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镜现代版之微光》闲亚

36、（三十六）真凶

　　“严微说的没错。”张晚面色凝重，但又有几分恐惧，“这三起案件的凶手，搞不好都是周衡。”

　　这样的推理确实是有依据的。从动机来说，红妹是必须解决的“钉子户”，甄善是发现凶案的目击者，而褚会子也接触过视频，所以衡生地产的利益以及拍下作案过程的视频或许就是串联起整个案子的关键动机。就算他周衡没有亲手去犯下这些案子，也很有可能就是凶案的授意者。现在关键是证据，没有证据，就不可能轻易指控一个上市企业集团的继承人。

　　许幼怡、张晚、严微三人面面相觑，知道此刻她们应该做的只有一件事——带上视频，去警局找姜斌。

　　许幼怡抬腕看表，已经接近八点，姜斌肯定早就上班了。她对其他二人说：“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着视频去警局。”

　　张晚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我就不去了，我还得上班。”

　　严微道：“我陪你去。”

　　许幼怡知道张晚经历了昨天被袭击一事，仍然心有余悸，怕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心情，便也理解地点点头。至于严微，许幼怡知道她正在准备一场友谊赛，是电视台为年底正式比赛造势用的，非常重要，是参赛选手打出人气的最佳试炼场，所以最近几乎一天两练，懈怠不得。

　　于是她笑一笑，对严微说：“不用，你快去训练吧，看这时间，你已经迟到了。”看严微面露担忧之色，她又道：“不用担心我，光天化日之下，大白天的，不至于出什么危险。”

　　严微踌躇一番，知道许幼怡说得有道理，只好点头：“好吧，那我送你到路口。”

　　许幼怡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先将那加密文件和解密出来的视频一同打个包上传网盘，链接发给姜斌。如此一来，无论如何证据也被警方接收了，她要做的就只剩下与警方分享自己的推断。

　　二人告别张晚便离开，一起打了辆车，在堕落街口停下。二人在此下了车，又走了两步，就此分别，严微顺着右边的小道去泰格拳馆，而许幼怡则沿着左边小道，拐几个弯，便到了江东分局。

　　许幼怡看严微忧心望向她，笑道：“这可是大白天，能有什么事？快点去训练吧。”

　　严微只能点头，道：“你到了以后给我发个信息。”看许幼怡点头以后，她才放下心来。二人就此分别，严微看着许幼怡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最近老虎对她的训练确实非常严格。本来比赛在年底，其实尚且不需要这么紧张，但电视台最近突然毫无征兆地推出了几场热身友谊赛，说是为了正式比赛的收视率，要先预热营销一把。这几场友谊赛又以女性选手为噱头，于是老虎对严微说，这个机会一定要把握住，如果能够打出名声、一炮而红，那么对于正式比赛会产生非常积极的作用。他虽然没有把话说透，但严微大概已经能够理解。在不被KO的前提下，搏击比赛更多地还是以裁判为主导，而很多场外因素也会被有意无意地考虑在其中。总而言之，老虎为严微争取了参赛的名额，但机会能不能把握住，还得看她自己。

　　但是今日她训练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刚刚做完热身，就跑到器材旁边去看手机，但没有许幼怡的信息。老虎让她做力量训练，她做了一组，又忙不迭地去看，如此反复几次，搞得老虎发了怒：“手机有那么好看吗？你干脆别练了，直接抱着看吧！”

　　严微内心焦虑，但又不知该如何对老虎描述这件事的始末，只能讲一半实话：“我担心许幼怡，她一直没回我信息。”

　　老虎一怔，但他知道二人关系，只能没好气儿地摆摆手：“你去吧，下午回来给我加量！”

　　严微如获大赦，赶紧谢过老虎，胡乱套上长裤长袖，就往外面跑。

　　到了二人分别的路口，严微一路顺着许幼怡本来应该行走的路径走过去，果然在一个拐角处看见了一个小小的毛绒玩具掉在地上——这是她们之前在游戏厅玩的时候赢的小礼品，是个钥匙链，许幼怡当时很是欢喜地把所有钥匙都挂在上面。但现在那上面没有钥匙，本来连接钥匙环的地方有断裂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被硬扯下来的。

　　坏了。严微马上意识到，许幼怡一定是出事了。

　　她撒腿就跑，目标当然是附近的警局，跑到门口，看见姜斌正从办公室走出来，一脸凝重。还没等她开口，姜斌就道：“视频我看了……”

　　严微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许幼怡不见了！”

　　姜斌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立刻问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你不要急，慢慢说。”

　　但这事显然慢不得，严微便以极快的语速把她和许幼怡二人从张晚家出来以后又在路口分别然后便没了音信的事情说了一遍。

　　姜斌脸色严肃起来：“这么说，许幼怡一定是就在你捡到毛绒玩具的地方失踪的，很有可能是被人挟持了。”

