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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红妆喜帕,恨不能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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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高悬的天牢,仿佛将他那鲜活如画的二十二年全部吞噬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那根依附在他掌心中摇曳的火烛,似乎在嘲笑着他如唱词般跌宕的人生。
原来,他才应该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沧夷太子。原来,他的“爹”并非对他苛刻严谨,而是他从心底里讨厌自己。原来,这一切都是被人精心安排好的局,步步为营只为那风雨飘摇中的江山大地!
君离尘忽然痴傻的笑了起来,手中的残烛越发的摇晃了,“哈哈……我以为自己最多就是亲爹不疼亲娘不爱的份,我竟然把你这个毁了我一生的人当做亲爹当了二十二年!”
微弱的烛光忽然“吱”的一声熄灭,君离尘的双手牢牢的抓住了那腐朽斑驳的铁木栏杆,狠狠的摇晃着。那目光一改之前的焦急心切,这会儿却变成了嗜血的癫狂。
“为什么!”他压低了声音,在黑暗中瞪着面前那双尖锐的眸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君齐仲冷冷一笑,“当年要不是君正山借机将我调至边关,我又如何会在爹死前不在他的身边,他君正山又如何能够得到这一国之君的位置?”
“就因为这位置?”
“就因为这位置!”
“那你为何不把我给杀了!”君离尘恨不得用利剑劈开这铁木,冲到君齐仲的面前好一剑将他给刺死。在他看来,什么东西都换不了人间亲情,而君齐仲竟然在这二十二年中将他视为最重要的亲情狠心的踩在了脚底。
若非还念及这份亲情,他又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那般单薄名利悠闲散漫?可如今,他君齐仲却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一场空,一个天大的笑话,这让他如何不恨!
“若杀了你,哪又如何掩人耳目?”
“既然如此天衣无缝,为何楚襄王府会一夜之间被官兵抄了家,你又为何会深陷牢狱?”手上的力道一寸寸放松,君离尘开始慢慢的接受现实。
“尘儿……”这一声呼唤,让君离尘有些恍惚。儿时,君齐仲的这种柔柔低沉的呼唤,是他的喜悦他的奖励。“尘儿,你可知道,亲情这种东西最为脆弱,在欲望和权贵的面前,它将一文不值,你于我,我于太子。”
君齐仲唤这一声太子,唤自己的亲生儿子为太子。一股凄凉从君离尘的心底直往上冒,君齐仲以为自己精心策划的这二十多年的计划即将完美落幕,怎知君长廷却给了他一记沉痛的打击。
他现在明白了,明白为何君齐仲会被关入大牢,明白为何楚襄王府会在一切之间被人查封,明白为何他会被冠上了一个通番卖国的罪名。这一切都是君长廷的计划,是他要杀人灭口永绝后患的计划。
“我不会救你。”他后退了一步,看着狼狈的君齐仲,忽然那些恨意都埋入了骨髓,扎根在□□里。自食恶果这个词,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我从不奢望你救我。”君齐仲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闭上了眼睛终于不再说话。他知道,君长廷有帝王之命,可是他更知道,君离尘有帝王之气。他在二十二年前为自己的儿子铺好一条通往帝王之位的道路,可是那位置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摆了一道。
这世间,所谓亲情,在利益面前其实淡如水,薄如纸,最要不得,也最信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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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清风苑中,一派喜气洋洋。沧帝卧病在床,太子新婚在即,美其名曰为——冲喜!
大臣们便是一个“不”字也不敢提,即便这女人明明就是楚襄王府的侧室,可所有的人都装聋作哑了。
这满目的艳红,入了芙香的眼竟然是如此的刺目伤人。她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床头,心中越想越不对劲。太子与她没有任何的交集,为何说娶就娶了,而且还要把她给药哑了。如果这一切只是一个局,那太子要得到的究竟是什么?
手臂上传来了阵阵凉意,芙香将不窄的长袖稍微往手心里捏了捏。袖子里有她悄悄放入的一根银簪,簪尾尖细,必要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外头欢庆的锣鼓声震天,芙香也是过了很多日才知道原来自己住的地方竟然就是太子殿的清风苑。
喜帕还没有上头,她来回的看着这周围陌生的一切,忽然眼光扫到了坐在角落处呆呆傻傻的杏儿,鼻翼一酸,泪又差点盈出了眼眶。
自从那日之后,上官瑞祥就再也没有来过,即便是来了,芙香也深知自己肯定不能从他的口中知道什么的。可是这个哥哥,比以前更加冷漠无情了,那笑意,总是让芙香没来由的心颤。如果,他也是预谋的一份子,那这个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哥哥便是将她推入火坑的罪魁祸首!
