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迷》奚林

8、chapter08

　　车子平稳地驶入别墅车库，辛悦早下了车，安静地站在别墅门口等待。

　　车辆稳稳停好，黎川迈着稳健的步子朝她走来，他穿着一件深灰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眉宇间带着倦色，却丝毫不减沉稳气质。

　　“不是让你先回家休息？”他声音温和，“怎么在门口等着？”

　　两人并肩走向家门，辛悦看着他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身影，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开门进屋，温暖的灯光顷刻洒落。

　　黎川脱下外套挂好，随手挽起衬衫袖子，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他自然地弯下腰，从鞋柜中取出拖鞋放在辛悦脚边。

　　“你去休息，”他边说边朝厨房走去，“我简单做点吃的。”

　　辛悦换好拖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黎教授，”她声音里带着歉疚，“今天真的很抱歉，让你饿着肚子还要做饭。”

　　若不是她答应聚餐，他本可以按时吃上晚饭，不必等到这个时辰还要亲自下厨。

　　黎川加水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没有回头，声线依旧平稳：“没关系，同事聚餐很正常。”

　　他越是表现得云淡风轻，辛悦越是觉得过意不去。

　　她的目光在厨房里流转，最终落在冰箱上。

　　“那我给你洗些水果吧。”不等黎川回应，她已经打开冰箱取出水果，端着果盘站到水池边，认真地冲洗起来。

　　黎川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唇角弯了弯，没有阻止。

　　辛悦将水果摆成精致的拼盘端上餐桌，坐下后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突然，方寻英的消息弹了出来：

　　【周末回家一趟吧，然然想姐姐了。】

　　辛悦唇角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回了个抱着胡萝卜的小兔子表情包，旁边缀着“OK”二字。

　　过了会儿，黎川关掉灶火，将热气腾腾的饺子盛进碗里，在她对面落座。

　　“周末有什么安排吗？”他将筷子整齐地放在碗边，抬眸看她，“妈想让我们回去吃个饭。”

　　辛悦的视线从手机上抬起，迟疑片刻：“周六我想回去看看弟弟。如果黎教授不介意，我们可以晚上再去你妈妈那边。”

　　既然说好了要互相配合，她自然不会推辞。

　　“好，没问题。”黎川说着，将一双筷子递到她面前，“要不要再吃一点？”

　　辛悦连忙摆手：“不用了，我吃得很饱。黎教授快趁热吃吧。”

　　想起今晚的事，她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今天真的抱歉……其实以后我可以自己回来的，不用每次都麻烦你来接。”

　　她小心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面色如常，便轻声说：“那你慢慢吃，我先上楼了。”

　　餐厅里霎时安静下来。

　　黎川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哑然失笑，低声轻喃：“小没良心的。”

　　*

　　时间一晃而过。

　　周六，辛悦如愿睡了个懒觉。

　　起床后，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挑了件舒适的针织衫和长裤，对着镜子将长发松松地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拎着提前准备好的礼物，她打车回了辛家。

　　车子驶入熟悉的街道，两旁的柳树已经染上了绿色，碧绿的柳条在风中摇摆。

　　门刚敲响，身穿蓝色背带裤的小男孩便推开了门，扑了过来，紧紧环住她的腰。

　　“姐姐，你怎么才来啊！”辛然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方寻英站在他身后，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他从七点就开始等了，早饭都没好好吃。”

　　辛悦抬手揉了揉男孩的头发，把手中带的玩具模型递给他。

　　“是嘛，那下次姐姐一定早点回来。”

　　辛然粲然一笑，抱着玩具进了屋，拖鞋在地板上敲出轻快的声响。

　　辛悦进了屋，在沙发上坐下，方寻英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花茶。透明的玻璃杯中，干花在水中缓缓舒展，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怎么，你结婚对象没跟你一块回来？”

　　至今，方寻英也不相信辛悦结婚，话里话外都在试探。

　　“他今天临时有点事，晚上我们会一起去他家吃饭。”

　　方寻英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表情自然，不像是在敷衍。

　　“就上次在医院和你一起出来的那个？”

　　她记得那个男人，长得人模人样的，气质不凡，可惜不会来事，结婚连个戒指都没有，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夫妻。

　　辛悦知道她说的是关凌，不由失笑：“不是，那是我领导。”

　　“算了算了”，方寻英摆手，“你要是想带回家就带回来，不想带也没关系。”