　　严微脸上显露出焦急之色：“那应该怎么办？”

　　姜斌略一沉吟，便有了主意，转身对吴方说：“联络运营商，尝试定位许幼怡的手机。”

　　吴方迟疑：“那申请报告……”

　　“我现在就找人写，你先做，后面我会把所有手续补齐。”姜斌斩钉截铁地说。吴方便点点头，带着技术组的人去忙了。

　　姜斌又转向严微，看她一脸焦急，便说：“定位结果没出来之前，我派一队人出去，就在附近找。”

　　严微点头：“好，我也去。”

　　与此同时，许幼怡从昏迷中悠悠转醒，脑子里空白一片，依稀只记得自己走在路上，突然后脑剧痛，然后人就失去知觉，直到此刻。再看四周一片陌生，不知道身处何地。她想伸手摸摸疼痛的脑袋，却发现手脚已经无法活动，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坐在一把椅子上，手脚已经被牢牢缚住，完全动弹不得。恐惧猛然攫住她的内心，她想喊，但喊不出来——她的嘴上已经被贴上了一层胶布。

　　救命啊。许幼怡在内心里无声呐喊。难道自己被人劫持了？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是为了凶案的视频，那解密后的版本已经被她发给了姜斌，此时劫持她也没意义呀。难道真的是凶手干的，或许不为灭口，只为泄愤？那不就更可怕了吗？

　　许幼怡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拼命挣扎，但是没有用，她被绑得太紧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

　　糟糕，一定是凶手走过来了。那一瞬间许幼怡脑中闪过很多想法，有案件的细节——此人大概就是先后杀掉红妹、甄善和褚会子的罪魁祸首，自己说不定就要成为第四个受害者了；早知道就让严微把自己送到警局门口再说——一想起严微，她感到内心泛起一阵酸涩，突然就痛得厉害，如果自己发生了什么不测，她一定会很难过吧？

　　那人走到许幼怡的面前，揭开了她嘴上的胶布。

　　待看清楚那人是谁之后，许幼怡惊叫出声：“原来是你？！”

　　“没错，就是我。”韩今为淡淡地说，拉过旁边的另一张椅子，在许幼怡身前坐了下来，与她面对着面。

　　许幼怡见过韩今为几次，每一次都有周衡——这人就像是周衡的影子，那双小而有神的眼睛总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别人，看起来很是精明，又让人有些害怕。

　　韩今为就是犯下三起凶案的凶手吗？还是说，他的背后其实有别人指使，比如周衡？

　　韩今为仿佛看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笑盈盈地说：“没有人指使，都是我干的。”

　　为什么？动机是什么？

　　许幼怡学计算机出身，对于逻辑最是看重，思维方式当然也从合理性出发。

　　不过此刻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大概是恐惧牢牢地占据了她的内心。此时她已经看见了真凶的面目，只怕对方把她挟持到这里，就没有打算让她活着出去。

　　韩今为笑了笑，却没有动手，而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其实这一切都从一个意想不到的小小疏忽开始。当时‘城中村’待拆，黄月芳红妹母女却成了钉子户，周衡让我去处理这件事情，我便找了一个黑丨道上的朋友，让他安排小混混去吓吓这对母女。谁知道那小混混也是草包，居然把手机丢在母女家里，回去找时人已不见。我那朋友跟我说了这件事，直说抱歉，但我说没关系，我自己来处理。

　　“我来到‘城中村’，想在那母女家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没想到翻箱倒柜找了一半，突然有人回来了。我吓了一跳，回头去看，才发现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我立刻想到她应该就是红妹。当时我马上就冲过去抓住她，但她挣扎得很厉害，还咬了我一口。我一气之下，就捂住她的嘴，没想到捂的时间太长，她不挣扎了，但也没了呼吸。

　　“我当时害怕得厉害。想来想去，因为这事的处理手法完全是自作主张，怕周衡怪罪下来，就决定把小女孩处理掉，反正一个‘城中村’的穷小孩也不会有人在意的，就算失踪了也很正常。于是我带着那小孩尸体，去了沙江一桥，当时已是后半夜，我趁夜深无人，将那小孩尸体直接丢进江里。

　　“本来以为这件事便了了，也绝了后患。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一个自称是记者的人找到我，说手里有重磅八卦。我以为是云音娱乐哪个小明星不小心又被拍了，就也没当回事。直到那人给我发了一小段视频，我才发现，竟然就是前一天晚上在大桥上抛尸的视频！

