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镜现代版之微光》闲亚

16、（十六）凶杀

　　时间已过深夜。神秘人忙完了一天的工作，终于回到自己家里。TA略带疲惫地脱下外套，换上拖鞋，走到书房里，打开电脑，查看今天收到了什么新邮件。处理完一些琐事之后，TA看到了一封没有名字的邮件，但带了一个附件，便点开来看，发现收件人一栏写着“褚会子”。邮件内容是这样写的：“发现一个未知格式文件，你一定有办法打开。很重要，务必帮我搞定。”

　　神秘人下载附件，是一个几百兆大小的文件，果然用任何程序都无法打开。TA思索片刻，心想，我当然是有办法的。TA人脉广阔，手下也有不少为自己干脏活的边缘人士，区区一个电脑文件，怎么可能难得倒TA。

　　TA想起一段时间处理某件事情的网络舆论时，曾经结交了一个黑客，让对方帮自己攻击了某论坛的服务器，把相关帖子删了个一干二净。于是TA连上Tor网络，登上那人自己搭建的隐秘论坛，留下一个私密帖子，用了二人早就约定好的密码。果然黑客很快回复，TA便将未知格式文件上传，请那位黑客帮自己破解。

　　做完这一切之后，神秘人长舒一口气，斜靠在椅子上。已是后半夜，但TA还能再小睡一会。估计等到天亮的时候，那黑客应该已经解决了问题，把格式完好的文件发回来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神秘人心想，一失足成千古恨。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没有解决的麻烦，居然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牵扯出来更多的难题。只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吃。TA现在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把所有的麻烦一个接一个地解决。

　　TA不能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神秘人想，无论付出多少代价，TA都一定要把那件事情牢牢地掩盖住，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日上三竿的时候，神秘人终于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冲向电脑查看邮件回复。果然，在一封没有发送人的匿名邮件里，TA看到了解密之后的文件，是一个视频。

　　神秘人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TA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怀着恐惧的心情，神秘人点开视频。那视频上晃动着的身影，明显就是TA自己。

　　神秘人感到一阵眩晕，赶紧关了视频。这视频TA已经无需再看，因为已经看过很多遍了。看来那个死掉的家伙说得没错，他确实还有备份。现在神秘人看到的视频，应该就是备份中的一个。

　　该死的电子时代，复制一份视频简直是太容易的事情了。

　　黑客那边无需担心，他是个专业的人，可以信任。那么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视频来源于褚会子。她究竟知道多少东西？这视频她看过吗？

　　如果她也找出办法破解了这视频，并且忍不住好奇观看了，那么麻烦就大了。

　　神秘人心里想着，脸上露出了阴沉的表情。

　　TA拿出手机，拨通褚会子的号码。

　　“喂，会子，是我。对，文件我正在处理，还没有完全恢复。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个文件是从哪里来的？陈双城？好，我知道了。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可能，这个文件确实有可能就是陈双城的秘密。”

　　神秘人停顿了一下，好像做出了一个决定，然后TA又说：“这样吧，下午晚些时候我去你家，再详细聊这件事。”

　　挂了电话，TA的脸色凝重，但比此前少了一分惊慌，多了一分决绝。

　　因为TA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彻底底地解决这件事情了——并且，TA已经想出了一个绝妙的方案，简直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许幼怡昨夜从严微家里回来以后，便接到张晚的电话，约她第二天晚上与裴秀、段佩佩和褚会子一起吃饭。

　　“你不是挺看不上褚会子的吗，怎么又想起来叫她？”许幼怡一口应承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打趣似的损了张晚一句。

　　“毕竟大老板都是一家的。”张晚云淡风轻地解释，好像此前的芥蒂完全不存在，“云音娱乐和衡生地产都是周氏集团控股，总公司高层对子公司运营也可施加重大影响。”她停顿了一下，终于说出了真实原因：“我最近才知道褚会子与周云沛和周衡都走得很近，所以当然要维护一下感情。”

　　果然不出她所料，许幼怡想，无利不起早，这才是张晚的精明本色。

　　不过张晚很直接地跟她讲这样的话，说明她对她几乎毫无保留，本身就是一种信任，所以许幼怡也就不再纠结，问清楚了就餐的时间地点，就没多说什么了。

　　第二天本来是周六，但想到最近疏于学术，该干的事都没干完，许幼怡决定去实验室加班。也许投入到浩瀚繁杂的文献和结构复杂的代码中，就可以忘掉感情上的那些纠结。

　　可能因为是周末，实验室里人不多，只有几个刻苦的学生，而老师和工程师几乎都不在。许幼怡倒是乐于见到这种状况，因为人少就意味着不怀好意的探询眼神少。虽然距离流言产生发酵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大家的八卦关注点差不多也转移了，但她还是能感觉到身边人们若有若无的试探和掩饰不住的侧目，好像仍然想从她这里得到一些窥探他人隐私的快感。而许幼怡只能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感受到。

