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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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九寒天，正值凛冬。
“殿下，到了。”辇旁侍卫道。
“好。”江洵并未即刻动身，微红修长的手指拨开轿帘。“不必报，不扰母妃清闲。”
“是。”
江洵踏进长荣宫内时，女人正对镜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他脚步很轻，并没有被发觉。
江洵莞尔，清咳两声，随即抬眸，“看来母妃今天心情不错，竟还抽空打理自己了。”
容俞闻声望来，看到是江洵，愣了两秒，又极快地调整好，道：“怎么又来了？不是说好三四日来一次就好，天寒，小心身体冻着。”
江洵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容俞一秒眼底的无措。他并未答复，走到梳妆镜前，拿起柜上放着的木梳，替容俞梳理起了头发。
容俞不语，浅笑着看向镜子里的江洵。
“母妃难道不希望我天天都来？闲来无事，陪您解解闷也好。”江洵说着，一边又不动声色地撩起容俞垂在脸旁的一缕碎发。
——脸颊上除了因寒冷冻出的微红，还有一晕很难不注意到的青紫色。
笑意全无，江洵皱眉：“是不是她们又欺负你了？”
“…啊？”容俞慌乱了，眼神飘忽，“没…没有，路面结冰…走路时不小心自己摔的罢了。” 容俞急得耳尖发红，断断续续地解释道。
江洵眉头紧拧着：“走路摔着了能伤到脸？”
他问得越发大声，“她们是不是又找什么莫名其妙的由头来欺负你了？”
容俞见状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拉江洵的衣袖。
“就是…宁妃养的猫生性顽皮，早些我们一起喝茶，那猫儿便跳道我怀中，我也本意是想逗逗它，不曾想它却是不轻不重地一爪拍在我脸上，寒天容易留伤，不严重的……”容俞着急解释道。
说罢又踮脚捏了捏江洵的肩膀，“我们洵儿真是越长越高了，快比母妃高整整一个头了。”
江洵却是没了心情闲扯,语气中的烦躁难以掩饰：“母妃你不能老是忍着她们胡搅蛮缠，明眼人谁又看不出来她们是存心招你？”
“就是就是。”旁边的小宫女却是也沉不住气了，忙不迭点头附和告状，“她们三番五次来找娘娘说是聊天，谁又保准不是背地里暗暗算计着我们娘娘？”
容家二三十年前本是辉煌得很，谁曾想十几年前出了个赌徒，容俞的弟弟不懂得珍惜家业，四处打牌喝酒，把家业拜了个精光，在宫中的容俞地位自然也是一落千丈，从前与她玩的好的妃子都开始合起伙排挤她，戏弄她，奈何在这宫中最好是不招惹是非，况且她担心会牵扯到江洵，从来都是忍让再三，江洵从小看在眼里，每日回殿后，看着母亲流泪，半夜辗转，时时得过了子夜才能入眠，江洵也跟着难受。
“沉香，不可无礼揣测。”容俞皱眉，转眼看了那小宫女，又笑眼对江洵道，“好啦，你要是没什么事，就早点回去休息，好容易得来两日清闲，别尽耗在我这长荣宫内了。”
“这伤一点也不严重，只是天寒显得有点深，一点事也没有。”
江洵还想说些什么：“母妃…”
容俞佯装生气：“你要是再不走，我可就说你打扰母妃休息了。”
江洵深呼口气，眉目微微舒展，起身道：“那儿臣便告辞了。母妃好好休息。”
“——二皇子到！”
乾明宫内，燃着一柱熏香，薄烟在空中缠绵。
江洵立于桌前，抱拳颔首：“儿臣恭请圣安。”
皇帝闻声抬头，见江洵忙含笑着道：“是洵儿来了。”
江洵看了眼坐在桌旁的江煜，冷冷道：“给皇兄请安。”
随即以微不足道的弧度撇了撇嘴，在心里暗自腹诽来得不是时候。
江煜也暗地里给了江洵一个下马威，他听见并没有应答，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江洵看，似乎这样就能把眼前人看得心虚。
皇帝却是心情极佳，并未察觉：“洵儿快坐，正在商议要事呢，你就来了。”
江洵轻抿一口淡茶：“要是无关儿臣，儿臣便不打扰父皇和皇兄了。”
“哎不不不！”皇帝忙道，收起了爽朗的笑声，“正是与你有关！”
“最近你也清楚，郢朝于我朝的关系…愈发紧张了。”
“嗯。”江洵淡淡答复，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
“依兵力看，我们似乎是暂处弱势。”皇帝拿手拍了拍江洵，“几天议会，大臣们都认为我们还是得安插个眼线在郢朝，不仅是为了打探风声，也是为了防到迫在眉睫之时，我们没有准备嘛。”
江洵垂在桌下的手逐渐捏成拳头。
“举国上下，朕已经把人才都挑了个遍了。”皇帝叹了口气，“我始终觉得，你和煜儿是最佳人选。”
江洵没有说话。
在敌国当间谍，显然的九死一生。
“而煜儿又从小更重文，在武斗方面，他远不如你。”
江煜比江洵早出生不过几日，不过是他母亲妃位更高一等，宫里人意识里的储君从来不是江煜而非他江洵。
江洵自小就在习武方面有超高的天赋，而背书颂文又肯下功夫，江煜又不善武术，只能专于苦钻习文，二人从小便开始了较量。
“朕觉得你去，再适合不过了。”皇帝严肃地注视着江洵。
江煜在一旁补道：“是啊，洵儿你每次遇难事都能化解，这一点皇兄自愧不如你，这次你也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吧。”
半晌，江洵放下茶杯：“儿臣毫无这方面经验，恐怕无法胜任，父皇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不不不，”皇帝似乎早早料到江洵会找理由推辞，“从小你就在政事这方面天赋异禀，又心思缜密，洵儿，父皇信你。”
江洵默不作声。
只剩窗外的梅枝被积雪压断，传来清脆的一声“啪啦”。
皇帝前倾，似忽视了江煜的存在，对着江洵耳语道：“你母后，虽说一个人在长荣宫住着，这天也是越发寒冷，也是该换个大点的宫殿了。”
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成功击败郢朝，皇帝就提拔他到禁军做统帅。
母妃也可以换个好住处了。
更重要的，他立了战功，容家三十年来等待的翻身机会，他等来了。
为了家族，为了母妃，搏一把。
一柱香燃烬，从窗户挤进来的寒风把空中薄烟吹散，吹得江洵脸颊生痛。
“好。”他薄唇轻言，“儿臣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