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但为君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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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建筑与设计学院大楼一片漆黑，透过大门的玻璃向里面看去，只有建筑学院的几个工作室还亮着灯。
大三建筑设计系的工作室不大，拢共也就二十来张工作台。这些工作台上堆放着满满的木板、亚克力板一类的模型材料，整个房间里也充斥着油漆和切割木板的味道，偶尔也能闻到有人偷偷泡面的味道。
“鱼儿，大哥叫你。”毛梓晨叩了叩姚瑾瑜的桌子，然后指了指门外。
姚瑾瑜稍微活动了下久坐僵硬的脖子，放下了手中粘了一半的模型，一边甩着手腕一边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姚瑾瑜拍了拍背对着自己刷手机的‘大哥’，说道：“走吧，出去走走？”
外号‘大哥’的林一鸣点点头，“也行，边走边说吧。”
两个人沿着漆黑的楼梯下到了三楼，然后用偷偷复制的权限卡打开了天台的大门。
十一月底的瓯北开始冷了起来，尽管温度没那么低，但是湿漉漉的冷空气还是让这两个来自北方的大老爷们儿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林一鸣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拿出了烟和火机，对着姚瑾瑜晃了晃。
姚瑾瑜见状却是摇了摇头，“你自己抽吧，我戒了。”
“呦呵，什么情况？”林一鸣‘啪嗒’一声将嘴里的烟点着，含含糊糊地问道。
“没什么情况，就纯属是不太想抽。”姚瑾瑜将头使劲的往卫衣里塞了塞，然后回答道。
林一鸣撇了撇嘴，也懒得揭自己这个好兄弟的短。
两个人找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坐下，姚瑾瑜翘着二郎腿问道：“咋的了，这二半夜的找我，啥事啊？”
林一鸣掐灭了刚刚吸了半支的香烟，重重的叹了口气，盯着姚瑾瑜的脸问道：“先说好，哥们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正抬头看天空发呆的姚瑾瑜一愣，低下头看着自己多年的兄弟，一脸嫌弃的说道：“我靠，哥，你不会是要说喜欢我吧，老子可真是不好这一口啊。”说罢就往一边靠了靠，尽力拉开与林一鸣的距离。
“滚蛋，你特么听不听？我可告诉你，这事儿你要不听，以后你别跪地上求我跟你说。”林一鸣有些恼怒的吼道。
姚瑾瑜见状，赶紧是陪着笑脸说道：“大哥大哥，您是我的好大哥，我保证不生气，您快说吧，咱们兄弟间......”
“你还喜欢她吗？”林一鸣直接打断了耍贫嘴的姚瑾瑜。
天台上的风好像都随着这句话凝固了下来，原本嘻嘻哈哈的姚瑾瑜突然就怔住了，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走到了栏杆边，背对着林一鸣冷冷地说道：“叫我出来就为了说这？”
林一鸣看着眼前这个从初中一路走来的好兄弟，有些感慨的说道：“你自己看看，我从来没有提起她的名字，但每次一提到‘喜欢’这两个字，你自己就会第一时间想起她吧。”
姚瑾瑜不自觉的摇了摇头，极力想抹掉脑海里浮现的身影，却被那眼前若隐若现的身影拖向了记忆的更深处。
良久，冷静下来的姚瑾瑜又转身坐了回去，看着被冻得哆哆嗦嗦的林一鸣说道：“她怎么了？”然后从林一鸣的口袋里抢过了烟和火机，自顾自的点燃，又将剩下的重新塞了回去。
林一鸣无奈的笑了笑，低声说道：“狗说的戒了”
姚瑾瑜就当是没听见，一边抽着烟，一边向远方有点蒙蒙亮的天边看去。
林一鸣看着旁边这个假装不在意的兄弟，也不再卖关子，说道：“今年春节的初中同学聚会，大部分人都能来参加，她也从国外回来了，”然后故意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咱们的姚大班长要不要去？”
姚瑾瑜低着头搓着手上的模型胶渍，沉默了片刻，反问道：“你觉得我该去吗？”
“这就是我为什么问你，你是不是还喜欢她。”林一鸣正色道。
姚瑾瑜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整整六年了，说实话我已经分不清喜欢的是她还是自己的那一段回忆。”
林一鸣拍了拍自己好兄弟的肩膀，“是啊，整整六年了，你们一面未见，你一次恋爱再没谈过，每次喝完酒......”
