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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看烟丝醉软,付断井颓垣,冷清独坐生绡帐,断香在手添凄怆。
      除夕至,大雪下了整日,屋檐行道草木围墙上积了厚厚的雪,入夜,映着家家户户门口悬挂的红灯笼,整个街市一片白雪晶莹,嫣红璀璨。
      炮竹声没有断过,小孩子缠着大人点起十六管的大烟花,啪啪声响中绽放出火树银花,耀得人脸上愈发喜气。
      “爹,爹,再放一支好不好?”
      “先回家去,你娘亲给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咱们啊,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顿饭,吃完了咱们再来放?”
      “好,爹,我要吃鱼。”
      “鱼?那肯定会有,这叫年年有余……”
      听着那对父子喜气洋洋的话语,许子安慢慢收拾起摊子上的画卷。工笔美人,写意山水,都埋在厚厚红纸下,红纸是拿来写春联的,无非些吉庆话。
      “哎,写春联的,赶紧帮我写副春联。”有人哒哒跑过来,踢了一滩雪到他搁在地上的画具上。“对了,再写十个福字斗方。”
      许子安拂去画具上的雪,转身看那人,是个小厮模样的人,十来岁,一脸骄横。
      “要写什么样的?”
      “挑些不俗的来,我家小姐嫌弃那些俗的,要不怎么这会儿了我还来找人写春联?”小厮说着话,呵气暖手,又不停跺着脚。“快写,冷死了。”
      “好。”许子安坐下来,借着商铺下的灯火铺开纸,笔蘸足了墨,手却是僵的。他暗暗舒展了一下手指,又呵了口气,才稍许恢复知觉。
      写字予他本是得心应手的事儿,如今这手冻疮连着冻疮,肿得好似稍稍一碰便会破裂流脓。
      “你倒是快些,主人家等着要的。”
      “稍等。”许子安竭力恢复手上知觉,运笔写下一串字,自己看时,已觉不堪入目。
      小厮倒不管,赶忙着拿对联在旁又吹又甩,“你赶紧再写斗方。”
      “可是那春联写得不好。”
      小厮看看手里的字,“过得去,你快写斗方吧。”
      许子安心中发闷,看着那幅春联,每个字都失了风骨,若在从前定不能在人前现眼。然而此刻——
      咬牙写下十个福字,收了小厮给的一串钱。
      “我们小姐说,这当口若能找到替人写春联的,就多给些银钱。看看,这平日里可够几十幅春联的了。”
      “多谢。”许子安恍惚听着自己道了谢,又恍惚收好画具,撤了摊子。扭头看这一街一巷的白雪红灯,仿佛又是去岁和友人一同雇了船家,专在水上摆了精致的酒席,边畅饮边看这临岸喜庆风光。
      那时的他,穿着百蝠的锦袍,披着玄狐的斗篷,饮着醉软佳酿,说着古今轶事,何等快意……
      “蓬——”
      临街的人家出来放爆竹,声响震彻云霄,他猛然惊醒,环顾周身,是青布棉衫,破败画具,一只只画轴在藤盒中摇摇晃晃。
      摸出那一串小钱,一枚枚闪着乌亮的铜色,他从未如现在这般仔细看过钱,原来,唯有细细打量这身外之物,才真正觉出切肤之痛。

      沾了一身风雪气,回到家已近二更。
      这家不过是一间赁来的屋子,与房东同个院落,听得到那边欢声笑语,闻得到菜香酒浓。
      推门进屋,逸春本坐在桌边想事儿,见他回来,忙起身去迎,“雪还是没停,冻着了吧?我烧了炭火,你赶紧暖暖身子吧。”
      “嗯。”放下藤盒,走到炭火盆子,伸了手去烤,火光下自己一双手青紫肿胀,和街市上讨生活的人没什么两样。
      发着呆,一只细白柔软的手拉过他的手,往破了的冻疮伤口上药,药膏抹在伤口上,冰冷入骨,却有说不出的舒服。
      “我煮了饺子,捂在炉子上,你先喝口水,我去拿。”逸春放下药膏,脸上带着微微笑意,要转身,却被许子安拉住了。
      “我太没用了,说要和你平安喜乐地过日子,却连个像样的除夕都给不了你。”
      逸春仍是微笑,“怎么不像样了?你不是在我身边吗?”
