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日记》千愿无虞

8、Chapter 8

　　消毒水的气味在晨光中愈发刺鼻，李子郁攥着保温桶的手指节发白。

　　推开病房门时，许若今正歪靠在枕头上，苍白的脸被床头的向日葵映得发虚。

　　许若今的父母闻声起身，母亲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未干的泪痕。

　　“小李啊，”许父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指节无意识摩挲着保温杯的金属外壳，“若今总说，你每天下了晚自习还要赶过来补课......”

　　母亲突然哽咽着从包里掏出叠得整齐的围巾，蓝白格子上还带着毛线特有的绒毛，“这是她住院前织的，说要等天冷了给你......”

　　李子郁僵在原地，喉间泛起铁锈味。

　　许若今咳嗽着摆摆手，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爸、妈，你们别吓着他。”

　　她朝他眨了眨眼，强撑着坐直些，“李子郁，能不能帮我去买草莓糖？楼下便利店的玻璃罐子里，粉粉的那种......”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突然变得刺耳。

　　李子郁盯着她袖口露出的留置针，那抹青紫在苍白皮肤下格外刺目。

　　“等我。”他转身时带翻了凳子，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

　　便利店的冷气扑面而来，李子郁仰头望着货架。

　　玻璃罐里的草莓糖泛着粉色柔光，像极了她扎的蝴蝶结。

　　结账时，收银员递来的塑料袋还带着温度，他攥着糖袋狂奔，风灌进喉咙，咸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电梯数字跳到7时，尖锐的长鸣刺破走廊的寂静。

　　李子郁感觉心脏骤停，糖袋“哗啦”散落一地。

　　透过虚掩的病房门，他看见白大褂在病床前晃动，听见许母凄厉的哭喊。

　　推开门的瞬间，世界骤然失色。

　　许若今的手垂落在床边，指尖还保持着伸向门口的姿势。

　　床头的向日葵蔫耷耷地垂着，花瓣落在心电图纸上，洇开细小的阴影。

　　李子郁机械地弯腰捡起糖块，包装纸上印着的草莓图案被冷汗晕开。

　　“若今说不想让你看见她难受的样子......”许父颤抖着按住他的肩，却在触及少年僵硬的脊背时猛然缩回手。

　　“其实她早就生病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快不行了，她没有告诉你，就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生活……”

　　许父的话说的哽咽，李子郁也不知听进去多少。

　　李子郁缓缓在床边坐下，目光扫过她枕边摊开的日记本——最新一页画着简笔画：两个小人坐在向日葵田里，其中扎马尾的女孩举着糖纸，旁边写着“我喜欢你”。

　　窗外的蝉鸣声不知何时停了，监护仪的屏幕黑成一片死寂。

　　李子郁伸手抚平她翘起的发丝，指腹触到的温度正在消散。

　　他想起无数个深夜，她强撑着精神听他讲数列公式，困倦时就用铅笔在草稿纸边缘画小太阳。

　　想起她总说自己名字里藏着月光，却在最后时刻把所有光亮都留给了他。

　　“同学？”护士轻声提醒该离开了。

　　他沉默着将草莓糖一颗颗轻轻塞进她掌心，最后一颗紧紧攥在自己手里。

　　糖纸尖锐的棱角扎进皮肤，却比不上胸腔里蔓延的钝痛。

　　当夕阳的余晖爬上窗台时，病房里只剩下少年孤坐的剪影，和地上那张未拆封的，渐渐泛黄的糖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