　　她从上午十点开始工作，一工作就忘记了时间。一点左右，感觉到饿，就叫了个外卖。匆忙吃完以后，继续干活。这一干就到了下午五点——她的新一轮测试挖掘出来了几百个新的软件崩溃，让她喜出望外，花了一下午时间分析漏洞成因，辛苦没有白费，如果她没有弄错的话，应该是至少发现了五个零日漏洞，又能为论文的可靠性增添一笔色彩。

　　但这一投入工作，她忘了时间，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才意识到，晚上的聚会怕是要迟到，赶紧给张晚发个信息，告诉她抱歉，自己要稍微晚点到。

　　张晚的信息回过来：“怎么回事，你和褚会子都迟到了。你倒还有个信儿，她根本联系不上。”

　　许幼怡发个抱歉的表情过去，然后赶紧起身收拾，于下午五点十五分左右离开了实验室大楼。

　　她先回到家里，换了一身衣服，又简单化了淡妆，然后才出门，此时是下午六点十分。

　　聚餐的饭店在江西区，而周六的这个时间点，刚好是过江大桥上最堵的时候，于是许幼怡大概七点半才到达饭店，而张晚、段佩佩和裴秀已经等了两个小时。

　　一见到她，段佩佩便阴阳怪气：“许老师架子好大，姗姗来迟啊。”

　　许幼怡知道她是大小姐，一向任性，但心眼不坏，只是嘴巴不饶人罢了，所以也不与她计较，连声说了几句抱歉，然后便入座，才发现褚会子还没到。

　　“褚会子呢？”许幼怡问。

　　“谁知道啊，打她电话也不接，这人真不靠谱。”裴秀抱怨道，“我之前就说咱们一起玩别叫她，张晚你非得叫。就不是一路人，聊不来的。”

　　张晚有些尴尬：“哎，反正叫了也叫了，不管她了，既然幼怡来了，咱们就开始吧。”于是唤服务员拿了醒好的红酒过来给四人倒上，热菜也起了，便说说笑笑地吃起来。

　　然而众人吃到九点，酒也喝得微醺，但褚会子依然不见踪影，也没有消息。

　　段佩佩看了看表，一拍桌子：“走，咱们去她家找她去，看看这姐们在搞什么名堂呢，不仅爽约还玩失踪！”

　　众人正在酒劲上，便都兴奋起来，嚷嚷着要去找她问个明白。除了许幼怡，她本来酒量不错，今天又喝得不多，所以现在很清醒，但也没有阻止，心想好久没跟褚会子联系了，正好去看看她。

　　张晚开车来的，就叫了个代驾。许幼怡坐在副驾，其余三人坐在后面，一路一边叫一边笑，闹腾得很。许幼怡坐在前面一直笑，心想，这就好像回到了读大学的时候，其实也挺好的。

　　到了褚会子家，刚好有人进入大楼，于是四个人也不必为门禁发愁，直接进去了，径直上了褚会子家所在楼层。

　　段佩佩一个箭步上前拍门，但没想到那门根本就没有关，她动作太大，反而整个人跟着打开的门往前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其余三人扶住段佩佩，唤了几声褚会子，但没有任何应答。许幼怡感到一丝莫名的不安，便向房间里面走，一直走到里间的书房，然后她“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手里拿着的小小手包“啪”地掉在了地上。

　　其余三人连忙跑过来问怎么了，但是当她们看见许幼怡眼中看到的景象时，所有人都愣住了，然后齐齐地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褚会子死了。

　　她仰面躺在书房的地面上，身旁的凳子摔倒在地。她的眼睛圆睁着看向天花板，脸色紫红，嘴巴大张，脖子上有青紫的痕迹。她的表情看起来如此惊恐，似乎行凶的是一个她永远也想不到会对她下毒手的人。

　　许幼怡最先回过神来，她迅速拿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很快来了。于是许幼怡又看见了老熟人：姜斌和陈永。这两个人看见许幼怡也是吃了一惊，陈永甚至很直接地问出了口：“怎么又是你？”

　　许幼怡苦笑，心想，我也想知道，怎么又是我。

　　此后当然就是维护现场以及取证之类的工作，末了姜斌对许幼怡说：“麻烦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到警局录下口供。”

　　四人当然是很配合地去了。其余三人倒是很快结束，便纷纷逃也似的离开了警局。但姜斌面对许幼怡的时候，却始终皱着眉头，长久地沉默，似乎在怀疑些什么。

　　“我听说，你与褚会子的关系并不好。”他终于开口说出了重点。

　　许幼怡愕然：“这是谁说的？根本没有的事。”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这样的信息只有可能是从闺蜜团里其他三人口中流露出来的。

