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是朵娇花》宋北楚辞

47、第 47 章

　　魔渊，金碧辉煌的大殿上，一面容妖艳的红衣男子懒散地坐在亮晶晶的宝座上，正在心不在焉地把玩手中的血色珠子。

　　站立在金殿上的凌冀不知道为何魔君在看了一眼苏九羌后就走了，魔君的心思实属难猜，但，凌冀眯了眯眼，这苏九羌一定要死！这苏九羌与苏唯里长得此般相似，难保顾玄魏不会……看来只能让那人的动作加快了。

　　他原本打算让苏九羌在瀚林秘境中有去没回，却没想到被颜久诃插了一脚，让他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密谋毁于一旦！

　　凌冀一直在看着顾玄魏的脸，他心思重连自己失态也不知道。

　　若不是他有忠心又有几分用，顾玄魏哪容得他此般放肆。

　　“还杵在那干什么！”他睨着眼看着凌冀，不知是否是顾玄魏的错觉，他有时候会看到凌冀那种露骨的眼神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他烦心地揉了揉脑门。

　　慵懒的声线让人听不出喜怒，凌冀忙收回眼神，假装自己只是入了定，点差就要暴露了呢。

　　“是！”有了上次一遭，凌冀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苏九羌的事，毕恭毕敬地规规矩矩地退下了。

　　金殿上只余顾玄魏一人，他半瞌双眸，在秘境出口的时候，若不是见苏九羌怀抱着人急忙地要去医治，眼中谁也无暇顾及，他就把好师侄给带回魔渊了！徐寄以那老头养了人那么久也总归要把人交到他手上养养不是？

　　那时见苏九羌离去，他自然是不想再和正道的人纠缠，故而苏九羌前脚一走，顾玄魏后脚就回了魔渊。

　　顾玄魏近来又集得了许多锃锃亮的玉石，玉器，他爱不释手，想来要全留给苏九羌作见面礼，这会倒是不心痛他要失去这些宝物了。

　　修真界的人无人不晓，若是顾玄魏看中的会发光发亮的东西，谁要是敢跟他抢，顾玄魏当即发动魔渊大军不是痴人说梦。

　　正道之人无一不嗤笑他，魔头就是魔头，就是喜欢这些庸俗下等的东西。

　　而顾玄魏麾下的魔修，为了讨好他，整天都只顾在搜刮哪里有宝石，以满足他们主子这种奇奇怪怪的癖好，此等不务正业，若是往后黑白两道再战时，这些魔族弟子还能不能经得起正道的一击，摆在了眼前。

　　顾玄魏一颗一颗地拨动着手中的珠子，看到苏九羌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回到了初见苏唯里的时候。

　　他本是皇室的小侯爷，生来便是要尊贵的，可还未待他出生，那坐在高位上的人忌惮顾玄魏祖祖辈辈留下的势力，套了个刺杀谋反的罪名，连流放这一套都不愿做给别人看，直接诛连九族，呵！

　　顾家向来愚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竟是不作丝毫反抗，把所有兵权势力都交了出来，若不是顾玄魏娘亲刚好怀有他，想要顾家还有一个后代。顾家人才设法让他的旧部帮他娘亲梅语凝脱离……顾玄魏最终成了遗腹子，待他出生后，孤儿寡母又能作何生存？梅语凝本就是达官显贵世家的小姐，可惜顾家一事还是牵连至了梅家……梅语凝离了丫鬟侍从，便只能做依附于别人的菟丝花。

　　他们流落到皇室找不到的地方，梅语凝为了让顾玄魏能够生存下去，选择了进入青楼……

　　可是梅语凝自小就知诉他是生来就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即使跌落泥潭亦不能向人低头。只是顾玄魏粗衣麻布，又怎像是个能过上好日子的富贵公子？顾玄魏知晓自己的身世，亦不奢求梅语凝口中所说的东西，绫罗绸缎，穿金戴银……顾家的一切早已与他无关，他只愿能和梅语凝安安稳稳地过好余生，什么都不要找上他。只要等他长大了，他就有能力带梅语凝离开青楼，过上好日子。

