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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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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维桢准时到楼底下集合。
让她没想到的是,南海漪也跟着一起去。
南海漪穿着干练的黑色西装,手腕上蓝色腕表大气磅礴,脚上高跟鞋极具气势。
她表情带着不耐烦,站在车子旁训斥助理时气势惊人,和日常见到的完全是两张面孔。
刘宏聆最晚下来,短袖加短裤,手里蒲扇呼扇,万幸是没穿拖鞋。
他招呼外甥女:“赶紧的,早去早回!”
南海漪叹着气坐到车里。
见周维桢一脸想问又不敢问,莞尔:“怎么啦?见到我不高兴?”
“不是......姐姐的工作跟娱乐圈有关?”
南海漪说到这个话题就消沉,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可不是,折寿的工作。”
她侧头:“我没跟你说过吗?”
周维桢摇摇头。
“我是曙光娱乐的经纪人。”南海漪自我介绍:“曙光娱乐圈数得着的经纪公司,手底下多是演员,这几年爆红的小生小花,一半都出自曙光。维桢要是想拍戏,尽管给我打电话,签来曙光娱乐,我肯定能捧红你,让你做帝国最风光的女人!”
周维桢瞠目,赶忙摇头:“我还是要好好上学!这件事之后再说吧!”
南海漪也不气馁,跟她科普圈子里情况。
“也就这二十年,娱乐圈跟坐火箭似的,经纪公司遍地开花。不过能混出名堂的公司不多,业界将其概括成新世纪偷油的老鼠,指的是新世纪、辛骰、游缘、乐星、曙光五家公司。”
“对于渴望进入这个圈子的男男女女,经纪人可比电影电视剧都重要,好剧本一律是公司内先挑,角色不合适再拿出去做交换,像你这样捡漏的机会简直万中无一!”
“况且,没有经济人的演员,简直是灾难!”
她掰着指头查数:“与制片人联系,关注导演动向;与品牌方联系,维持交情关系;关注粉丝动态,及时背锅;跟同期撕杂志、综艺、采访、宣传,确定行程、装扮,还有对演员的职业规划。”
“我的天,经纪人就是狗屎,哪里需要哪里糊!”
周维桢汗颜。
她猜到南海漪这次来干嘛。
为自家公司挑选有潜力的新人,然后用便宜的价格买断他们十年八年,只要其中能有一个飞上枝头,公司都是大赚特赚。
三人迈进教室。
滁州大学影视学院在主校区南边,是个独立校区,里面种满了梧桐树,每年春夏之交就是满地飞絮,直到现在还有少许果子躺在沥青路上,袒露果壳里的绒毛。
滁大影视学院在全国能排进前五,每年都有无数俊男美女入学,是学校靓丽的风景线,在招生宣传里出场次数最多。
老教学楼是两栋四层砖红色小楼,后来因为学生越来越多,教学楼搬迁,这里因为景色秀丽、富有诗情画意,变成了老师办公室。一号楼一层被打通,改成了四个大教室,只有期终考核时启用。
教室后面摆放着两层台阶,宽度恰恰够摆下一派塑料椅子后再落脚。
三十四个学生坐在一起,看到刘宏聆的一刹那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大鹅,瞬间安静。
刘宏聆简单介绍南海漪的身份,告诉这群学生对方是来挑选电视剧配角,让大家好好表演。
之后给出的考题就是周维桢昨天的原话。
刘宏聆也不点名,等着学生主动下来。
坐在第一排的青年满脸困倦,被身边哥们推搡两下,一个趔趄坐到地上。
“可以,云川先来。”刘宏聆及时抓住出头鸟。
云川惊醒,扭头盯着两个舍友。
舍友满脸无辜,示意他赶紧去表演。
云川扯扯嘴角,也不推辞,站在台面上思考片刻,搬来自己的塑料凳子,坐上去再抬头,也就一刹那,他的气质变了。
嘴角翘起的弧度不多不少,看人也是正视对方,彬彬有礼的绅士模样。
只不过,当他侧身对服务员道谢时,脸上中透着客气,双手接过对方递来的盘子,但小幅度朝里面移动,似乎在保持距离。
等到来客到了,他眼中像是有稀碎光芒闪过,嘴角笑意加深,全然是不自知的欣喜。
周维桢放轻呼吸,聚精会神地看他表演,直到结束,才松一口气,赞叹道:“好厉害!”
云川又变成半睡不醒的浪荡子模样,演完后拖着椅子回去,把椅子放在地上,自己坐在第一排,趴在椅子上补觉。
剩下的学生固然不错,但有云川珠玉在前,周维桢看谁都差点意思。
第二天,仍是在这间屋子。
这次还是位男生,表演极其亮眼。
邱炜带着眼睛,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两本书,对每一个路过的人笑着点头,表现地十分平易近人。
他伸出腕表看看时间,稍微侧头张望,像是终于等到来人,伸手扶了下自己的眼睛,语气温柔地能恰出水:“别急,我也刚到。”
明明是平静的态度,但两相对比立刻就能察觉到疏离,不动声色地展现高傲。
周维桢叹服,跟着班级同学一起鼓掌。
邱伟出了戏,立刻没了刚才那种斯文矜持的感觉,是一个很腼腆的大男孩,不好意思地对他们鞠躬。
周维桢私下问南海漪找到人没有,说云川和邱伟都是不错的苗子。
南海漪淡定地在纸上圈圈画画,头也不抬:“找着了,不是他俩。我们这次给的小网剧总投资一千万,骗不着大鱼。这两个一心拍电影,或者去拍大制作电视剧,祝愿他们美梦成真!”
