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CAPE逃》洄渊

15、停电事故

　　“别睡了别睡了班长大人，以前可从没见你课间睡觉过啊?今天怎么了?脸都睡成皱巴巴的一团了。”
　　“唔…我还活着?奥你没有走丢啊…我…我怎么在教室里?”
　　“你在说什么啊?做噩梦了?喏，擦擦脸清醒一下?”
　　“奥。”
　　“什么梦吓成这样?”
　　“梦到你伯父说你没回家，好像失踪了。我太担心就提出帮他一起找…嗯后来…好像遇到谁，说那不是伯伯是人贩子，想把我们都抓走买到山区里去…都怪你，你说你好好的为什么不按时回家!”
　　“哎，我的问题我的问题。不过听起来好像也不吓人?”
　　“确实不恐怖，但我刚才想象了一下，如果哪天这样类似的事情真的发生在现实中，我会上当的…所以忽然一阵后怕…”
　　“日有所思睡有所梦吧，可能受下河城那件事影响才做了这样的梦?”
　　“有可能。祈祷凶手早日落网!不然还不知道要担惊受怕多久!”

　　下午第一节是老杨的物理课。杨量老师留着寸头，脸庞宽大，中庭饱满，眼里却闪着睿智的光芒，让原本温和的人变得锋利起来。
　　“同学们打起精神来!晚自习咱们再讲课，这节课呢——就拿来提问吧!文慕珩!”
　　“在!”文慕珩嘴上答得快，磨蹭半天才犹豫地站起来。
　　“你动了吗?”
　　“啊?”文慕珩愣在原地，过了半晌坚定地答到:“我没动!”

　　“十个下蹲，做完再来。想想你为什么错。”苏淮余光跟文慕珩迷茫的眼神对上，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好，再来!你动了吗?”
　　“我…我动了?”
　　“二十个下蹲，做完，坐下!”
　　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文慕珩有些脸红，做完下蹲后不好意思地低头窜回座位上。小声向苏淮问道:“我没动要被罚，我动了也要被罚…那我到底动没有嘛?”
　　“之前的课你听了些什么啊?杨老师讲过运动是相对的，描述物体的运动状态首先要确定参考系。你说你没动，可是相对向你走来的杨老师而言，你在向后运动；你说你动了，相对坐在你旁边的我而言，你是静止的。
　　你没有提前选择参考系，当然怎么回答都是错的。我现在算是知道你物理为什么只考那点分了。”
　　“这样啊…讲那节课的时候确实没听。”

　　“文慕珩，现在知道你错哪了吧?”
　　“报告老师!知道了!”
　　“好!下一个…我们换种方式，按首字母顺序来吧?”老杨目光落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花体“Fighting”映入眼帘。
　　“从F开始吧——”
　　“哦哦哦哦哦哦(fu)胡子扬，胡子扬，胡子扬——”不知谁起的头，有人拍手有人拍桌，齐声喊起胡子扬的名字来。
　　“你们够了啊，我是（hu)胡子扬。不是(fu)胡子扬。”
　　“哈哈哈哈哈哈!”
　　“(fu)狐奚!狐奚!狐奚!”
　　“我叫'令狐(hu)奚'，不叫令狐(fu)奚，更不叫(fu)狐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静一静，静一静!”老杨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瞎起哄我们就不玩咯?还是我来点吧。”
　　“樊潇——”
　　“到。”
　　“凸透镜成像口诀是?”
　　“物近像远大，物远像近小。”
　　“很好，请坐!那今天提问就到这里，我们继续上节课没讲完的内容。”

　　老杨人缘很好，带过的学生没有说他坏话的。凡是学生来问题，有问必答，不直接给出答案，只是点出思路。正式上课前习惯性来几轮快问快答，美名曰“人在紧张的状态下精神更容易集中，听课效果更好。”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13班的物理成绩年级第一，排名第二第三的也都是老杨带的班级。

　　可也有一点不好。老杨脑子里的想法天马行空，思维跳脱，总是突然袭击——
　　“来来来!咱们现在开始随堂小测!不能翻书，不能交头接耳!不及格的同学差一分十个下蹲。”老杨身后跟着物理课代表樊潇，胸前抱着一叠卷子。

　　“啊——”教室里哀嚎一片。本以为第二节晚自习能写作业，没想到半路杀出随堂小测这个程咬金。一时间难以接受，好几人垂头丧气地趴到课桌上。
　　“考完试，今天没物理作业!”
　　“哦哦哦!老杨万岁!哦哦哦哦哦!”

