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迷》奚林

2、chapter 02

　　傍晚时分，天边堆起层层云霞，将天际染上一片玫红。

　　辛悦在爷爷奶奶家待了一下午，才带着辛然回到家里。

　　换了鞋子，辛悦从玩具箱里把辛然最喜欢的玩具放在客厅的地毯上，便系上围裙钻进了厨房。

　　她平常为了躲着方寻英，基本不回来吃晚饭，平常休息日才自己下厨，做些简单的饭菜。

　　想着今天辛然在家，方寻英不一会儿下班也要回来，就多做了几样。

　　等菜盘摆上餐桌，门口恰好传来开门的声音。

　　在客厅玩耍的辛然一听，便立马起身跑了过去，一边喊着：“妈妈回来啦！”一边抱住了方寻英的腿。

　　看着自己可爱的儿子，她扫去眉间的疲惫，将辛然抱了起来走向餐厅。

　　辛悦看见她，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便默契地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餐厅里安静的不像话，只有碗筷碰撞发出的清脆声。

　　“今天相亲怎么样？”半晌后，方寻英蓦地开口，手上给辛然夹菜的动作却不停。

　　说起今天的相亲，辛悦筷子微微一顿，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是黎川的身影。

　　见辛悦不回答，方寻英继续问：“对方说今天在咖啡厅压根没见到你的影子，”她停下动作，审视的目光落在辛悦脸上。

　　“你今天去了吗？”

　　话语里带着几分质问。

　　“不合适，我就走了。”辛悦慢慢咀嚼着口中的饭菜，直到咽下去才淡淡开口。

　　“啪！”

　　方寻英突然把筷子猛地拍在桌上，震得碗中的汤水晃起波纹。

　　辛然吓得缩了缩脖子，小手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勺子，抬头怯怯地看着二人。

　　“辛悦！”方寻英的声音陡然拔高，“你都27了，是打算孤独终老吗？”

　　她说话时胸口剧烈起伏，心中憋着气，“我托人找了多少才找到条件这么好的，你倒好，连句话都不说就走人？我教你的教养都喂狗了？”

　　辛悦身形一顿，放下手中的碗筷，她抬头，对上方寻英锐利的目光。

　　“妈，”她轻轻叫了一声，“就非得结婚不可吗？您嫁给了我爸，可现在呢，他在外面整天不见人，你…”

　　“辛悦！”方寻英陡然打断她的话。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辛悦十二岁时，母亲意外出了车祸，不治身亡。过了几年，父亲辛诚带着方寻英到她面前，说：“这是你方阿姨。”

　　后来，生下了辛然。

　　起先，她和方寻英的关系并不好。但好在辛诚经常回家，缓和二人关系。

　　而方寻英呢，也真心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疼爱，会半夜起来给她盖被子，会因为她成绩进步向别人炫耀，会给她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哄她开心。

　　慢慢的，她也接受了这个继母。

　　直到辛然出生。

　　方寻英投射在辛悦身上的爱渐渐转移，父亲也愈发忙于工作，回家的次数日渐减少。

　　方寻英产后恢复，便继续投身于工作，很多时候，辛然都是由辛悦带着。

　　再后来，辛诚更是几个月不见人影，起初甜蜜、热闹的家，现在也就剩下她们三人。

　　婚姻没有了爱，剩下的就全是柴米油盐。

　　辛悦转头看着瑟缩在椅子上的辛然，他湿漉漉的眸子里满是不安。

　　她夹起一个小猪包放进他碗里，轻声道：“然然不怕，吃饭。”

　　餐厅的空气仿佛凝窒。方寻英的手指紧紧攥着桌沿，指节泛白。

　　“你懂什么？”方寻英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你爸他也是为了...”

　　“为了这个家？”辛悦轻笑一声，想起前些日子去公司找辛诚，看见他和秘书之间的事，不由得自嘲道：“妈，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面...”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未尽的话语。

　　辛悦偏着头，左颊火辣辣地疼。

　　目睹这一切的辛然，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拽住了方寻英的衣角。

　　“妈妈…不要打姐姐…姐姐听话…”

　　方寻英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

　　辛悦看了一眼抽泣的辛然，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她转身走向玄关，拿起了外套，弯腰去换鞋。

　　“你去哪？”方寻英的声音从身后追来。

　　辛悦没有回答。她穿上高跟鞋，随手抓起鞋柜上的包，转身开门。

　　“辛悦！你今天敢出这个门，就不要再回来！”方寻英喊着。

　　辛悦在原地迟疑片刻，转身道：“妈，不要再自欺欺人了，这早就不是他的家了。”