　　待顾玄魏六岁之时，梅语凝的身子因为过度亏空而油尽灯枯了。那老鸨就不是个什么好人，见她的摇钱树病入膏肓就要将人撵出去。

　　梅语凝的身子早已遭不起罪，把她赶出青楼的那天恰逢一场大雨，连上天都要不帮他，梅语凝死在了那场风雨中。

　　坐在金殿上的人颤了颤睫毛，顾玄魏还记得那天……

　　那老鸨在撵他们走前，还以赎卖身契为由，将梅语凝身上的财物都搜刮走了，一文不剩……唯有那串血色的珠子，她自小戴在身上，是梅家求来庇佑梅语凝的，梅语凝藏得好，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梅语凝死前从怀中掏出珠子，颤栗地把它一圈又一圈地绕在顾玄魏的手上，奄奄一息地对他说：“阿玄，是娘亲对不起你，没能让你过上钟鸣鼎食的日子，没能让你穿上锦衣华服……”

　　“我不在乎这些的，娘亲，唯有你伴着我，过怎样的日子都好，我都会知足！”顾玄魏大哭地哀求。

　　“好孩子，可娘亲还是想看你穿上华服……我的阿玄长得此般好看，竟是比娘亲还要漂亮几分，就应该什么都要最好的。”梅语凝这两句话说得气若游丝，顾玄魏要将耳朵紧贴她唇边才能听清。

　　“你……你好起来，我就穿给你看，我去考取功名，去做状……娘亲！”梅语凝听到他这话用尽全力地轻扯了嘴角，只是她再也没机会看到顾玄魏可以鲜衣怒马的样子，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娘亲啊！”顾玄魏用力地晃动着她，可是梅语凝还是没能给他回应。

　　大雨连续降了三天，顾玄魏将梅语凝认真地收拾了一番，待天晴后就背着人往深山中走去，他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梅语凝给他的珠子他不能当，他在青楼长大，看着那些花容月貌的姑娘个个心如蛇蝎，表面上平和暗地里尽做勾心斗角的腌臜事，老鸨更是让他看透了人心，顾玄魏并不会觉得自己在街上卖身葬母，会有人愿意帮他。

　　再加上他这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他现在还小就长得惊为天人，梅语凝为了不让歹人对他有心思，一直用胭脂丑化他以便遮挡住他原来的样貌。

　　顾玄魏记得，青楼那些人时常会嘲笑他：“这梅姑娘长得像个天仙那般，怎这儿子竟是继承不了半分，还长得颇为骇人！”

　　“哎呀，这孩子是两个人才有的事，难说他不是像他爹啊，哈哈哈！”

　　“说得也是，可这梅姑娘对着此般丑的男人也愿意委身，啧啧啧！”

　　“都出来干这一行了，自然是饥不择食，哪会挑啊，我看只要是个男人，她都会求着被上呢！”

　　“噗，哈哈哈！”

　　每当顾玄魏听到这些话，都恨不得撕了他们的嘴，把他们狠狠地打倒在地上，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诋毁他可以，但是不可以侮辱他娘亲。

　　可是每次梅语凝都会拉着他的小手安｜抚他，叫顾玄魏不要放在心上，他无可奈何也怨恨自己，恨自己庇护不了娘亲，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去与那群杂粹抵抗，更不能给梅语凝添麻烦……

　　把梅语凝埋进土里后，顾玄魏捡来了一块木板，用石头在上面刻了“娘亲梅语凝之墓”，再重重嗑了几个响头，抹去了几把眼泪，待天色昏沉，才舍得下山。

　　他把那串血色珠子往手腕缠紧了些。

　　顾玄魏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他已经几天没有进过食了，为了安葬好梅语凝又消耗了不少体力。他衣衫褴褛，已是与乞丐无疑。

　　晚上的街道要比白天的要热闹些，更为多人，顾玄魏混在人群中，想要趁其不备去偷取几个包子，包子的味道实在是太诱人了，梅语凝教过他不少诗书，“盗若因饿，窃物充饥，人之不鄙”这个念头充满了他整了脑袋，顾玄魏悄无声息地咽了几下口水，待来日他有钱财，必还之，他这样想着。

　　可就是因为他脑中只有怎样才能拿到包子，双眸只留意小贩处，顾玄魏并不知道，他的身边早已是空无一人，危险正在向他靠近。

　　“走开，走开，小爷今晚我兴致极高，特意前来游街看花灯，都给我让路，死一边去！”一个大概十岁的小男孩穿着华冠丽服，珠光宝气，高高地扬走下巴，手中执着镶满各种宝石的鞭子，不顾是否有人，就向身旁挥去，似在炫耀展示他手中的东西，他骑着一匹上好的马，马伏着人缓缓地在街道上行走。