　　“我吓坏了，赶紧约他出来见面。那人说自己叫甄善，也无意曝光此事，不过就是讨点钱花。我先假意稳住他，说要钱可以，但我得准备一些现金，让他晚上再来找我。我有意把地点选在‘城中村’附近的一处隐秘角落。当晚，他果然来了，但他没想到的是，我准备了一把刀。于是，我把他杀了，尸体藏匿在胡同深处的垃圾堆里。

　　“当时他就喊着说自己还有没公开的视频。我只当他是虚张声势，因为我查过他的手机，他根本就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只要他死了，就不会有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谁曾想后来还是有视频流了出来，居然还到了褚会子手里。

　　“还好我与褚会子关系很好，褚会子也知道我手里有很多资源。她拿到那个视频时，还以为是陈双城脚踩两条船的证据，就拿来让我帮忙。我让一个黑客解密之后，看见视频，吓了一大跳。不过褚会子的‘误以为’倒是给了我灵感，为了不让事情泄露，我决定制造一个假象，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陈双城身上。我‘制造’了一段褚会子和陈双城的视频，故意发到褚会子的邮箱，然后我约了褚会子，说要去她家里给她看视频，她答应了。于是我在她的家里杀了她。

　　“到了这里，我精心策划的剧情按照我的预想展开，陈双城被怀疑，证据一个一个被发现——他的脚印、家里的凶器，都是我安排的。徐音确实有他家里的钥匙，不过我经常去周衡家里，所以能够接触到那钥匙，我就把钥匙偷了出来，开了陈双城家的门，把所有的凶器都放了进去。对了，杀褚会子的时间也是我特意挑选的——我知道那天他没有通告，所以有很大的可能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

　　“事情至此都很完美，余下的就只剩下说服陈双城认罪。你们还是不够了解陈双城。他出身贫寒，最在意的是什么？是出名！为了出名，他什么都可以做……别的我就不说了，只说他为了赢得公众的关注，甚至多次绕过白子明，自己向八卦小报放料！如今我给了他一个出大名的机会，你说，他会放过吗？

　　“当时陈双城是这么说的：‘好，我陈明今生今世能够这样出名一次，甚至可以在历史上留下印记，没什么不好。’当然，我也是跟他充分陈述利害了——就算他不认罪，经过警局走了这么一遭，他的名声也早就烂了，演艺圈必然是混不下去，这人就算废了。他当然不愿意就这么废了。与其从此默默无闻，倒不如燃烧一次，也最后展现一次他自认为精湛的演技。

　　“至于那个小女孩的尸体，谁会把那种个案与这两个案子联系在一起啊！本来一切都要结束了，可是为什么你最终还是将视频解密出来……当时我刚好在窃听张晚动向，就发现了她居然得到了那个视频。可惜，我还是没能阻止她，也没能阻止你。

　　“现在一切都完了。我已经不可能逃脱了，但在我走之前，也许还可以把你也给带走，呵呵，四条人命，我不算亏了。”

　　说到此处，韩今为露出狰狞表情，恶狠狠地看向许幼怡。

　　“疯子……你们都是疯子。”许幼怡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感慨。杀了三个人的韩今为是疯子，认下不属于自己的罪行的陈双城当然也是疯子。但是韩今为说了那么一大段话，却并没有将她内心的所有疑惑厘清，反而又多了几个问题。但首当其冲要问的，她马上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韩今为冷笑一声，却没有回答。他看了看表，似乎在确认时间，又踌躇一会，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噔噔”的声音，有人喊道：“就是这一间！”

　　韩今为立刻面露凶光，就要朝着许幼怡扑过去，但他还没有得手，门就被猛然撞开了，几个便衣警察冲进来，七手八脚地把韩今为按倒在地，控制了起来。

　　许幼怡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倒在地上的韩今为看起来如此狼狈，脸重重地摩擦着地面，但嘴角好像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

　　但她来不及多想，因为严微已经扑过来抱住了她。“还好你没事。”她的语气像是要哭出来。然后她意识到许幼怡还被绑着，赶紧手忙脚乱地去解开她手臂上的绳索。

　　感到手脚可以自由活动之后，许幼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严微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此刻她的脑中已经没有别的情感与言语，只有劫后重生的喜悦——没有什么比经历生死一瞬之后与心爱人拥抱在一起更让人感到幸福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有人来拍拍她们的肩，示意她们现场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可以登车回警局了。

　　许幼怡这才恍然意识到，韩今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他就是真凶，对吗？”严微不认识韩今为，在她看来，许幼怡被一个疯狂的胖子劫持了，并且差点被他伤害。

　　“但愿真的是他。”许幼怡回答，但面色凝重。

　　真凶已经落网，但真相呢？所有的谜题都会解开吗？这一切都会结束吗？生活会重新归于平静与甜蜜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走吧，先回警局再说。”许幼怡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与严微手挽着手，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