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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季欢景知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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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知被派到荔寄蓝身边时,他还有些遗憾。
以后不能和星火他们练武比试了。
随后,他发现荔府的伙食实在太好,好到他觉得,门主是想暗暗的奖励他。
荔寄蓝太过于温柔,对身边的下人也十分柔和,让一直以来受到严苛训责,动不动就被威胁的景知,感受到了巨大的人文差异。
所以他时常会被荔寄蓝一个小小的举动感动到。
这一点,季欢与他不谋而合。
季欢自小就没有朋友,在独立的病房中,只有爷爷,电视和护士姐姐陪她。
所以她见到荔寄蓝的一瞬间,就感到了莫大的亲切,忍不住的亲近。
荔寄蓝对她,也如同对待亲生妹妹一般好。
她时常会被这样的挂念感动。
荔寄蓝死讯传来的那一刻,宿风也走了。
悄无声息的,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说:“这个世界真正属于你了。”
她嚎啕大哭,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听到了荔寄蓝的死讯。
不,不只是这样。
她以为她留在这里的条件只是一个任务,只是在荔寄蓝面前揭穿江煜之的隐藏面目,那日之后她以为她的任务完成了,她活下来了,阿爹阿娘真的成为她的阿爹阿娘,表姐也真的是她的表姐了。
可荔寄蓝和江煜之死了,这个世界才真正属于她。
那她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她活下来了,却害死了两个人吗?
她哭得撕心裂肺,断肠裂骨般的绝望如潮水将她淹没。
宿风终于重回了真身,朝天际线处飞掠着,不知怎么,他回头望了一眼。
望了许久,他突然转身拼命的朝季欢飞去,天道在脑海中的召唤仿佛成为了背景音,他疾速飞掠着,瞳孔中映射着疾速倒退的风景和绝望的季欢。
冲到季欢面前,现了身,是一位身着红衣烈焰,眉眼精致的少年郎。
他蹲下身,手轻轻落在落在她的肩膀。
季欢愣愣的看着他,不受控制的小声抽泣着,直到他开口,她才对上了宿风的名字。
“别哭,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是天道也无法阻止的选择。
“开心的活着,为季欢游。”
季欢游,那是她真正的名字。
他轻轻的语调随着身体化为灰尘的颗粒随风远去。
景知还记得,他来到荔府的第二个月的某一日。
因他自去了殷染门后,便一直在帮着江煜之管理门中事务,所以从未曾好好看过瑜州风景。
那一日站在院中,他看着远远的一处高大的阁楼,盯了许久。
荔寄蓝坐在石凳上喝茶,正欲让景知再去热些水来,看到景知望着远处的望星楼望得认真。
她问道:“怎么了?看得那样认真?”
景知看着荔寄蓝,认真问道:“那处的阁楼怎么建的那样高?”
荔寄蓝笑道:“那是望星楼,夜里满天星辰一览无余,很漂亮,只是只朝着一个方向,有些单调。”
景知惊讶道:“还有这样的地方?”
院中的仆人听到他的问话后,都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景知对这些目光很敏感,随即像是感叹道:“我儿时住在村里,从未曾进过城,长大后在城里寻了差事,忙得不行,从未注意过这些。”
当年江煜之为救景知被清风派抓走,他便逃去了中州,只想着吃饱穿暖,还好遇到了教他武功的师父。
十四岁那年,他师父病死了。
他没多久便被江煜之的人找到,被带到了殷染门,直接将他扔到了炼狱堂,出来后便莫名其妙当上了影主。
吃饱穿暖了,却有一大堆事要他决定,还要操练手下的人,对一些前来挑衅的江湖人血战一番,实在太忙,便对瑜州不太熟悉。
荔寄蓝没有对他不熟悉瑜州感到奇怪,只是好奇的问他,“你想去啊?”
景知看了看那阁楼,正要开口,荔寄蓝先道:“去吧,去吧,我放你假。”
景知笑呵呵的道:“不必了,星辰可没女郎好看。”
荔寄蓝被他逗笑了,“真是油嘴滑舌的。”
她想了想,道:“好久不去望星了,反正今日无事,我们便去赏星河如何?”
景知一惊,“真的吗?”
“对啊,叫上阿煜,我们一起去。”
景知没忍住在院子里乱窜,“女郎也太好了吧!”
那一日,他第一次见到那样美的景色。
那大抵是他见过的最美的风景。
荔寄蓝和江煜之死后,他在灵前守了许久。
灵堂中,除了他,还有季欢。
季欢红肿着眼,抱膝守在荔寄蓝的棺材边。
他就在灵前的蒲团上,盘着腿,看着面前两抬棺材之间的地砖。
日复一日的守灵,他日日来此,季欢同样。
到第三日,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他想通了。
门主不是选择了自尽,他只是去陪女郎了,他只是不放心女郎,他只是太爱女郎了。
他依旧像往常一般,替门主处理好门中事务,像以前出任务一样,帮门主把之后的事的处理好就好。
看着同样一夜未睡的季欢,他动了动腿。
麻了,动不了。
他艰难道:“季姑娘,能不能,搭把手。”
季欢无神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景知看着她的腿细微的动了一下,随后等了许久都不见她起身。
他想起什么似的,道:“你是不是也麻了?”