　　辛悦没接话，其实今天临走时，黎川问过要不要陪她一起，不过她拒绝了。

　　约定了互不干涉，而且，她家的情况，他压根不需要配合演戏。

　　只要有结婚这个名头在，就够了。

　　转瞬，她忽然想起来前些天方寻英说要离婚的事情，忍不住开口问：“你和他的事怎么解决？”

　　说到这，方寻英脸上一片怒色，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说要然然的抚养权，你知道，我是不可能给他的。”

　　辛悦点头，然然跟着他，估计也会被丢给保姆带，确实不行。

　　她转头，看见辛然在一旁的地毯上玩得入神。他今年不过五六岁，对这些事情不懂，脸上永远带着灿烂的笑容。

　　方寻英顺势压低了声音：“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整天不着家，对孩子的事从来不上心，现在倒想起来要儿子了？无非是觉得然然是个男孩，是辛家的根。”

　　辛悦沉默地听着，她能理解方寻英的愤怒。

　　辛然出生后，辛家生意越做越大，辛诚这人就再也不着家了，整天以工作为借口，实际上不知道在外面做些什么。

　　“律师怎么说？”辛悦问。

　　“律师说，然然年纪还小，一直是我在带，法院判给我的可能性很大。但他那边也不会轻易松口，估计还有得纠缠。”

　　方寻英叹了口气，眉宇间染上一抹疲惫。

　　可片刻后，她又坚定开口：“不管怎么样，这场官司我必须赢。”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正努力拼接模型零件的儿子，眼神瞬间柔软下来：“我就是怕……怕这个过程会影响到他。他还这么小，不该承受这些。”

　　“然然比我们想的要懂事。”辛悦轻声安慰，“多陪陪他，和他聊聊，告诉他不管怎么样，妈妈和姐姐永远爱他，我们会保护好他的。”

　　一个从出生时就缺席的爸爸，又怎么会在他的认知里占有一席之地呢？

　　于他而言，那或许只不过是一个称呼，一个模糊的概念，远不如妈妈和姐姐来得真实重要。

　　中午，窗外阳光正好，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方寻英在厨房做了简单的三菜一汤，却都是辛悦和辛然爱吃的。

　　饭菜的香气弥漫在整个餐厅，辛然立刻丢下玩具，小跑着洗了手，乖巧地爬上餐桌旁的椅子，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中间的糖醋排骨。

　　“妈妈做的排骨最香了！”他奶声奶气地宣布，迫不及待地拿起小勺子。

　　方寻英笑着给他夹了一块：“小马屁精，快吃吧。”

　　辛悦也拿起筷子，她喜欢吃很多美食，但最爱的还是糖醋排骨。

　　从前，妈妈在的时候经常做，后来，方寻英为了和她拉进关系，特意学了这道菜。

　　虽然味道有细微差别，但都是她最喜欢的。

　　一旁，辛然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他擦了擦手指，忽然抬起头，看看妈妈，又看看姐姐，黑葡萄似的眼睛转了转，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挺直小小的身板，表情异常认真，用还带着稚气的嗓音郑重地说：“妈妈，姐姐，你们不要不开心。”

　　方寻英和辛悦同时一愣，看向他。

　　只见辛然伸出肉乎乎的手指，比划着：“等我长大了，赚好多好多钱，给你们买一个超级超级大的房子。”

　　他用力张开手臂，试图描绘出那个他想象中最大的房子。

　　“比现在这个还要大！有好多房间，还有一个大花园。让妈妈和姐姐都住进去，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再也没有人能让妈妈难过。”

　　孩子的愿望纯粹而炽热，不掺任何杂质。

　　他或许并不完全理解大人世界的复杂，但他敏锐地感知到了妈妈的心情，并用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来表达他笨拙却无比真挚的爱。

　　方寻英的眼圈几乎是瞬间就红了。

　　她连忙低下头，假装被饭菜的热气熏到了眼睛，声音有些哽咽：“傻孩子……”

　　辛悦也觉得心口被一股暖流涨得满满的，又酸又软。

　　她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弟弟软乎乎的脸蛋，柔声说：“好啊，那姐姐和妈妈就等着住然然买的大房子了。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好好吃饭，快点长大才行哦。”

　　“嗯！”辛然重重点头，仿佛接到了一个无比重要的任务。

　　他立刻重新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比刚才更加卖力，仿佛多吃一口就能快一点长大。

　　方寻英抬起头，眼里的水光还未完全褪去，但嘴角已漾开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