　　樊潇坐在讲台上，提笔刷刷刷地写着；老杨拎起板凳坐到教室最后，犀利的眼神在班上来回扫视。只有翻阅试卷的声音，隔壁老师说话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面莎莎作响。

　　忽然间从楼上1班教室传来惊呼声，随后，不知从哪里传来“哒”的一声，头顶的灯光消失了，13班陷入短暂的寂静中，连同楼下花坛里蛐蛐的叫声也被无限放大。

　　窗外的星宿在黑暗中显得越发清晰可见，置身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仿佛短暂地回归到宇宙起源的大爆炸时期，一时分不清是人消失在黑暗里，还是黑暗遮掩住了人的躯体。

　　“卧槽什么情况!”
　　“这还考试吗?”
　　“喂，咱们溜出去看看?”
　　“哦哦哦哦回家!回家!回家!”
　　短暂的寂静过后，教室里哄闹不已，像捅翻了马蜂窝。

　　“肃静!不要离开自己的位置，跑出去的人班长把名字记下来交给我!大家安心等广播通知!不要起哄!不要惊慌——”老杨话音未落，便被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

　　“杨老师，11班那边电路烧断了，麻烦您跟我去看看能不能修好。”
　　“行，苏淮樊潇，你站前门，你守后门，等我回来——或者我把你们班主任叫来，不要出来乱跑啊!”
　　“好。”两道声音同时答到。

　　被叫到名字的时候，苏淮正在看着对面办公室里摇曳的烛光发呆。闻声起身来到前门，倚在门沿，垂眼看向教室里:
　　有人从书包里翻出一盏小夜灯，四周便围过来几个人，借着微弱的灯光争分夺秒地赶作业；
　　有人缩在桌底，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还有从走廊那边被巡班老师抓回来的人，才刚回到自己位置上，就被八卦的同学们围住，没等他们发问就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苏淮收回视线，从校服口袋里摸出一本单词册，翻到折起一个角的那页，借着外面的星光背起单词来。
　　“还看呢?”手中的册子被人抽走，苏淮不满地皱起眉，抬头看向来人。
　　“你管我。”
　　“要是不怕近视加深你就继续看呗。”叶初摊开手耸了耸肩，却没有把册子还给他的意思。

　　“你怎么来了?不怕被揪回去?”
　　“哎~话别乱说，我在后门看人呢，转头看到你又不爱惜眼睛，这不得来敲打敲打，给你小小地提醒一下。”苏淮懒得跟他废话，“所以那边怎么了?”
　　“11班外面那个电闸你知道吧?里面不知道哪条线过载烧起来了，一股焦臭味。其实一开始还没人管，谁知道忽然就灭灯了，他们班老师没办法，叫人来修肯定来不及，想起老杨正好在上晚自习——物理老师嘛，多少都带点修电路的技能的，就来请人了呗。”
　　“奥。”
　　“嘶——跟我玩阴招?你不厚道啊。”
　　叶初以为苏淮心思都放在今晚的意外上，没想到这家伙声东击西，故意分散他注意力，实则是想抢回自己的单词册。
　　“想复习我考你就是了，对自己的眼睛好点吧——你脖子好了么?”
　　“什么?”四楼11班外电闸处依旧喧嚣着，班里也闹腾，二楼三楼也充斥着人类返祖一般的古猿叫声。苏淮没听清他的话，疑惑地抬头看他，露出漂亮的脖颈。

　　叶初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他脖子上贴着创口贴的两处。
　　“撕开我给你看看。不要一直闷着，怕发炎。”
　　“你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可能发炎?”苏淮没好气地回击。
　　“错了错了。我给你看看，疼的话就说啊。”叶初轻轻揭下创口贴一角，极轻极慢地撕开剩下的部分。他总觉得这样白皙的脖子很容易留下痕迹，事实也确实如此。被创口贴覆盖过的地方有些发红，即使没有灯，借着星宿的亮光也能隐约看到。
　　“啧，你能不能撕快点，手残了的话就赶紧拿开我自己来。”
　　“你自己知道位置吗，又看不到。”
　　“看不到我不会自己摸啊?”
　　“行，你行。”叶初磨了磨牙，强行按下朝这人再咬一口的冲动。

　　“刺啦”一声轻响，叶初毫不留情地撕下另一边的创口贴。
　　“原本怕你疼的才慢慢撕的，还要被你骂，我可真是太难过了。”
　　“切，我又不是瓷娃娃。你先把难过收一收，看看牙印还在吗，回去再难过，我可不奉陪。”