　　是谁说的已经不重要，但这个信息故意说出来便是居心叵测，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

　　果然，姜斌严肃道：“还是请你说出今天的行程，最好时间能够精确到分钟。”

　　许幼怡虽然感到些许不满，但还能够理解这是工作需要，便将自己今天干了什么一件一件地说出来。姜斌对下午五点到晚上七点之间的行程尤为关注，许幼怡告诉他，自己五点多的时候回了家，六点多出门上了出租车，七点半以后就到了约定好的饭店。

　　姜斌很敏感：“回家这一段时间，有人能够证明你的行程吗？”

　　许幼怡道：“你可以去查我家小区的监控，就能够证明这一点了。”

　　姜斌语塞，知道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好问，便点点头：“好吧，感谢许老师的配合。”

　　许幼怡走出警局时，依然能够感到内心有种轻微的愤怒感在燃烧，大概是出于闺蜜团的背叛以及姜斌的不信任。

　　但她生性善良，所以这种感觉很快消散了，一种悲伤感还是涌上心头，毕竟褚会子是她认识了多年的朋友，两人关系虽然不咸不淡，没有太多的交情，但也并无龃龉。一个自己本来熟识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肯定还是会让人感到伤心，并带来一些人世无常的无力感。

　　刚才她从陈永那里多少套到了一点案件的情报——陈永大大咧咧，嘴上没谱，几句话就把褚会子之死的细节讲了个透。据法医初步判断，褚会子是在下午五点半左右死亡的，死因是窒息，实际上是被人活活掐死了。从现场的状况来看，应该是熟人作案，因为脚印说明那人一进门，褚会子就引TA进了书房，并没有在客厅里过多客套。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褚会子被害呢？许幼怡猜想这一定与她的社会关系有关，但她所知道的褚会子的情况其实不多——一个娱乐公司的小编剧，刚入行没几年，既没有高收入也没有话语权，按理说不会挡任何人的路。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吗？

　　许幼怡突然想起来，大约一个周前，她看到褚会子在朋友圈发出的状态，是在哀叹情路不顺。莫非是情杀？

　　到底是谁杀了褚会子，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些是警察的工作。而刚才许幼怡想到的，警察必定也会想到，并且一定会去仔细调查。所以许幼怡也不过是想想，想着想着，便走到了家，也就不再多想，洗漱一下就去睡了。

　　第二天是周日，许幼怡决定好好休息一下。但上午她还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收到了好多微信，手机震得像是蜂鸟的翅膀。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看，这一看马上清醒了——张晚给她发了好几条新闻报道的链接，其标题便很是惊悚：“美女编剧惨遭扼喉，背后隐情令人叹息”、“情杀？仇杀？揭晓美女之死背后的爱恨情仇”、“再不看就被删了！揭秘娱乐圈编剧之死透露的致命八卦”……许幼怡皱着眉头点开来看，发现大多不过就是已知的信息翻来覆去地捣腾，倒是没什么新的东西。然而有一篇却让她睁大了眼睛，因为那一篇中煞有介事地说，被杀的褚会子曾与当红偶像小生陈双城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疑似是其正牌女友。但后面的一行字让许幼怡张大了嘴，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那行字是这么写的：“据传褚会子的一名许姓好友曾介入她的感情之中，或在此案件中也无法脱开干系”。

　　真是胡说八道。现在媒体真的是越来越没谱了，道听途说没有任何证据的事情居然都可以煞有介事地写入非虚构报道中。新闻的真实性和准确性哪里去了？

　　更让人眼前一黑的，是那条新闻下面的评论。

　　“我看那个许姓好友一定有点问题。”

　　“难道是姓许的抢走了陈双城？”

　　“小三该死！”

　　许幼怡气得把手机丢在一边，但想了想，又捡起来，给张晚打电话。

　　“喂，阿晚。嗯，报道我看了。不是，我想先问你，你知道褚会子跟陈双城的事情吗？”

　　张晚那边的回复是不知道，完全没听说过。

　　许幼怡想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质问张晚前一晚到底有没有对警察说她和褚会子关系不好这件事。她依然愿意选择相信张晚。不过这几条八卦新闻中的信息倒是让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假新闻通常会混杂真实的信息，她知道自己没有介入褚会子的感情，但如果陈双城真的与褚会子有恋爱关系，那么这可是一件足以登上微博热搜第一的事情。褚会子有可能因为属于这秘密的一部分而惨遭毒手吗？

　　她想了又想，想不出头绪，只好把这种莫名的不安预感埋在心底。

　　没关系，毕竟还有警察，他们也一定会抓住这些线索，持续追查下去的。

　　许幼怡重新躺回到床上，但已经睡不着。她叹了一口气，心想，从甄善到褚会子，已经两次了，她与凶杀案不明不白地扯上了关系。也许是种直觉吧，许幼怡感觉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像是不经意间被卷入了危险的漩涡。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这就是她不敢想，也绝对想不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