      “陋室寒衣,连顿团圆饭都吃不上,这样有我在你身边又有什么可欢喜的?”许子安盯着他,轻轻抚上他的面庞,“不过两个月,你瘦了一圈,身上的伤也更重了。夜里疼得睡不着,你也不敢动弹,唯恐让我担心。就是有一碗吃的,你也推说胃口不好,总留给我。这些,我都知道——”
      “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原来,离了家,我便是个废物!”
      “什么誉满都中什么少年才子?当日多少人难求的书画,如今不过是拿来街边乞食的玩意儿。许子安当日为人追捧,现今只不过是个时运不济的潦倒书生——”
      “这样的我,在你身边有什么用?”
      逸春望着他,这些日子,他憔悴了许多,当日里的神丰俊朗已被焦虑忧心替代,眼睛没了神采,布满血丝。
      “你可是悔了?若是如此——”
      他的话随即被猛烈的拥抱抑在喉中,许子安喃喃在他耳边说着,“我不悔,我不会后悔,我只是恨自己不能给你舒舒服服欢欢喜喜的日子,我只是怨自己以为能救你于水火,却把你带到了另一个地狱!多少次,我都希望自己能够让你无忧无虑,和小时候那般笑着,我说我想对你一辈子好,可是——我带给你的又是什么?”
      逸春听着,双手轻轻抚过他的背,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言语。

      那时冬至霜花飞,许丞相愤然离去,许子安要带着逸春离开,却被柳爷拦住了。
      “你不能带他走。”
      “为什么不能?”许子安紧紧攥着逸春的手,少年俊雅的脸庞上微红的指痕犹在,眼里却满是决绝。
      柳爷冷冷看着他们,半天才说,“没了散不尽的金银,没了父荫的庇佑,你们以为出去讨生活这么容易?”
      “别说逸春还有身价钱,就算是我不问他讨这个钱,他这身子骨,伤得连从这里搬个大物件出去都要提心吊胆,生怕他又五内出血。这么个病人,带着他,不就成了负累?”
      许子安蹙眉,声音极冷,“他便是不能动,我也愿意顾着他。我有手有脚,怎么就养活不了我们两个?他的身价钱,现下我是拿不出,但若你能让他跟我走,我定会赚来给你。”
      闻言,柳爷怔了一会儿,又望向逸春,缓缓说道,“逸春,他的话我不能就此驳过去,事情没到那份儿上,旁人说什么都是白搭,我只劝你,别去冒险。”
      逸春看着柳爷,却只觉得紧紧攥着自己的那只手火热,那热从掌心透过来,身子里那颗心也便烧烫起来。
      “柳爷,没自己走到那一步,谁说也听不进去。——您就让我,跟他走吧。”
      柳爷站在那儿,门外刮来阵风,撩动织锦帘子,发出簌簌声响,前头传来咿咿呀呀的曲调,合着这声响,像个敲打着心的小锤子。
      “好!你想好了就成,不过,要离开这里,就得孑然一身地走,也不要回头。——这是堂子的规矩!”
      凝香雅舍的大门在身后关起的时候,逸春还是回头看了,灯火迷离,朱漆的凝香雅舍四个大字在翠蓝的匾额上模糊不清。厚重的大门锁住了莺声燕语琵琶胡琴,四周除了他们两人的呼吸声,静得可怕。
      “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你可会害怕?”
      “我,不怕!”