接下来,刘宏聆从家里找出两部获奖电影碟子播放。
也不拉片子,只是简单的看和分析,让周维桢自己找感觉。
看完片子,刘宏聆把人赶走,笑眯眯表示:“能教你的都教你了,剩下的自己慢慢琢磨吧。我等着看你在电影里的表现。”
回家后,周维桢买的大镜子到了。
她搬来椅子坐在前面,让自己进入角色中。
钟楚微眼中雾气氤氲。
但是她不能掉眼泪,至少是不能再乌鄯面前掉泪。
钟楚微咬紧牙关,低头喝水的片刻,硬是把泪水憋了回去。
高傲的、自尊的灵魂,不容许她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纵然对方表现地很爱她,她也不能做昧了良心的事情。
看着对方远走的身影,钟楚微露出释然又苦涩的微笑,她看着桌上没动过的菜,自己夹了一筷子,慢慢咀嚼。
把满腹无人诉说的感情一并嚼碎,吞咽下肚。
接连数日琢磨剧本,她终于摸到角色边界,在摄像机对准时能够自如地演出怅惘和克制。
李诗韵却很担心自家女儿的精神状态,总是用担忧的眼神望着她,又在她一笑中放弃却说。
算了,考试结束后,有个能让她奋斗的东西也不容易,随她去吧!
十天后。
周维桢自己吃着午饭,刘志世打来电话。
对方通知她后天上午开拍,地点微信发给她,而且要求她最晚明天到宾馆。
周维桢衣柜里常备旅行箱,里面洗漱用品现金和银行卡一应俱全,只要再拿两件当季衣服,提起箱子就可以走人。
傍晚见过李诗韵,她拉起箱子准备走人。
李诗韵叫住她,送她到飞机场。
周维桢拉着行李箱朝她挥挥手,转身混进人流里消失不见。
“这孩子,也不知道随谁,唉!”
......
当天晚上她到地方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刘志世派了助理在酒店等她。
办完入住手续,才能松口气,去餐厅要了碗汤圆,坐在窗边慢慢吃。
《孤鸿》剧组一共有两个拍摄地点,一个在春州的贫困县里,另一个在宋州的影视基地。
贫困县是剧组之前的地方,拍男女主角贫困交织的两年生活。
宋州影视基地里拍剩下的戏份。
按照计划表,今天拍出租屋里乌鄯自杀的一场戏。
据说现场气氛恐怖,曾导已经不说话很久,只坐在摄像机后面,一次又一次喊:“再来。”
现场工作人员无一不胆战,每个人都是小心再小心,生怕因为过错引爆导演的怒气。
周维桢跟助理请求去看看,到拍摄现场时九点,仍然是张居庭在拍戏。
影帝也这么不容易吗?
他脸色苍白地坐在浴缸里,哪怕没开始拍摄,脸上都带着死寂的情绪,静悄悄的像个人偶,过往工作人员有意不跟他对视。
曾准点头,再次开拍。
随着“action”响起,张居庭再次闭上双眼,了无声息地倚靠在墙壁上。
周维桢记得剧本里是这样写的:
乌鄯泡在水里很久,直到热水变凉,他伸手拿到洗漱台上的水果刀,从刀子冷光中看到自己不人不鬼的样子。
他被自己吓到,慢慢回过神来,竭尽全力挤出微笑,用刀刃划开手腕,看到鲜血在水里蔓延。
她看到,张居庭准确地摸到洗漱台上的刀子,像是在这里生活过很久那样的熟练,下意识避开突出的棱角。
他的指头在水里泡了太久,已经泛起皱纹,握刀子的手显得白皙无力。
她问助理:“张老师拍了多久?”
助理悄伸手比了个五。
五个小时,不论是谁都不可能保持全部精神力,疲惫和烦躁是难免的。
嗯?疲惫和烦躁?
周维桢坐直身体,偷看曾准的表情。
曾准虽然面色严肃,但看表情是满意的。
折腾一下午,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
作为全影片高朝部分,为了引爆之前的铺垫,才会一遍又一遍。
等着一条过了,张居庭被人搀着走路,他这会还是木木的,显然没能立刻出戏。
他坐到椅子上才回过神,拖着毛巾到摄像机旁边。
曾准放了最开始的一条和现在的一条。
乐呵呵地说:“其实你前面几条我也很满意,但是越看看不对,你发现没有?”
张居庭一眼看出差距。
最开始的他竭尽全力代入情绪,单看也很符合。
但最后一条却不同,他精疲力尽,情绪隐藏在深处,压抑和克制表现得最为明显,完全看不出表演痕迹。
“厉害。”
他心里丁点儿火气也散了。
作为一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演员,他拍戏时的脾气最好,只要为了效果出彩,能忍受很多折磨。
周维桢默默围观。
片场很忙,女主角这段时间请假不在,因为她饰演的另一部影片首映,需要跑行程,戏份也刚好不多,可以往后挪。
剩下的人也很忙,大家都在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助理找曾导汇报。
曾导看到周维桢招招手。
他这会儿很是温和:“小周觉得刚才张老师的表演怎么样?”
“很......震撼!”
曾导一拍大腿,这个答案非常得他心思:“对,就是如此!接下来拍你的部分也要照着今天的标准来,你可要做好准备。”
周维桢和张居庭对视一眼,脸上升起不服气,也越发喜欢拍戏这件事儿,处处都是挑战。
“成,您放心,我要是做的不好,您就直接骂。我别的优点没有,坚韧应该还称得上。”
张居庭轻笑。
他伸个懒腰,被冻的打寒颤。
“我先走了,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