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叶传》木醒

3、赌注

　　“什么！这……”
　　温夫人看向温叶，首先想到的便是不能让这孩子吓着，谁想她竟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冷静的不像是个孩子。
　　“姨母，这件事情与我和我院中的人，无关。至于与柳侧室是否有关，还要去看了才知道。”
　　温夫人一时间难以接受，腿脚发麻。
　　冬蝉眼尖手快，上前搀扶着。
　　“夫人，当心身子，这事我看要不先报告官府知道？”
　　温夫人忙按住冬蝉的胳膊。
　　“不行，人死在叶儿院中，若是被外人知晓了，恐怕名声不好。”
　　温叶抬眼，发生此事，姨母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护她。
　　“这样，你去封锁消息。找个可靠的人来，等查清楚了，再告诉老爷不迟。”
　　温夫人不愧是李府的当家主母，临危不惧，很快便想好了对策。
　　冬蝉离开之后，温夫人与温叶在院中坐定。
　　春月与碧水在门外守着。
　　“可靠吗？”
　　“姨母放心，她们两人从小跟在我身边，知道分寸。”
　　温夫人这才点了点头。
　　“这个枣月我没有太大的印象，但是隐约知道，当初给你腾出这间院子后，我觉得太空荡，便说去找几个姑娘在院中，也热闹。”
　　温夫人尽力回忆着当时的状况。
　　“似乎是柳侧室，说她那人手太多，可以匀出一两个来。一个去了花园打杂，还有一个，便来了你这里。”
　　那人就是枣月。
　　温叶知道温夫人的意思，此事恐怕同柳侧室脱不了干系。
　　但是细细想来，似乎也有不对。
　　方才柳侧室那么大的阵仗来，结果在得知李大人并不站在她一边之后，伤心的样子不像是摆出来的。之后也轻易离开了。
　　若是一早便知道枣月的死讯，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才是。
　　这场戏缺了她，唱不下去。
　　再就是方才，柳侧室身旁的暖儿，表现得有些过于着急了。
　　“夫人！”
　　冬蝉一路小跑进来：“人已经找着了，是我老家亲戚，几十年的老大夫了，人也老实。”
　　“去叫他进来，切记要再三交代。”
　　见冬蝉领命去了，温夫人看向温叶：“待会你就先回避，若是有事，我再唤你出来。”
　　温叶摇摇头，起身为温夫人添上茶水。
　　“姨母，这件事既然发生在我的院中，我便要去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才是。”
　　温夫人还是有些担心，想要劝阻，却听门外，人已经来了。

　　“这里便是枣月的房间。”
　　刘志扶住肩上的药箱子，抬头看了一眼，忙躬着身子作揖：“叨扰了。”
　　进入房间的瞬间，温叶便被一股神奇的味道吸引。
　　似香非香，不淡，却需要凝神才能闻到。
　　“啊呀！”
　　温夫人看见枣月的脸色煞白，脖颈处更是的一道食指长的淤青，瞬间双腿发软。
　　“冬蝉，先带着姨母出去歇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冬蝉点点头，温夫人还想坚持，但见温叶坚持，便随冬蝉出去了。

　　门外。
　　温夫人叹了口气。
　　“这孩子，见她的第一面，我就发现不对劲，虽说心没变，周身却总冷得不让人接近，怪叫人心疼。家中发生那么大的事，若不是我再三劝说，她也定不会来投亲。总一个人扛着，这怎么成……”
　　冬蝉明白夫人忧心表小姐，边替她舒缓腿上的筋络，边道。
　　“夫人，我怎么看，表小姐也不像是一般的女子，您就放心吧！”
　　这话瞬间引起温夫人的注意。
　　“怎么个不一般法？”
　　“嗯……第一次见到表小姐的时候，奴婢就发现……”