她的双手紧紧的捏成了拳,听着那刺耳的乐声,看着门口那佩剑的侍卫,芙香忽然觉得这一切变化的太快,快到她都来不及去细想就已经变成了今天这样不知该如何收场的局面。
她以为她便是这样平平淡淡的和君离尘过完下半辈子,她以为她人生中最大的难题就是君离尘将来要迎娶善琪儿为妻。可是,如今却是全乱了套。
“看什么!”从天牢中出来,夏侯玄宁无时无刻都在用那种怪异的眼光瞧着自己,君离尘被他瞧的来了火,恶狠狠的回瞪了过去。
“啧啧,我只是想自己也未免太慧眼识珠了,难怪我和你如此投缘,原来你身份是这般尊贵啊。”夏侯玄宁无所谓君离尘不友善的目光,也无所谓正大光明的说出他将君离尘和君齐仲的对话全部听进耳中的事实。
叹了一口冷气,君离尘忽然起了身。
“去哪儿?”眼明手快的夏侯玄宁一个箭步拦在了他的面前。
“太子殿。”
“你难道看不出来那是个局?”哎,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一瞧便知道这是太子引他出洞而设下的局。
“即便是局我也要去会会君长廷。”君离尘轻巧的掠过了夏侯玄宁,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你是为了去救上官芙香吧。”柔柔的晚风将夏侯玄宁的声音拉的很长很长。
芙香,上官芙香,你千万别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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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喜宴,没有宾客,没有欢声笑语,没有喜娘,没有金玉满堂,连刚才那震天的锣鼓声都渐渐的轻了下去,她甚至连喜帕都没有上头,一身青墨长衫的君长廷就这样走进了屋子。
“呵呵,你瞧上去气色还不错,可惜再好也只是个残花败柳。”他的眼中充满了鄙夷的目光,说出的话也是如此轻佻不雅。
芙香冷冷的看着君长廷,缩了缩手臂,始终紧闭着双唇。她有满腹的话想说,可是却发不了声音。
“你说,你到底在君离尘的心目中是个什么位置?”他毫不怜香惜玉的伸手抬起芙香的下巴,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芙香吃痛的咬紧了牙关,拼命的想转开脸去。无奈她越躲,君长廷手上的力道就越重。
“你说我都这般牺牲名分了,他却完全将你的生死置之度外!”君长廷眯起凤眼,一把甩开芙香,冷冷的笑了笑。
芙香被突如其来的力道甩到了床边,头磕在了床沿上立刻泛起了一片青紫,可她的心却更害怕。原来这一切真的是一个局,一个为了让君离尘出现的局。
正在这时,门外有了脚步声,芙香顺着君长廷的手侧望去,只见上官瑞祥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
“人来了?”君长廷转过了身看着他。
“还没有,殿下。”
“当初你是如何同本王保证,说君离尘一定不会撇下这个女人的,本王才愿意牺牲名分陪她演这一场戏的。如今全沧夷的人都知道本王要娶了君离尘的破鞋,你却告诉本王人还没有来!”君长廷一甩长袖,怒不可遏的瞪着上官瑞祥,狠绝无比。
“属下该死!”上官瑞祥不敢怠慢,连忙跪了下来,“属下以为天色尚早,君离尘一定会来的。”若不是他知道君离尘和芙香的感情好,他也不会下这一招的。
“来了最好,若是不来,本王留你何用?”反正对于君长廷而言,现在除了君离尘,最大的心头之患也已经捏在了他的手心里。什么人必须死,什么人可以利用完了再死,他心中清楚的很。
“保护殿下,保护殿下!有人夜闯太子殿!”门口骤然响起了一片打斗声。
上官瑞祥一转头,只见两个黑色的身影穿梭在十几个侍卫中,月色将那银晃晃的刀光剑影照射的清晰无比,寒气逼人。“殿下,人来了。”他松了一口气,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
“带上你妹妹,我们去会会君离尘。”君长廷说完,取下了墙上挂着的佩剑,先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