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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送你七朵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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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奶奶去世后,陈听再也没有回过奶奶家,只是在奶奶葬礼那天,独自在墓碑前,跪了一天一夜。来来去去的,都是来悼念的人,谁都没有见陈听掉过一滴眼泪,说过一句话。
他把关于奶奶的一切封锁,正常上学,正常吃饭,在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地方,正常的活着。
只不过,他发现偶尔睡不着,偶尔焦虑,偶尔讨厌外面的车水马龙,偶尔不想说话。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可那天学校组织了学生定期心理检测的活动,医生的一纸诊断书,将他的秘密公之于众。
可这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太阳依旧东升西落,四季依然更迭,陈爸陈妈照样马不停蹄的满世界跑,奶奶依旧不会回来。他把所有的过错归结于他自己,他拒绝一切娱乐活动,没事就闷在屋子里,他自责,他认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应得的。
“如果那天我没有去打篮球,就好了。”陈听低着头,看着碗里的鸡汤不停地打旋,可是,没有如果。
碗里的鸡汤馄饨仍旧冒着腾腾热气,阮瑜就坐在陈听旁边,听陈听平静地讲完他的故事。
第一次遇见陈听时,她感觉到了他的悲伤,她以为那是少年“何事秋风悲画扇”的年少烦恼。现在,她完完整整的听到了陈听的悲伤,她才真正知道他。
他把他所有的敏感、卑微全部倾诉于她,她把他的伤疤展示给她看,他是在向她寻求帮助!
“这不是你的错,从来都不是。”阮瑜看着陈听,眼神坚定。
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如果你向我开口,那么我永远会帮你。
陈听抬起头,看向阮瑜,眼睛里充满了惊吓与惊喜。
长久以来,有很多人安慰过他。
“没事,都过去了。”
“抑郁症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癌症。”
“你就是压力太大了。”
“你就是矫情,别想这么多。”
“你要快乐。”
......
陈听累了,黯淡无光的眼睛被所有人审视,所有人叫他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马上就能痊愈,马上就会过去。
可是,什么是过去?是奶奶不会忘记关掉煤气吗,还是奶奶会再次苏醒?
一定要开心、幸福吗?陈听早就麻木了。
可是,第一次,有个人对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阮瑜说出这些话,也许是她无意间的一个微笑,也许是她想破脑袋瞒着他也要为他送花,也许是她看穿了他的悲伤,也许只是因为是她。
半个月前,他一无所知的来到这里,一切照旧。来到这的第一个晚上,他依旧失眠,他走出房门,本打算就此结束生命,归于大海。
碰巧的事永远在发生,他在那个夜晚遇到了阮瑜。
她戴着手套,捧着水母,意外地出现在他面前,她笑着对他说:“我在抓水母啊。”
他不明白她会在漆黑的夜晚下海抓水母,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永远面带微笑,她好像永远对谁都很好。那个夜晚,他送她回家,回家的路上她叽叽喳喳的聊天聊地聊明天,莫名的,他也开始期待明天。
晚死一天,这样也好。他暗自决定着。
这种感觉是很奇妙的,他开始期待和她见面的每一天,他认识了他的朋友,她就像个孙悟空,会七十二变,每天变着花样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要不,再活一天吧,一天又一天,他这样想着。
阮瑜单手撑着脸,温柔注视着陈听。没有同情,没有感同身受,她只想抱抱他。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一个没注意,阮瑜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脸颊“噌”得下染上粉红,阮瑜挠挠头,讪讪地说道:“哈哈,开个玩笑。”
陈听面带羞赧,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悄悄瞥一眼阮瑜,又看向别的地方,他慢慢张开双臂,缓缓出声道:“那还抱吗?”
阮瑜走近他,一步一步,原先还白皙的小脸现在变成快要熟透的红苹果,她微微张开双臂,环住陈听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
羞死了!他身上怎么这么烫?不会是发烧还没好吧......阮瑜心里想着。
她快速抬起头,看着陈听:“怎么这么烫?你还在发烧吗?”
