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聚》安适陶然

1、偶遇

　　我的爱，原谅我，为我的逃离，我已在刀锋之尖站立百年。
　　——题记

　　鞠长生见到了他，顾黎，完全没有想到，猝不及防，他以为自己保持着一贯的云淡风轻：淡淡的微笑，似亲近却疏离。但在旁人看来，却是突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如夏花盛放，那双风情无限却一向淡然的双眸更是突然放出熠熠的光辉，让人头晕，只觉得天地间只剩那一双美目。

　　所以，顾黎傻了，他也完全没想到会撞见他，不，其实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时刻，自从他重新踏入这块已别离十多年之久的土地后就一直在期待、在等待着这一时刻，甚至在很久很久以前，当他还是个小男孩，刚离开这块土地时，一直到此前一刻，都在期待着这一刻，魂牵梦绕，痛入心扉。而此刻，电闪雷鸣，呆立当场。

　　“鞠长生……”顾黎呢喃着。

　　鞠长生走上前来，目光仍是紧盯着顾黎，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收不住，他说：“顾黎……”

　　罗娜跟在鞠长生后走进房间，她是个美丽大方的女孩，她正要向男友介绍鞠长生，听到鞠长生的话，很吃惊：“你们认识啊？”

　　鞠长生点点头，看罗娜亲热地去挽顾黎的手臂，一下子明白了他俩的关系，愉悦之情却怎么也收不住，笑容未敛，眉梢眼底的秀色仍耀人无比，他回答说：“是的，我们认识，在很久以前……”

　　罗娜盯着鞠长生看，几乎目不转睛。鞠长生是她请的化妆师，她第一眼就觉得这化妆师也太好看了，是她从来没见到的好看，比电视上的所有明星都要好看，脸庞如神仙用冰雪精心雕就，不似凡人。但此时，如神仙掉落凡尘，她觉得那份好看又增加了几分，她想，这样的帅哥美男子，她可以看上一百年。

　　顾黎仍是呆呆盯着鞠长生，不发一语。

　　鞠长生见惯别人盯着他傻看的模样，以往他会觉得厌烦，但今天他骤然重遇顾黎，心情愉悦，只像当年那样靠近顾黎，曲起拇指轻轻地扣了下顾黎的下巴——可恶，顾黎怎么长得这么高了，目视超过185了，整整高出他半个头，他后来吃的什么呀——说：“顾黎，好久没见。”见顾黎仍呆立当场，于是转身，在罗娜的指示下在桌上放下化妆包，打开，是一整套的化妆工具。

　　“是化成僵尸吗？”鞠长生问，“你们要开化妆舞会？这在我们这里可不常见。”

　　罗娜回神，赶紧回答：“是的，是的，我也很少参加，我表妹从国外留学回来，学了外国人那一套……顾黎喜欢僵尸，我就想着我们一起化成僵尸参加……应该也挺好玩的。”

　　顾黎喜欢僵尸？鞠长生奇怪地看顾黎一眼，这他怎么不知道，小时候两人一起看片，只要他一看僵尸片，顾黎哪次不在边上大呼受不了？

　　顾黎呆呆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环顾周边，突然想起卧室床上的一片狼藉。在鞠长生到来前，他刚与罗娜云雨了一番，但现在，之前的酣畅淋漓变成利剑，直刺他的心脏。不，不是这样的，他和罗娜是交往多年的情侣，而鞠长生只是他十多年未见的儿时好友，他不用在鞠长生面前在意这些。

　　鞠长生的神情仍是愉悦而放松的，他很开心。他拿起小刷子，给顾黎脸上妆。顾黎仍呆呆地看着他，一动不动。鞠长生再次曲起拇指，轻叩了下顾黎的下巴：“嗨，顾黎。”

　　顾黎似乎才回过神，他转开脸，一向严肃地近乎凌厉的脸更显严肃了，问：“鞠长生，好久未见，你还好吗？”

　　鞠长生点点头，一边说着不要动，一边往顾黎脸抹粉。

　　顾黎继续看着他，过了会儿又说：“你的样子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嗯，”鞠长生说，“你的样子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我也一眼就认出你了。你闭上眼睛，否则粉会进到你眼睛里。”

　　顾黎闭上眼睛，不到一分钟又睁开，闭上，不久又睁开，长睫毛一闪一闪的，鞠长生不禁笑起来，说：“顾黎，我发现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那么可爱，哈哈。”

　　“可爱？”顾黎想：“只有你会觉得我可爱。”想了想，问：“你现在是专业化妆师？”

　　“不是，”鞠长生说，“我只是偶尔做做这个。”

　　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十多厘米，对方的呼吸清晰可闻。气息缠绕间，顾黎的眼睛又不肯闭上了，他想，鞠长生的眼睛似乎比小时候更大，形状更优美了，琥珀色的眼眸没了小时候的澄澈，迷离间却似冬日暖阳下树梢间透过来的天色，让人心醉神迷。

　　只是，当年的他，眼中难道也有这么多难懂的情绪？

　　当年，当年，我到底是为什么要离开他，离开这里？

　　“顾黎，你过来下……”俏丽的女声，从卧室传来，是罗娜，她换上了僵尸装，想让男友给她把把关。

　　“鞠长生，我，我过去下，可，可以吗？”

　　“当然。”鞠长生说，站起来，“我先调颜色。”

　　鞠长生弯腰把刷子放回笔袋，耳边的女声如此的悦耳动听，“你看我这样穿，怎么样？会不会太可笑了……”“不，不会，很好看，你将成为世界上最性感的僵尸……”

　　鞠长生放开化妆袋，挺直腰，低眉敛神，而后转头望向窗外，窗外是绿草、蓝天、白云，微风吹拂，鸟声啁啾，景色一如既往地美丽，让人心境宁和。

　　这么多年了，这样的情形不是已经在梦中出现过很多次了吗？这样很好，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他找到了他的另一半，你该感到高兴。对，我很高兴，前所未有的高兴，我最好的朋友带着他的女朋友回来了，我很高兴，我要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家人和旧友。

　　回过头来，又是自在温和的鞠长生。

　　妆很快化好，两个人，并排站立，男的高大英俊，女的俏丽大方，端的是一对璧人，苍白而尸斑遍布的妆容也无法遮掩他们的容颜，反而更增添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鞠长生仔细端详了他们，想了想，从化妆包里拉出自己的外套，递给顾黎，说：“我的这件灰色外套，你试试看。”

　　顾黎接过外套，穿上。“很合适，”罗娜说：“完美的僵尸。”

　　鞠长生微微一笑。

　　罗娜又看呆了。回过神后问鞠长生：“鞠先生，化妆舞会，你也来吧，我表妹请了很多人，肯定好玩。……有很多女生，哈哈，你这样的帅哥出场，她们肯定要尖叫了，来吧……”

　　“不了，”鞠长生一边收拾着化妆工具，一边说：“我晚上有点事。”

　　“我以为你会说‘我才不需要女生的尖叫’……”说话的是顾黎，说完他就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今晚他太失态了，“抱歉，”他说，“长生，你的外套借我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