      逸春将一碗饺子推到许子安面前,“你吃吧。这是我向张大婶学着包的,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味儿怎么样。”
      “你也吃吧。”许子安拿起筷子,塞到逸春手中,“我知道你一定要说你吃过了。咱们家里有多少钱,我心里清楚,能做这么一碗,已经是极限了。”
      逸春没再推辞,轻轻夹起一只,却是送到许子安嘴边,“第一个还是你吃,才算尝了我的手艺。”
      许子安望着他,终究还是张嘴吃下,鲜美的肉汁在嘴里散开,心里的凄楚却更深。
      “好吃。哪里像我,给你做碗面都做不好。”
      “别说话,赶紧趁热吃。”逸春送了第二只过去,却被他挡住了,腾手夹过,送回到他嘴边,“你吃吧。”
      逸春微微一笑,“不要这么让来让去的了,咱们一起吃。”说着咬下那只饺子。
      许子安却放下了筷子,掏出那串小钱,搁在桌上,“你拿这钱去请大夫瞧瞧,我看你每天晚上疼得睡不着。”
      “好。”
      斑驳的墙在幽幽灯火下现出一双影,碰着头,用着同一个碗,没有言语,只有灯油偶尔噼啪炸起,又落下,再无声息。

      过了初五,房东张大婶就叉着手站到了两人门外,也不敲门,偏就用她尖利的嗓门嚷开了。
      “怎么着,两位小哥这房钱什么时候给?这可都从上个月十五拖下来了,大过年的我不与你们计较,教你们安安稳稳过了个年。原指望你们懂事儿明白,赶忙着想法子交了租钱,结果呢?——我敢问二位小哥,这要拖到哪天去?难不成当我这儿是大善人家?我们家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平白让你们住不成?”
      话音越嚷越高时,门吱呀开了,许子安背着藤盒画具出来,朝张大婶点了点头,笑道,“张大婶,再宽限几日,我这就出门摆摊子去。前两天总下雪,生意不好,今儿天气好,想着出门的人应该多——”
      “哼,别在那儿说你的书儿画儿的。”张大婶不耐烦地打断他,眼睛斜睨,“成日家看你舞文弄墨,以为多大本事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一天赚不来俩子儿,别说我这租钱,便是这一日三餐都成问题!是我心肠好,看你兄弟病着,才宽容你们那么多天,不然你问问外头去,谁家能像我这么着?”
      “张大婶——”
      “还真别叫我,叫我我今儿也是容不了了。跟你算清楚,这一个月的租钱再加上之前你兄弟说过除夕想包顿饺子,朝我借的白面,跑不了一串大子儿。快给钱吧!”
      许子安窘迫得涨红了脸,想说话又实在张不开口,却听身后逸春开口了。“张大婶,这钱你先拿去,数儿不够晚些再补可好?这大节下的,愿意花钱买画像的不少,您就再等等,我哥哥定能赚来银钱补上。”
      张大婶撩过逸春手里的那串钱,数了数,往袖子里一藏。“这还差着呢,看你们俩还算老实,我再宽限几日,到时候若再拿不出来,就别怪大婶我翻脸不认人了。”说着又拿眼瞥了许子安一眼,碎嘴念叨,“不是大婶我刻薄,这年头什么书什么画的可没人在乎,你年纪轻轻的,不如趁着现下年忙去卖点苦力,人手不够,人家可都给着双份工钱呢,比你卖画强多了。你兄弟这一向身上也不好,你不多赚些钱来给他瞧病?”
      许子安怔了怔,却是逸春接了口,“张大婶,你听是小宝哭了不是?快回去瞧瞧吧。”
      张大婶一听,果然是小孙儿在哭,这才慌忙踮脚跑了去。
      逸春上前轻轻搭住许子安的胳膊,微笑说道,“别在意她说的,她也不是坏心,就是嘴碎。”
      许子安闷闷地嗯了一声,抱紧画具走了两步,又回头,“那钱是给你看病的。”
      逸春一笑,“我的病也不是一朝一夕能看好的,拖过这段日子也没什么,你放心吧,天气好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痛。”
      许子安看着他,站了好一会儿,才点了头,“好吧,我走了,你多歇着点儿。”
      逸春答应着,送他出门远去,回转身,胸口的痛突然如蚁钻噬,眼前一花,跌靠在门旁。
      勉力用手肘去支撑起半个身子,不料才一动,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结着冰雪的门槛。

      地上的积雪清扫过,堆积在道旁,日头一照,稍许化开来,来往行人踩踩踏踏,便染成了黑色。穿着利索棉袄的小贩一肩挑起个担子,前头吊着个六层的大笼屉,后头挂一只半人高的木桶,虽说走在半融的雪地上,脚步倒稳,来到吉祥大仓便撂下挑子,高声喊道,“开饭了!”