季欢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景知莫名感到一股杀气。
他轻笑了一声,索性不挣扎了,坐在蒲团上换了个姿势,等麻劲过去。
季欢听见她笑,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想荔寄蓝了。
表姐在的话,定然会帮自己说回去的。
表姐在的话,定然不会笑话她,还会把她扶起来,温柔的抱抱她。
表姐要是还在的话,她就不会在这里蹲坐一夜,还麻了腿脚。
眼泪无声的落下,她小声抽泣。
景知听到声音,看过去,见她落泪,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不会安慰女子,人已故去,更不知此时该做什么才能缓解伤痛,斟酌许久,他道:“季姑娘,我带你去个地方?”
季欢不理他,只自顾自哭着想念。
景知的腿脚已经不麻了,索性站起来走到她身边。
“走吧,是女郎去过的地方。”
季欢抽噎的抬头,景知递给她一方帕子。
季欢接过去,擦了擦泪,小声道:“我腿麻了,你要等等。”
景知松了一口气,道:“好。”
等季欢站起身,景知转头问:“想体验一下腾空的感觉吗?”
季欢懵了一瞬,“啊?”
景知简言意骇,“轻功。”
季欢有些惊讶,心中的伤感还未完全消退,却对传说中的轻功有些期待,她眨眨尚有些发红的眼睛,道:“想。”
景知便伸出手,在离她腰间还有三寸距离时,停下了,用眼神询问她。
见季欢轻轻点头,他才将手环住季欢的腰,运气腾空而起。
在太阳照耀在瑜州第一束阳光的沐浴下,二人在高低起伏的屋檐上起起落落,感受着风的速度。
季欢被他环在身边,第一次看到了日出。
她小声惊叹着,几日的阴霾仿佛在此刻褪去,整个人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景知悄无声息的勾了勾唇角。
稳稳当当落到了地上,景知收回了环住季欢的手。
季欢看着面前的高大的阁楼,念着牌匾上的字,“望星楼。”
景知道:“季姑娘,上去看看?”
季欢跟在他身后上楼。
望星楼实在是高,爬了几层后季欢有些喘。
景知却仍旧健步如飞,见她逐渐跟不上,他道:“不如我们在这一层歇歇吧。”
季欢弯着腰喘气,伸出一只手,挡在他面前,“不用,我能行。”
景知也没强求,只点点头道:“好吧。”
费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才总算到了顶层。
季欢上去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最好真的有关于表姐的东西给我看。”
她喘着气,额头密布汗水。
景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诚道:“真的有,只是还没到时候,要不你先在小榻睡一觉?”
等季欢醒来,太阳都西斜了。
季欢肚子空空如也,饿得发昏。
对盘腿坐在不远处喝茶望天的景知道:“尔成,我饿了,有吃食吗?”
望星阁每一层都有小厮,还有一个小型厨房。
景知将饭菜叫上来,都是些家常菜,并不算精致,味道也一般,但季欢吃的很香,让人感觉仿佛是什么美味佳肴。
看得明明不久前才吃过午膳的景知也有些垂涎欲滴。
季欢吃完后,拿了几块糕点吃着,开始询问景知,“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景知一脸莫名道:“看星星当然要等到夜里啊。”
季欢皱眉,有些不可思议,“你真的是来带我看星星的?”
“对啊,不然来望星楼干嘛?”
“那跟表姐有什么关系?”
“因为第一次是女郎带我来的啊。”
还有门主。
景知在心中默默补充。
季欢深吸一口气,然后似乎想到什么,缓缓的呼出这口气,不再说话了。
到了夜里,不禁让人感叹,望星楼实在是个看星星的好地方。
两人坐在从屋中走出来,坐到看台边上的台阶上,望着空中点点闪烁的繁星,有些入迷。
“看见了吗?我一直相信,那颗最亮的,就是女郎。”
他指着天边一颗最耀眼的星,想让季欢也明白,其实荔寄蓝永远都在。
他想,门主大概也化为了一颗星星,就在女郎的身边,或许没那么璀璨,让他们无法辨认,但他一定在。
思念的缝隙中,他听到季欢问:“为什么?”
“因为她曾说过,从望星楼这处望到的星星都长一个样,虽然漂亮,但太单调了。”
“儿时我阿爹跟我说过,人死后会化作漫天星辰中的一颗,所以我想那一定就是女郎。”
季欢看着那颗星星,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景知看她又哭了,手足无措,嗓中仿佛堵了东西,发不出声。
她的眼泪仿佛开了大坝的江河,湍流不息。
景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顺势将她的身子轻轻靠在自己的肩膀。
季欢抽泣着哭得很伤心,“表姐化作了星星,她身边那颗一定是江大哥,江大哥还在保护着表姐。”
她不止看到了那颗最亮的,还看到了环绕着它的那颗小小的闪着微弱着光的星星。
这才是真正让她触动的,眼泪流个不停的真正原因。
“他们已经重逢了。”
很久之后,季欢回想起那个夜晚。
或许就是从那一刻她对他有了不同的感觉。
他们成亲前,景知告诉了她自己的所有过往,包括江煜之派他去荔寄蓝身边保护的事情,所有的一切,他都告诉了季欢。
“那你怎么还一直留在荔府?”
“因为我知道,无论是女郎还是门主,对荔家主和荔夫人都是有愧疚的,我得替他们继续照顾家主和夫人。”
季欢笑着流泪,“景尔成,你大概是表姐送与我的礼物。”
景知擦去她眼角的泪水,认真而坚定,“欢欢,你也是门主送与我的,世间独一无二的稀世珍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