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莫小姜

7、第 7 章

　　七
　　袁朗觉得今晚很糗，先是乔装改扮被当事人识破，接着又冒出一个难摆脱的楞小子。刚从医院出来，袁朗就察觉到有人跟踪，他没在意。曾有闲人统计过，说一个普通杀手，至少掌握102种追踪目标的方法，反过来，就有102种摆脱追踪的手段。袁朗认为这是杀手的职业技能，没什么好炫耀的。
　　本来袁朗没把身后那人当回事，可几圈兜转下来，发现对方仍紧盯着不放，他开始暗暗留意。袁朗记得这小个子年轻人，成才似乎颇为倚重他。而让袁朗印象深刻的是，第一次在病房外见到他，对方不经意的一瞥，杀气凛冽。虽然之后他这种眼神再也没出现过，可袁朗仍是好奇，想探探对方身手。
　　袁朗漫不经心拐进一条僻静小巷，隐身于黑暗中，闭目凝神倾听。谨慎的脚步，声音被放至最轻，小心地朝他隐身处抄了过来。袁朗微微一笑，突然出手。对方身形狼狈，居然躲过这一击。
　　许三多失了先机，非常被动，片刻之间，他已被手枪抵至墙角。枪是他自己的，许三多清楚它的性能，他一动都不敢动。
　　袁朗很意外，入手的□□被精心改装过，没想到眼前这个一脸憨样的年轻人是个用枪老手。难道鬼鲨的死要着落到这小子身上？袁朗用枪顶了顶对方脑门，脸上挂出烦恼表情，说三多，你干嘛总是跟着我啊？“三多”这个名字是他从成才那听到的，直接借用过来。
　　听到袁朗模仿成才语气叫自己“三多”，许三多咧嘴笑了，大白牙在月夜下很显眼。他说，成才一直在找你。成才说要想找到你很难，只能等你来找他。我想帮他。
　　袁朗突然想起另外一句他还没来得及想的话——我想见你。他敛起全部表情，默不作声地盯视许三多。许三多一直咧嘴冲他笑，努力传达他的友好。
　　袁朗想了想，收起枪，双手背到身后，脸上重新挂起轻松的表情，问许三多，你知道我是谁？
　　许三多闭上嘴，眼神和表情却显露出明确答案。看懂了他的意思，袁朗感觉很失败。都说杀手的末路是死亡，可今天袁朗体验到另外一种末路。他想，成才身边究竟有多少人知道他是杀手？甚至知道他是野狼？杀手做到不断被人认出的程度，实在是给这个职业蒙羞。
　　袁朗板起面孔，冲许三多扬扬手里的枪，压低嗓音威胁道：枪没收。别没完没了地跟着我。记住了。
　　袁朗刚要离开，就听见对方结结巴巴地说，那那那枪是我老爸的遗物，能还我吗？说完，满脸的惶恐和紧张。
　　袁朗皱了皱眉，最后有些无奈地卸下弹夹和撞针，把空枪丢进许三多怀里。
　　很快袁朗就知道，他的威胁根本没起作用，那小子不顾死活又跟了上来。彻底制止对方，消除麻烦？还是听之任之？袁朗稍稍犹豫一下，最后决定选择后者。对方只是一个人，没有接应，估计遂了愿后，能马上回去。再说袁朗也不想把整晚时间，都用在兜圈子上。
　　袁朗直接回家，把个人物品归拢进大旅行包里，又在一处老化电线上动了手脚，看着它打出电火花，引燃垂下来的窗帘。袁朗最后扫了眼租住近半年的屋子，轻轻关上房门。
　　袁朗叼着烟，旅行包斜跨在肩上，隐身于一株老树下，紧盯着住处。已有缕缕黑烟从窗口泄出。他估摸一下火势，虽然还未达到要求，再晚恐怕要殃及邻居，袁朗拿起手机报火警。两辆消防车很快赶到。蔓延的火苗，喷溅的水柱，再加上灭火人员的踩踏，会把屋子里袁朗生活过的痕迹消减至最少。估计不重新装修，那屋子很难再住人。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袁朗取下用来报警的电话卡，随手扔到下水道入口。他从没见过房主，他提醒自己明天别忘了让郑一给人家补偿金。
　　做完这一切，袁朗心底涌起莫名愧疚。可他是杀手，必须如此，没有其他选择。

　　不时更换住处，对杀手来说是很寻常的事。袁朗也是。但是像昨晚那样，如此仓促，却还是第一次。郑一见到袁朗时，已是第二天傍晚。袁朗暂住在一家廉价但还算干净的小旅馆里。这里的好处是只要你把房钱交齐，没人能记得住你。袁朗懒散地靠坐在破沙发上，翻看着手里的报纸。郑一能察觉出他的沉默和心不在焉。
　　郑一问他，昨晚被谁踩到尾巴了？
　　袁朗撇撇嘴，燃起一支烟，没有说话。
　　郑一自言自语说，不会这么快吧。我也是才得到消息。
　　袁朗抬眼看他。
　　郑一说，上次那个菲律宾毒枭，他弟弟已用重金雇了赏金猎人，专门对付你，说是要替哥哥报仇。
　　赏金猎人是杀手的死对头。他们不像杀手那样单枪匹马，赏金猎人常常是几个人协同行动。一旦他们嗅到猎物的蛛丝马迹，接下来的追踪、斩杀过程快捷流畅，很难阻挡。郑一说毒枭弟弟把身家老本全部砸进复仇行动中，估计这次对手不好对付。
　　临走前郑一破天荒地嘱咐袁朗：你最近当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