　　这便是郡守的老来之子，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行人对他这种行为见惯不怪，为了惜命和不开罪郡守，都远远地躲到，给这个嚣张的人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

　　唯有顾玄魏还敢站在他的不远处，并没有注意到来者，他小手摸了摸自己瘪得不能再瘪的肚子。

　　“滚开，哪里来的小乞丐，也敢拦小爷我的路！”林津峰狠狠地用鞭子抽了过去，丝毫不留情。

　　在一旁观看的众人皆是吸了一口大气，这一鞭下来，这瘦弱的小孩怕是弄不死也要残，可是没有人敢救他，在林津峰面前可怜别人，遭殃的只会是自己。

　　“啊！”顾玄魏猝不及防地被抽到了地上，连带着滚了好几个圈，噗地吐出了一口浊血。他两眼冒着金星，不知道所为何事。

　　他吃力地撑起半个身子，想要看清眼前的状况。

　　“该死的东西，还敢弄脏小爷最心爱的璀璨鞭！”林津峰气愤地跳下了马，快步地来到了顾玄魏面前，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顾玄魏又被按回到了地面，他受了很重的伤，只能是半眯着眼，费了好久的劲才终于看清林津峰，但从他的角度去看，只能看清林津峰的靴子，仅是一双踏在地上的鞋，就用了最好的锻面，绣工挑不出错处，侧边镶有大量的金丝，鞋上点缀着奢靡的金光宝石。不知为何顾玄魏想起了梅语凝和他说的话，她的儿子，理应是世间唯一异姓的尊贵小侯爷，含着金汤匙出生，穿喝用方面都应该是顶级的……

　　梅语凝到死都希望他能回到往日侯府的风光，只可惜他生错了时候，从未享受过，他不是金枝玉叶的小侯爷，他只是个人人可欺之的贱骨头。

　　“你这个杂种还敢瞪我，这鞭子上脏了任何一颗宝玉，你这条烂命死了几百次都赔不起！”林津峰用脚狠狠地压了下去。

　　顾玄魏无法说话，他用手摸了摸另一手腕上的珠子，他只有这个了。

　　“啧！还敢无视小爷说的话？”林津峰心中的怒火更甚，从来都没有人敢给他臭脸色，这乞丐又算得上是什么东西，竟然这样待他。但林津峰还是注意到了顾玄魏在拽着什么，他一时好奇，用脚将人踢翻。

　　顾玄魏衣服的袖口很矮，那串血珠就这样暴露在林津峰眼前，他眼眸倏地一亮，他阅览珠宝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着此等光泽的珠子，林津峰顿时就觉得他手中的鞭子镶着的宝石黯然失色了。

　　“难怪到死还要护着，小爷见你这珠子不错，虽还是比不过爷手中的，但小爷向来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这个小乞丐计较，你把这珠子交出来，我饶过你一命，抵撞我的事亦可一笔勾销，怎样，划算吧！”林津峰势在必得，量这个乞丐原本就不会有什么好物，肯定是从哪里偷来的。他欺行霸市惯了，仗着自己有个好爹，那些人皆是会讨好他，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何不妥。

　　一旁的人唏嘘不已，这林津峰倒打一耙就是在明抢啊，这乞丐今天出门讨行怕是没有看黄历，遇上了林津峰这个卑劣的小祖宗。这珠子怕是护不住的了，只希望顾玄魏能识相些，保住了命再说。但他们却见顾玄魏非但没有上交，还攥得更紧了，而且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猛地起身啐了一口唾液在林津峰的衣服上。

　　众人都替顾玄魏颤栗了起来，这回怕是交出珠子也没用了，这乞丐竟是有如此骨气，连命都不要去与这世道抗行。

　　林津峰瞳孔收缩，他的新衣赏！这乞丐怎敢！看着那恶心的唾液流下，滑过金丝云纹边，他大怒，这时也顾不上闹不闹出人命。他给过机会了的，既然敬酒不吃要吃罚酒，那就如他所愿！

　　林津峰又连踢了几下，力道之重，不容他说。顾玄魏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但他还是死死地攥紧手中的珠子，这是他娘亲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不能丢，死了也不能给别人！

　　林津峰俯身执住了珠子的一端，两人互相拉｜扯，他没想到一个将死之人都还能有这般大的力气，他向来娇生惯养，不一会就汗流颊背，林津峰咬了咬牙，用力一扯。

　　“嘀嗒，嘀嗒，嗒嗒嗒……”

