦,她带着对原生家庭的憎恨长大,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攀附着她的灵魂,纵使折断四肢,从深渊中爬出来,也没法正常生活。
她只能伪装,这是她的铠甲,能保护自己不受其他伤害。
她后悔让关音重返她的生活,再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走吧,滚!滚啊——”
她不停重复着这几个词,戾气和暴躁冲破所有束缚,她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疯,厌弃这个世界的一切。
尤其是人,她恶心透了。
关音起初还平静,因为曾经遭受过家暴,为生存她学会了隐忍跟自我调节,阿苏的行为没有让她感觉恐怖。
直到看见阿苏手腕上的齿印,带血的,有的已经结痂。
她一下子变了脸色,扑过去抓住那双已经自残到惨不忍睹的腕子。
以前就觉得阿苏的手腕特别好看,现在却变成这样,关音红了眼,眼泪唰的淌下,气阿苏不爱惜身体,又心疼她要一个人忍受痛苦。
“你拿什么出气不好,为什么要弄伤自己!”
她硬是将袖子往上卷,好看清到底有多少伤痕。
有的地方已经是层层叠叠,新旧不一,难怪阿苏总是穿袖子很长的衣服,连同手指都藏在里面。
关音心疼的说不出话,跪在沙发前仰头看阿苏,眼泪簌簌往下掉。
阿苏反倒平静了下来,低头,凌乱的发丝和苍白的脸色,让她有种破碎的美。
她把手抽回来,重新藏进袖子里,根本不知道和关音说什么,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还没有人在她面前这么明晃晃的哭过,还是为她哭,眼泪不是假的,关心也不是,就是不知道这份关心基于什么之上。
人之常情就算,她不想要。
关音想给阿苏处理伤口,弄成这样,要是不好好消毒,不打破伤风,极大可能会发炎感染。
阿苏依旧蜷缩着,好久之后才找回理智,声音无起伏道:“受不了就走吧,别勉强,工资不会少你的。”
不想等关音恐惧自己,就只能先开口,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别人避之不及,她早已习惯。
“是我做的不好,你不满意吗?那你说,哪里不好,我可以改的。”
关音脾气好,手脚麻利,做饭好吃,阿苏没有不满意,辞退关音,以后未必能找到称心如意的,她是觉得找不到,毕竟这些年她换过很多家政。
她从不跟人示弱,可这一刻,她想挽留关音,哪怕今后只是雇佣关系,她都想留关音在这里陪自己。
“你做的很好,没有要改的。”
“那为什么赶我走。”
“跟我这样的人住在一起,不怕吗?”阿苏的眼睛黑沉沉的,涌动着对这个世界的厌恶。
关音看着她:“你是什么样的人。”
“疯子。”
阿苏不避讳这两个字,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清清冷冷的声音荡在空旷的客厅,显得孤独寂寥。
关音不反驳,只是说了些别的话:“贝贝是难产生下来的,情况特别不好,当时以为养不活,可我还是把她好好的养大了。”
阿苏安静听着。
关音拢着她发凉的脚丫子,淌泪轻笑:“你总不会比贝贝还难养活,我能照顾好贝贝,就能照顾好你,我不走,你什么样我都不走。”
还有些话她没有说,疯子也分很多种,没有人性才可怕,阿苏不是,宁可躲起来伤害自己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阿苏的视线往下落:“你想清楚了,我可能要的不止是你的照顾,到时候你再想走,我不会放人。”
关音似懂非懂:“你还想要什么。”
阿苏伸手勾住她的下巴。
“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不想活着,阿苏就不想再等了,现在挑明了也好,关音要是不能接受,正好可以离开。
“什么?”关音是真不懂,除男女外,她对其他关系的认知真的很贫瘠。
阿苏定定看了她几秒,俯身过来含住她的下唇,轻轻一咬。
“这样,我想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