　　刘志初步检查完毕，拿白布擦了擦手。
　　“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我家小姐姓温。”
　　“温姑娘。”刘志作揖，上前一一道来：“方才经过草民查验，这女子从断气至今，已有四五个时辰。身上有多处创伤，多半是暴力殴打所致。”
　　温叶远远看了一眼床上，白布底下微微隆起的身形。
　　“你是说，她是被活活打死？”
　　“不错。”刘志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沉吟片刻：“这样说，恐怕也不妥当。”
　　碧水递上茶水，请刘志坐下。
　　“多谢姑娘，茶水便不再多喝了，是草民技艺不精。这女子究竟因何而死，还是个未知数。”
　　温叶看了一眼，碧水会意，拿出银两打点。
　　“先生，劳烦你跑动一趟。此事还请保密。”
　　“这……”刘志见银两数量非小，顿时一惊，考虑再三，还是收下了。“多谢温姑娘，只是，草民还有一事不明白。”
　　“您讲。”
　　“草民两三天前，曾见过一名男子，只因招惹了街上的混混，被围殴致死。死时喉咙处因为长时间大声叫喊，充了血进去。那颜色如同鲜桃一般。方才见这位姑娘，却并未有此症状。”
　　温叶沉吟片刻。
　　“昨夜我先让人在周围守着，整夜无半点异动，若是被活殴致死，多少有些动静。”
　　刘志点点头，喝了口茶，回身看向尸身。
　　走到跟前掀开白布，却不想温叶也跟来。
　　“姑娘……”
　　“无碍，先生看便是。”温叶虽不是第一次见死尸，却总没有熟悉人死时候的情状，脸上很快变得惨白一片。
　　刘志一寸一寸小心检查着枣月身上的外伤。
　　“有了！”
　　刘志小心掰开枣月的手心，一排排月牙似的指甲印往外渗着血，血迹已经干涸，整块手掌已经血肉模糊。
　　翻开另外一只手，也是一样的情况。
　　“不难推测，这姑娘该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
　　刘志眼底一片唏嘘，若是放在寻常人家，这也是爹娘的心头肉。
　　竟被这样虐待。
　　一时间，看温叶的眼神都变了。
　　“先生，据您方才所讲，死者为主动忍受毒打，因此并未发出任何声音，至少在我院中的人都未曾听到。是否可以推说，曾经殴打她的，是曾经相熟，抑或根本是她主动承受的打？”
　　刘志一愣，这似乎更加说得通一些。
　　他方才在路上，也听冬蝉说了些事情的始末。
　　“莫不是有人要陷害姑娘您？”
　　温叶眸中沉静，一时间房内寂静无声。
　　就连身旁的碧水都察觉到小姐的不对劲，见刘志额上满是细碎的汗珠子，忙换了一杯茶递上去。
　　“多谢多谢。”
　　刘志端着杯子的手还有些颤，见温叶望过来，忙捧杯喝水。
　　“先生，方才的事还请您保密。”
　　刘志顾不得放下杯子，连连点头保证。
　　“温姑娘放心，草民知道利害。”

　　冬蝉带着刘志从侧门出去，温夫人招呼温叶到身边。
　　上下仔仔细细瞧了一阵。
　　“没什么事吧？”
　　温叶将方才的发现细致描述一番，此事温夫人也发现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你可记得前几日，你正来的时候，在府门前，遇到的那个牛鼻子的老道？”
　　“姨母不用担心，柳侧室向来与我不对付，既然闹出了人命，事情定不会小。这几日还望姑母操心一些，掩人耳目。”
　　温夫人一口答应下来，只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心中顾虑颇多。
　　“那尸体……”
　　“就放在院中，不出今晚，心虚的人自然会露出马脚。届时，还请您……”
　　见温夫人的身形走远，碧水上前回话。
　　“方才奴婢出去，已经打听到了那老道士的住处，听邻里街坊说，他平日里就是一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混混，只是靠那一身衣裳来招摇撞骗。”
　　温叶早已经预料到。
　　当初就是这老道士在街上，指着她的鼻子说，她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丧门祸星。
　　如今这一连串事故，加上上次无故失火，若是都算在她的头上，就更加坐实了这个坏名声。
　　男子的名声若是毁了，大家对他宽容的很。一个女子的名声若是坏了……温叶勾了勾嘴角。这一招对她一个孤女来说，可真是够狠的。

　　拂柳园。
　　柳淑言因为李大人的冷漠伤心了一个晚上，无论暖儿怎么劝，都没有半点作用。
　　“夫人，这是今夜的小点。”
　　暖儿吓得一惊，接过小案随手放在桌边。
　　“行了，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
　　暖儿走到跟前将门从里面锁住，又看了看窗户，这才走到柳淑言边上。
　　“夫人，晚上您也没怎么用餐，还是吃点吧。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柳淑言形容憔悴，听到孩子的时候，原本有所恢复的神情立刻转为惊恐。
　　“孩子！何暖儿，你还敢和我提孩子！你告诉我，我现在要怎么办！”
　　见柳淑言言辞激动，暖儿赶紧安抚。
　　撩开柳淑言脸上耷拉的碎发，诚恳劝说道。
　　“夫人，您放心，老爷是不会发现的！只要您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您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一个花匠的？”
　　“你！”
　　啪——
　　清脆的一声，暖儿白皙的小脸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慢慢浮现出来。
　　“这当初可都是你出的鬼主意！今日你也看到了，老爷在乎的，就只有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若是孩子出生之后被发现了，你和我都别想活命！”
　　暖儿垂着头，硬生生憋回眼眶中的泪水，重新抬头勉强笑道。
　　“夫人，您放心，奴婢保证您不会被发现的。毕竟……”
　　奴婢的身家性命全赌在您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