“滚滚滚，别揭伤疤啊......”姚瑾瑜愤怒的打断了一脸贱笑的林一鸣。
“行了，哥们也一堆事儿没忙完呢，图刚画了一半，”林一鸣站起身来跺了跺脚，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想好了跟我说一声，哥们好提前帮你参谋参谋。”
“等一下，回来。”姚瑾瑜看着远去的林一鸣喊道。
林一鸣眼镜片下的小眼一亮，转过身来说道：“怎么说，是不是还想她，天天在哥几个面前装释然，结果还不是包藏色心？”
姚瑾瑜白了他一眼，摆了摆手里的烟蒂，“把剩下的给你爹留下来，然后可以滚了。”
林一鸣无语的将烟和火机都扔给了姚瑾瑜，然后继续往回走，“少吸点吧，别活不到回去看你的心尖尖儿哦。”
“滚蛋，不能盼你爹点好是吧？”姚瑾瑜的声音从林一鸣身后吼道。
随着‘咔哒’的关门声，整个天台都沉寂了下来，除了风声还有角落里一明一暗的烟头，就只剩下偶尔传来的姚瑾瑜的咳嗽声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日出。
翌日清晨，建院三楼展示厅。
“不同高度的窗户和内墙的相互配合，在增加了有限空间的可利用性的同时，也进一步的保护了人们的隐私。”姚瑾瑜指着贴在展示板的轴测图，向来打分的教授们讲述自己的期末设计。
这时，在座的一个身穿褐色风衣的女教授发出了疑问，“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其他同学的设计，他们在设计这个小面积住宅时，使用了很多可以折叠的家具，或者更复杂的空间结构来增加更多的功能区。”
姚瑾瑜点了点头，向后退了两步，微笑着说道：“是的，林教授，我确实看到了大家的设计，但我认为我的设计更加切合实际一下。”
“请各位教授不妨看一看我们项目的具体要求，就在各位旁边的桌子上，”姚瑾瑜也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资料，展开第一页向大家展示起来，“项目是在美国犹他州的盐湖城的戈壁里，建造一个专门为低收入家庭准备的社区。”姚瑾瑜指着资料上的图片和表格向各位教授阐述着。
“那么我们在设计这个住宅项目时，就必须要考虑到建造成本和实际生活成本的问题，我认为这种看起来可以极大节省空间的折叠家具，完全不符合这两个前提。”说着，姚瑾瑜还有意无意的看向了教授中的那个发着光的脑袋。
林教授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为什么你会选择这种简单的空间结构呢？”
姚瑾瑜笑了笑，继续讲道：“我觉得其实同学们都陷入了一个误区，就是把空间划分的越具体，空间使用效率就越高，”一边说着，一边将资料翻到了第二页，“请大家看看第二页的左下角，这里规定了每个住宅的占地面积，需要在380平方英尺到550平方英尺之间，换算过来，就是整个建筑的占地面积只有三四十平不到五十平。”
姚瑾瑜说罢，推开面前的展示板，看着整个屋子说道，“在今天的展示前，我测了一下我们所在的这个屋子，它的大小是一百二十平，也就是说我们设计的建筑，应该只有这间屋子的三分之一左右。”
“哦对了，请大家不要忘记，我说的占地面积还包括了所有的内墙和外墙以及家具部分，如果去掉这些部分，我们实际可以利用的空间就更少了，在这么少的空间里，设计这么复杂的空间结构，我认为这不是住宅，是集中营。”姚瑾瑜笑着对大家讲。
这个玩笑虽然不太合适，但还是把教授和同学们逗得咧开了嘴角。当然，那一部分设计了复杂的空间结构的“集中营”建造者们就没有那么开心了，三三两两的小声嘀咕着。
“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开个玩笑，请大家不要介意。”姚瑾瑜看着那些明显不太愉快的同学们，满脸歉意的说。
又经过了几轮的提问，姚瑾瑜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从展示板前走到了人群的后面。