　　“你真是…”叶初咬牙彻齿地捧起苏淮的脸，狠狠地揉了揉，力道大得让眼前人往后踉跄一步撞到墙上。叶初不管不顾，一手捏住他的下巴往上抬，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挣动。凑近了，呼吸尽数打在他脖间。苏淮难受地缩了缩脖子。“你快点!”
　　“现在知道难受了?惯得你。不许低头，扬好。”
　　脖子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别人目光里的时间太长，被人制住的时间太长，苏淮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和掐着自己下巴的手较劲，努力想把脑袋压下去。

　　叶初摁住他肩膀的手移到后颈，苏淮一哆嗦，下意识扬起头。
　　“乖，很好很好。保持。”
　　“你才乖，看就看，闭嘴!”苏淮恼怒地想跟这人约个架，如果他有毛的话此刻应该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叶初自觉不能把人逗得太过，这次终于认真观察起了伤痕。

　　“好很多了，但是印子还是很明显，再贴一段时间。就这样别动啊，我给你贴上。”
　　“哼哼。”
　　“你怎么还随身带创口贴?”苏淮见他在校服兜里摸了几下就拿出两张创口贴，疑惑地问道。
　　“还不是怕你要用。而且，自从认识你之后，我身上一直带着创口贴。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动不动就折腾，一个没看好身上就多了几道疤。哎，多久没叫哥了?看在我给你换创口贴的份上，叫声哥来听听?”
　　“…你咬的牙印，你换创口贴不是应该的吗，还好意思让我喊?!”苏淮瞪大双眼，一副“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的神色。

　　“我小时候就希望家里能多个弟弟…看到别人都有个小尾巴在后面追着跑，特别羡慕。有天好不容易等来了愿意亲近我的小尾巴，长大了却不喊哥哥了，因为我做了错事所以也不愿意心疼我原谅我了…我可能就是活该吧…”叶初低头看着地面，那么高大的一个人，一时间竟然被苏淮看出几分落寞来。

　　“…哥…叶初哥…”苏淮心里十分纠结，却看不得叶初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叶初并不满意，一副受伤的神情:“虽然嘴上喊哥哥，心里肯定不愿意，不然怎么喊得那么生疏，唉。”
　　“……小叶哥哥…”苏淮别扭地小声道。
　　“大点声?再来一遍?”

　　苏淮闭上双眼，神色赴死般悲壮。

　　叶初以为他会故意跟自己反着干，比如中气十足或者阴阳怪气地喊他小叶哥哥，或者干脆闭嘴，没想到。

　　“小叶哥哥。”

　　苏淮轻声道，短短的四个字说得很清晰。叶初楞住。
　　“不难过，小淮在这里。”

　　“你…我…”叶初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哎你真是…我都准备算了，逗你而已，真的喊啦?”
　　苏淮脸色沉下来，很恨地说:“我下次，再可怜你我他妈就是狗!滚开!”

　　“诶诶诶，别生气嘛，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小淮，淮，淮哥，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苏淮别开脸不理他，转身往班里走。身后环在上来一个拥抱，后背贴上滚烫的胸膛，双手在他身前交叉，落在他心脏的位置，十指扣住。

　　“听听，你心跳好快。”叶初凑到他耳边，低沉的嗓音响起。
　　“被你气的，手拿开，滚远点。”
　　“让我抱会嘛，学习任务好重，给我充充电。”
　　“打你的游戏充电去，我又不是电池。”
　　叶初不答，头搁到苏淮肩上。惬意地阖上双眼，右手不老实地在苏淮腰侧摸来摸去，最后终于摸进校服衣兜里。

　　晚风有些凉，叶初的手也是冰的。隔着薄一层的衣料，激得苏淮又一哆嗦，“你你你你你干什么!手拿出去!很冰啊!”
　　“册子还你，丢你兜里了。”

　　“啊，这样抱着好舒服。”
　　“脑袋挪开!你的头发弄得我很痒!”
　　“我就弄就弄就弄!”
　　“成熟点吧!这谁看得出来你比我大啊!”
　　“我三岁!你想当哥哥也不是不行!但是要让我抱!淮哥，让我抱抱!”

　　俩人打闹间，远处教室一间一间重新亮起灯，光从那边一点点倾泻过来。将两人分成明暗相间的两半。

　　几乎在13班亮灯的时后，叶初就同步松开了手，后退一步站到阴影里去。
　　“嘘，别让人发现我溜啦。现在我要悄无声息地偷摸回去。走咯~不要在光线暗的地方看书啊!不然册子没收!”言罢挥挥手，从后门溜回14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