　　绳索经不住两人的磨|蹭，断了线，随即散落一地，在地面上反弹又落下，尽是清脆的声音。

　　顾玄魏瞪大眼睛，他没能料到会是如此，他挣扎着要把这些珠子拨回自己的身边，却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了，刚刚为了护好血珠早已是浑身解数，用尽力气。可他还是不死心，还在林津峰的脚下扑通着。

　　众人虽然没见过什么上好的珠宝但见林津峰如此抢珠子亦知道这是一件犹物，现在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都纷纷弯腰去拾，或许得到一颗，以后就能衣食无忧了呢？就算验得这只是烂货，也没多大关系，总归拾了不吃亏。

　　“都不许捡，给小爷住手，是我的！”林津峰大吼，他物色好的东西，岂能供手让于他人？

　　若是平时众人定然是会因畏惧他的身份而不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但此时那么多的人混杂在一起，再加上月黑风高之夜，灯光暗沉，林津峰又能看到谁的脸，记得住谁的脸呢？

　　一人不敢行，众人可肆意。都当他的话为耳旁风。

　　林津峰没能想到今夜这些人都要反了，他猛地又是一抽，鞭子扫过些许腰身的人，皮开血绽，这时他们才知害怕，忘了这纨绔有武器在身。众人颤颤巍巍，慌张逃离，哪里还顾得上去捡什么珠子。

　　很快聚在此地的人消散，街道清空。林津峰勾了勾唇，还算他们识趣，只是人都走光了，他气无处可撒，他阴鸷地看着地上的小乞丐，只能是你了，不把你鞭笞至死，难解他心头之恨。这些珠子纵然名贵，但要他亲自去拾，林津峰是不会下这个面的，他发了个烟雾弹，府上很快就会派人来了，让那些低贱的下人去捡，倒是一种恩泽。

　　顾玄魏眼中全是恨意又尽是苍凉，罢了，娘亲已经不在了，活着又有何用，只是没能完成她的遗愿，他心有不甘。

　　顾玄魏紧紧地盯着林津峰，眼见鞭子要落到他身上亦不惧，不愿闭上双眸，没什么可怕的，痛痛就好了。

　　可就在鞭子要落在他身上时，那鞭子竟是停留在半空中，顾玄魏不解，眼中的恨意变为了惘然。

　　林津峰嘴角的笑意挂不住，他又拽了几下鞭子，发现扯不动，他吓得张大了嘴巴，可没待他多想，那鞭子竟是脱离了他的掌控，对着他的方向……林津峰知道即将发生什么，连倒退几步，还不小心绊倒在地上，他连忙跪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不敢了，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如何保证！”清冷的声线响起，林津峰这是才真的确定是在闹鬼。

　　他吓得裤子都湿了：“我，我，我……我把珠子都……都还给他，我不抢了，治……治治好他的伤，以后也不敢持强凌弱了。如若，这样的事，再……再犯，我……我……”林津峰也不知道要怎样，他口齿不清，脑子一片空白。

　　“那我就再找上门，你每干一次坏事，我就断你一指，如何？”

　　“好好好！谢谢饶命。”林津峰眼泪口水直流，全身剧烈抖动。

　　“好，这可是你亲自保证的！只是死罪可逃，活罪难免！”此话一出，就不待他回应，那鞭子竟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对着林津峰抽了下去。

　　“啊啊啊啊！”他从没受过苦，一鞭下来就已是挨不住。

　　“嗯，还不快走！？”

　　林津峰顾不上身上的痛，连滚带爬地，踉踉跄跄地夹起尾巴跑了。

　　顾玄魏不敢相信神鬼之说是真的存在，而且就发生在眼前，还帮了他。但和林津峰想的不同的是，他觉得肯定不是鬼，是神仙！

　　“这么漂亮的鞭子倒是忘记带走了！”声音不再清冷，而是温柔。

　　顾玄魏虽看不到，但也正要开口感谢，却见一白衣胜雪，像得宛若神仙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手里还执着林津峰留下的鞭子，纵然顾玄魏读书无数，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去描述他的长相，“陌上颜如玉，公子世无双”放在他的身上，也不能道出此人的貌美。道谢一事早已抛诸脑后，顾玄魏瞪大眼睛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你是神仙哥哥吗？是娘亲托你从天上下来救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