就在姚瑾瑜刚刚站定，准备掏出手机时，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牛啊，鱼儿，这么刚。”林一鸣从后面探出头来一脸坏笑的看着姚瑾瑜。
“我淦啊，你吓死你爹了算了。”姚瑾瑜明显是被吓着了，手里的手机一个没拿稳，差点落在地上，然后转过头来看着林一鸣怒骂道。
林一鸣贼笑着搂着姚瑾瑜的肩膀，阴阳怪气的说道：“你看看你，堂堂姚大公子竟然能被我吓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哦，背着你爹又干了什么呐。”
姚瑾瑜白了他一眼，抖了抖肩膀，想把林一鸣这狗皮膏药一样的手给甩掉，结果这货的还越来越用力了。
姚瑾瑜无奈的摇摇头，“滚啊，你爹熬了两个通宵了，真没劲给你闹。”
林一鸣见状，老老实实地松开了手，说道：“我见你怼光头的时候咋不说熬通宵了。”
姚瑾瑜笑着拍拍林一鸣的头，“可以啊儿子，你爹这么隐晦的嘲讽你都听出来了？”
“废话，光头让大家增加空间感和设计感，还让大家去找那些折叠家具。你小子不干就算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挤兑他，你说说咱班谁听不出来？”
姚瑾瑜活动活动脖子，捂着后脑勺说道:“也是哈，估计光头自己也听出来了。不管了，大不了让光头多扣我几分拉倒。诶，你刚才吃饭了没？”
“没呀，怎么说，去十足搞点东西垫垫？”说到溜号吃东西，林一鸣的眼睛都亮了。
“走吧，估计这后面的人还要讲一会儿，没那么快结束查人。”说着，两个人就悄悄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瓯北大学有两个十足便利店，和学校食堂相比，这两个随时都有东西吃的地方才更像是天天作息混乱的建筑系的食堂。
拿着加热好的便当，两个人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林一鸣一边大口吞咽着卤肉饭，一边含含糊糊的问道：“对了，你想好没有，寒假到底怎么回去？”
姚瑾瑜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的说：“没想好呢，不是高铁就是飞机呗。不过瓯北到绿城那么远，估计最后还是坐飞机吧。”
“嗝~~~”，林一鸣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有些意犹未尽的四处张望，看样子是想再找点什么吃的。
“大哥，你能不能有点素质？就这还大学生呢，小学生吧你。”姚瑾瑜撇了撇嘴有些嫌弃的看着他。
林一鸣不屑一顾的撇了撇嘴，“切，懒得跟你争”，然后顿了顿继续说:“是这，毛梓晨不是早咱们一届吗？他明年夏天就毕业了，想着这次回去就把自己的东西带一点走。我是想他要是一个人开车回去也不安全，不中咱三个一起开车回？还能顺道玩两天啊。”
姚瑾瑜愣了一下，一边吸溜着泡面一边回答道：“开车回去？你不会是想开你的小富康回去吧？”
“那肯定不会啊，那小富康也放不下那么多行李啊。”林一鸣摆摆手解释道。
姚瑾瑜也不回答，只是低着头奋力吃面。直到吃完最后一口面，又捧起来喝了几口汤，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了句“舒服”。
“行吧，我觉得可以，那咱晚上回寝室看看一嗨上有什么合适的车，选一个咱就开着回去呗。”姚瑾瑜擦着嘴回答道。
林一鸣贼兮兮的笑着说：“其实我已经提前选好了，现代IX35，到时候咱们直接去南站店开走就行。”
姚瑾瑜白了他一眼，愠怒道：“我淦啊，你西八就没想跟你爹商量是吧？合着你是来通知我的是吧？”
“没没没，哥，我是来请您的，您可千万别生气啊......”林一鸣看着起身就要走的姚瑾瑜，赶紧是一边道歉，一边陪着笑脸。
姚瑾瑜突然一回头，差点没把想着怎么解释的林一鸣吓了一跳，“得得得，别搁这儿放屁了，去把你爹的泡面碗扔了去。”