　　话落，辛悦转身离去，回应方寻英的只有门关上的声响。声音不重，却像一记重锤，猛地砸在她心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辛悦出门时，外面已经黑了，世界仿佛被墨色浸染，只有街边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进了一家便利店，买了几个关东煮，坐在便利店的窗边。

　　玻璃窗映出她红肿的左脸。辛悦盯着手中渐渐冷却的关东煮，突然想起从前。

　　她小的时候很喜欢吃关东煮，后来跟着方寻英，总被她说这东西不卫生，就再没吃过了。

　　她咬了一口，味同嚼蜡。

　　原来有些愿望，过了特定的时候实现，就再也不是那个味道了。

　　她把咬了一口的关东煮扔进纸碗里，望向窗外。

　　一对母女牵手走过，小女孩穿着蓬蓬的公主裙，蹦蹦跳跳，拉着她手的妈妈温柔地笑着。

　　辛悦突然意识到，她生命中的两个妈妈，一个永远留在了过去，一个被困在了名为家庭的牢笼里。

　　而辛诚，他始终是个缺席者。以前用工作当借口，现在用公司当理由。只有方寻英，还在固执地守着这个早已破碎的家。

　　辛悦低头，自嘲般笑了。

　　“叮铃～”便利店门上的白色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预示着有客人进店。

　　片刻后，身侧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

　　“我想你需要这个。”辛悦猛地转头，正对上黎川略带笑意的双眼。

　　她的目光从他脸上落到手中的东西上，那是一个普通的创可贴，普通款。

　　辛悦摇了摇头，她身体上没有受伤，不需要这个。

　　“你的脸，划伤了。”黎川盯着她脸上浸血的细微伤口，再次将创可贴递到她面前。

　　辛悦怔了一下，身体前倾，凑着玻璃窗上的倒影细细打量，果然看见脸上有一道细微的红痕。

　　想起跟方寻英对峙的时候，大约是被她手上的戒指划了。

　　“谢谢。”她坐回位置上，接过创可贴，摸索着贴了上去。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黎川拉开凳子，在她身旁坐下，目光落在窗户的倒影上。

　　辛悦双手捧着装有关东煮的纸碗，丝丝热气透过手指传来。

　　顿了片刻，她笑着开口：“还不是家里催婚的事，听多了，所以不想听就跑出来了。”

　　黎川转头，打量着她的神色，她虽然笑着，可眉眼间却透露着淡淡的哀伤。

　　他没多问，毕竟这是别人的隐私。

　　“一天之内，两次遇到辛小姐，我觉得我们挺有缘分。”

　　辛悦一怔，心头掠过一丝疑惑，他这是什么意思？搭讪？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玻璃中的倒影，她这会儿头发低低地扎在脑后，额前有几缕发丝凌乱地垂落着，很是狼狈。

　　“你有话不妨直说。”辛悦没绕弯子，语气干脆。

　　她向来不爱猜人心思，那种拉锯的感觉，实在没什么意思。

　　黎川转过身，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语气异常认真：“我的意思是，若辛小姐对我不算反感，我们不如考虑结婚。”

　　“噗嗤——”辛悦没忍住笑出了声。

　　和一个只见过两面，彼此一无所知的人谈结婚，这想法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说到荒唐，她带着狐疑的目光看向黎川。

　　这人该不会是骗婚的吧？

　　对方似乎猜出了她的想法，从怀里掏出钱包，将身份证和银行卡摆在她面前。

　　“这是我的身份证，还有个人资产，工作我想辛小姐已经了解了，如果不够……”

　　说着，他又打开手机，摆出一张合照。

　　“这是我们家的全家福，爸、妈和我，辛小姐不必担心我是骗子。”

　　辛悦被他这一连串操作惊得愣住，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谁家好人跟相亲认识的女孩这样推荐自己啊？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骗子也不会说自己是骗子……”辛悦下意识嘟囔一句，随手插起碗中的丸子啃了一口，才发现已经凉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黎川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语气依旧平静：“要是还是不放心，辛小姐可以上网搜延阳大学黎川，能查到我的资料。”

　　辛悦像是被什么牵引着，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点开搜索栏输入了文字。

　　屏幕瞬间跳出一连串信息：黎川，延阳大学医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曾获华夏青年医学创新奖……牵头组建“心血管分子靶向治疗实验室”，并获批校级重点实验室……

　　满屏的专业术语晦涩难懂，辛悦没完全看明白，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厉害”二字。

　　她收起手机抬头，恰好撞进黎川如墨般深邃的眼眸里。

　　只听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笃定：“既然辛小姐也在被催婚，不如我们试试合作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