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春草木生》蒲zz

4、第四章

　　1.
　　时烟记得，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一个初春，倒春寒不合时宜地封住了将要消融的积雪，阇山像腊月时一样静静的，只听得见风吹，小屋内像是与世隔绝，时雨睡着了，时安在炉边烤红薯，香甜的气息漫得满屋都是。
　　时烟头一点一点地打着嗑睡。
　　他刚巡山回来，累极了。
　　“我帮你把你刚捡来的小鬼探了探魂。”时安开口道。
　　“怎么了？”时烟勉强睁开眼，撇过头去看熟睡的小孩。
　　“可能……脑子不大好用……”时安扯了扯嘴角，“就是……算术那方面不大好，数字最多只能记到三。”
　　“……那其他方面呢？”他问。
　　“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术法那一方面很有天赋，适合当守山侯。”她答。
　　“当守山侯太危险了……”他犹豫着说。
　　“姑奶奶我还没退休呢，还用不着他一嘴一撅能挂油瓶的小孩来顶替我，再说，这不是还有你么？最多三千年，培养一个称职的守山侯，易如反掌。”时安笑着。
　　他们谈天，门外有人叩响了木门。
　　笃，笃，笃。
　　时烟去开门，被风雪扑了满身。
　　那人长什么样，叫什么，时烟早已忘了个干干净净，只是那一日那人睫毛上的雪，手中的烈酒，令他记忆犹为深刻。
　　“你怎么来了？”他迟疑着问。
　　“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今天要来陪你喝酒，我这个人从不爽约。”少年没有提上山的艰辛，只是向他爽朗地笑，亦如后来的很多、很多次地初见与重逢。①
　　老来多酣眠。
　　时烟迷迷糊糊地睡醒，他睁眼，看到的仍是一片漆黑。
　　他忘了他早就把眼睛献祭上天了。
　　他苦笑着摇摇头。
　　或许他不是老了，而是将死，昔日坐在窗边听鸟鸣的兴致已不再，他听着雨声也感到困倦。
　　门被人开起又关上，他认得脚步声，是时雨。
　　“山下怎么样了？”他问。
　　“挺好的。”时雨答。
　　“你先出去一会儿罢。”他说，“我兴许要步姊姊的后尘了。”
　　时雨不说话，门开了又关上，门外有人轻轻啜泣。

　　2.（时雨视角）
　　又是大雪封山的一年，我将每处雪可能飘进来的地方封死，在室内悠闲地泡茶。
　　前几天下山赶集碰到老江他曾孙子了，是个军医，挺好的，他还问我为什么认识他曾祖父。
　　唉呀，当守山侯就是这点不行，命长得没有人认识你。
　　我自嘲般地笑了笑，饮了口热茶。
　　木门突然被敲响了，我疑惑地打开门，“沈将军？！”
　　没错，他转世后来找我哥了。
　　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同是死亡，他是历劫成功回天上做神仙，而我哥却神魂俱陨，万劫不复。
　　我将他请进屋内:“喝杯茶吧。”
　　沈梣只是坐下拿着茶杯，踌躇着，摩挲着杯子:“小雨，你哥哥呢？”
　　我一言不发地泡茶。
　　寂静的屋里，沉默的两人。
　　明明知道结局，却还是不肯相信。原来神仙也会有七情六欲吗？
　　最后还是我受不了这种气氛，开口道:“我哥已经把那个罗刹杀了……那个，他神魂俱陨，没法入轮回的，你别找他了，找不到的。”
　　沈梣摇头笑了笑:“这一世挺太平的。”
　　“是啊。”我轻声地说，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作者有话说

　　①:敲门的人是沈梣与时烟相遇的第一世，因为篇幅有限所以没有讲太多关于他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