“没有,”陈听单手握拳,放在嘴边,不自然地咳了两下,“是屋里太热了。”
“哦哦,那要不要开开窗?刚下完雨挺凉快的。”
“行。”陈听走到窗户旁边,推开一扇窗户。
刚结束一场长达几天的雨,s镇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清新气味,混着独有的花香,随着清风进入房间。
陈听看着窗外葱郁油绿的树木,他听见窗外的蝉在唱的,属于夏天的歌。
阮瑜站在陈听身后,说道:“陈听,我曾经看到过一句话: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可以自全。”
“我无法走到你内心深处的世界,所以便也无法同你感同身受,但我会陪你,等你和自己和解,和过去和解。”
“陈听,累了的话,就拥抱吧。”
夏天啊,真是个奇妙的季节,阳光永远强烈温暖,微风阵阵吹过,它吹皱海面,抚平鲜花,默默的撩动陈听的黑发。
“好。”他答应她。
有时候吧,阮瑜真觉得她简直怂上天了,她可以跟着白星渝作天作地,也可以在霸气地说完“我陪着你”后落荒而逃。
阮瑜像一个咸鱼一样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脸上的粉红还未退去。
满脑子“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像一团乱线缠绕在大脑里。良久,她仰天长啸,彻底崩溃:“这以后见面怎么说话啊——”
“哎呦,你有在这闹腾什么。”阮妈拿着拖把进来,翻了个白眼。
一边拖地一边念叨:“你看看你看看,多大的人了,这么邋遢,头发掉的到处都是,自己也不扫。”
阮瑜一个翻身,坐起身子,向妈妈倾诉烦恼:“妈,你说,人与人之间的交流怎么这么难呢。”
“我觉得也是,”阮妈一边拖地一边回复她,“所以还不如去学习。”
阮瑜:......活该我多嘴。
她继续躺在床上,打算继续躺尸。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阮妈踹了一脚躺在床上快烂成一滩水的阮咸鱼:“开门去!”
阮咸鱼懒洋洋地走下床,一边走一边懒懒散散地出声“来了~”。
“谁啊?”
她打开门,白星渝朝她挥挥手:“嗨。”
哦,白星渝啊。
“啪!”门再次关上,不想见他。
白星渝好像很着急的样子,快速拍拍门:“阮瑜!开门,有急事。”
阮瑜不耐烦的打开门:“你最好有事。
白星渝随意抹了两把头上的汗,着急地说道:“秦姨住院了。”
“什么!”
白星渝一把拉住阮瑜的胳膊,边跑边说:“到了再给你细说。”
s镇不大,医院也是小型医院,设备什么的没有太精进的,好在镇里的人没有生什么大病的,医疗资源倒也够用。
如果此时你恰好走在s镇的某条街道上,你会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孩,牵着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女孩,在街上没来由的奔跑。
而陈听,恰好走在这条街上。他刚从菜市场回来,手里还提着几袋子菜。
陈听略略不爽,手指捏紧塑料袋:“刚说完会陪着我,现在就开始和别人牵手了哈。”
陈听的表情甚是精彩,一会扯扯嘴角,一会露出诡异的微笑,一会又面无表情,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他站在那儿,思考良久,最终向家的方向走去。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医院各处,心电监护仪“滴滴”的作响,秦姨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阮瑜和白星渝匆匆赶到时,只有小风一个人在旁边,双手托腮,趴在秦姨旁边,嘟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风。”阮瑜喘了几口气,小声叫他。
小风抬起头,快速跑向阮瑜:“小瑜姐姐,你来了。”
“秦姨是怎么弄的?”阮瑜蹲下,想要问问小风情况。
“我正在妈妈店里玩玩具的时候,妈妈突然就晕倒了。”
“小瑜姐姐,妈妈怎么了?她的手上为什么要插着那么多奇怪的夹子啊?”小凤担心地问道。
白星渝刚刚跑出去,问了问医生秦姨的具体情况。
他轻声道:“医生说秦姨没多大的问题,就是过度疲劳晕倒了,休息好了,就没事了。”
“没事,让秦姨好好睡一会,休息一会就能醒过来了。”阮瑜安慰小风。
“谁来了?”秦姨缓缓睁开眼睛,眼圈通红,嘴唇干裂。
“秦姨,是我们。”阮瑜和白星渝凑过去。
“哎呦,你俩怎么来了?”秦姨想要坐起来。
阮瑜连忙去扶着她:“秦姨,慢点。”
“我没事,店里正忙,我还要去店里忙呢。”
“哎呀,秦姨,您得好好休息啊,您看看,您都生病了。”
“可......”秦姨刚想开口。
“可什么可。”一个声音从病房门口传来,几个人向门口看去。
镇上的几个阿姨提着保温桶走进来,其中一个阿姨道:“小秦啊,别担心店了,这几年,你忙前忙后的,小风照顾得这么好,身体却越来越糟了。”
另一个阿姨附和道:“对呀,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就是,秦姨,别担心,我们会帮你把小风和冰沙店都照看好的。”见状,阮瑜迅速接上几位阿姨的话。
“就是,小秦,你就好好休息,店和小风呢,我们都帮着你照看。”
秦姨看着这些人,也不好再拒绝,一脸感激道:“行,那我就先谢谢你们了。”
“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就是就是,来尝尝我刚煲的汤,这个补身子最好了。”
......
生活很苦啊,总是有温暖的人们陪着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