“哦哦哦，好嘞好嘞，弟弟这就去。”说着，林一鸣赶紧就回头去清理桌子上的垃圾。
然后两人就朝着教学楼往回走。路上，姚瑾瑜问道：“咱今天结束了之后，这个学期就结束了吧？我记得好像别的课的ddl和考试都弄完了吧”。
林一鸣掏出手机，翻了翻备忘录，回答道：“我看看，嗯，是没别的了。”
“你租车租的哪一天啊？不会明天就要走吧？”姚瑾瑜问。
“那倒是没有，我从后天开始租的。咋的了，你明天还有事啊？”说完，林一鸣又从兜里掏了一包没拆封的烟，给自己点了一根，又拿了一根朝姚瑾瑜晃了晃。
“咳咳咳，不抽了，昨晚抽的有点多。”姚瑾瑜咳了几声，摆了摆手接着说道：“老魏的那个展不是还没布置完吗？我寻思今晚和明天带着小朋友们把展给布置完了。”
林一鸣一脸“别说了我都懂”的坏笑，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说道：“就那天那个小妹妹是不是也要去啊？”
姚瑾瑜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疑问道：“哪个啊？你说啥呢？”。
“还装起来了是吧？在我面前还不承认？”
“不是，你说的谁啊？我咋没印象我跟哪个小姑娘发生了啥？”姚瑾瑜不是不想承认什么，是真的不知道承认什么。
“我说你怎么一直不说同学聚会的事，合着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了是吧？”林一鸣鄙夷的说道。
姚瑾瑜听到他又挑起了这个事的话头，瞬间就把脸拉了下来，皱着眉头问：“别给那废话了，到底是哪个？”
“嘿，就那天咱们出去吃饭，临回去前，你给谁带的蛋挞啊？”
“大哥，人家就是一个大一的小朋友，说白了跟高中生没啥区别，我能对她感兴趣？”
“切，别嘴硬哈，咱们俩兄弟多少年了，我还不了解你了？”林一鸣推了推鼻梁上滑落的眼镜，肯定的说道。
“我给她带蛋挞，就是当时聊起来，她说可以不可以帮她带，我就顺便带回去了，你看看你那脑子里天天都装了点什么黄色废料？”
林一鸣也没再说什么，就是撇了撇嘴表示不信。
两人说话间就走回了学院大楼，然后悄么声的混到了队伍的后排，假装一副从来没离开的样子。
还剩下最后两个人在讲，但是姚瑾瑜确实是没什么心思听，一个是自己熬了通宵实在没劲，还有就是他确实也在思考林一鸣的话。
其实姚瑾瑜不是没想过，自己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学妹。在这个展览布置的活动期间，姚瑾瑜确实也对这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有些好感。只是自己不知道这究竟是一时的冲动，还是真的喜欢人家。
但是林一鸣的话，他是不得不认真思考的。两个人从初中开始就是好兄弟，然后一路从高中到大学都是一个班的，可以说某种意义上或许真的是林一鸣更了解他。现在这个最了解自己的人，都觉得自己喜欢那个小姑娘，这让姚瑾瑜又重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余下的几个人的期末问答，就这么在姚瑾瑜的思想斗争中快速的过去了。
几个同寝室的男生相伴着往寝室走，路上大家都在讨论回去睡一下午之后，晚上去哪里放松一下，但是姚瑾瑜却还在无意识的迷离之中。
“嘿，鱼儿，想什么呢？问你话呢大家，晚上是去喝两杯还是寝室csgo啊？”毛梓晨晃着姚瑾瑜的肩膀问道。
“昂？今天晚上啊？我要去布展啊，最多和你们一起吃个饭啊。”
“行啊，那要不然就阿布都吃串去？吃完我们回来csgo，你去布展去？”
几个人都表示同意，只有姚瑾瑜随意的应付一声“都行”。然后这几个建筑系的男生们，就直奔寝室快步走去，一个期末，简直是要了几个人的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但为君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