      听到这一声,码头仓里抗包的伙计赶忙地放下手里的活儿,找水桶潦草涮了涮手,大步过来打开笼屉。
      笼屉里是烙得金黄喷香的饼,配着油绿的大葱,干了一上午活儿,大伙儿都饿了,一手拿了饼一手拿了葱蘸酱,一口饼配一口葱,吃得香,看得人也馋。
      “今儿还有肉!是你们大仓的小姐吩咐的,大年下的,不好亏待你们。”小贩掀开底层一只笼屉,果然是油汪汪红亮亮五大碗肉,酱香托着肉香一股脑往人鼻子里钻,伙计们炸开锅,抢筷子去夹,急性子的竟是用了手拈起来往嘴里送。
      “你们可都慢点儿吃!当心噎着!”打仓里出来一个老总管,叼着旱烟管子,叭叭吸了两口,看伙计们还在争先恐后地抢肉吃,不禁笑骂,“真是不能给你们好食,给饼子大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这么来劲儿?一辈子没吃过肉?”
      “赖大爷,您这话说的,这不是大小姐心疼咱赏的嘛,咱不可着劲儿吃不是对不住大小姐一片好心?”
      “赖大爷,也真是你们小姐好心肠,过年做活也做多了,从没有东家这么犒劳的。”
      “要不怎么人说,能娶到白家大小姐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不知道咱们里面有谁有福气啊——”
      赖大爷听得不像话,啐了一口,骂道,“一个个猴崽子样儿,满嘴胡说八道,吃你们的吧,吃完了好上工,这肉可是白吃的?”
      “得了,赖大爷,能白吃吗?咱可都是有血性的,吃了这肉,干活儿那是一个顶俩!”
      “去去去,就你这猴崽子油嘴滑舌。”赖大爷弯腰往台阶上磕了磕烟管子,再起身,看到个少年站在对面墙边看招请的告示。
      “敢问小哥儿可是要来帮工?”
      那少年赶忙回转身,往这边过来,“这位大爷,看告示上说招请伙计,您看我成不成?”
      赖大爷眯起眼,上下打量这少年。真是生得个好相貌,长身玉立,眉眼间别有一番俊秀天成,若不是穿着粗布衣裳,真真就是个贵公子的模样。
      “小哥,我们这儿可是做粗活的,看你细皮白肉的——”
      “我可以的,不敢有瞒,确实从前没做过这个,但我还是挺有力气的,您让我试试可好?”那少年满脸焦急,颊上微微涨红,竟是又急又臊的模样。
      赖大爷吧嗒吧嗒吸两口烟,这功夫已经又把面前少年打量过几番,这才说话,“既然你有这个心,就试试吧,不过我话说在前头,仓里的活儿都是苦活累活,也有人逞能来过,到了反伤了自己,这个我们这边可不担保你什么——你若想好了,就跟我来吧。”
      说着拔腿往仓里走,那少年也跟着过来了,赖大爷咳嗽一声,问道,“小哥怎么称呼?”
      “许子安。”少年答得小声。
      赖大爷扭脸看了看他,没吭声,到了仓里,指着前头一堆米包,“把这个抗到码头船上去,要码好,搬多少算多少工钱。眼下大节里,三倍工钱的地儿也只有我们这里。到掌灯了你过来算今天的工钱。”
      “是。”
      少年应了一声,往米包堆走去,来往抗包的伙计蹭蹭走着,却都不免看他两眼。
      “这么瘦也来卖力气?”
      “我看一个米包就压死他了。”
      伙计们说笑着,放慢了步子,偏要看那少年怎么抗起米包来。
      那少年站在米包前看了一会儿,弯下腰拎起一包,侧身用肩膀架起。并不像伙计们预料的那般狼狈,米包沉重,他站起来咬紧了牙,身子晃晃悠悠,却到底还是慢慢往前走了。
      赖大爷把烟管子往嘴里送,吸了一口,看那少年一步一晃往仓外去,便提笔在花名册上加了个名字——许子安。

      桌上的饭菜冷了热,热了冷,炭火早被熄了,寒风从门缝里往里钻,屋子里冷得像冰窖。
      幽幽灯火下,逸春坐在桌边,缩在自己的臂弯里,冷汗在额头密集,往下淌,胸口疼得太久,有些麻木,只觉得浑身发僵发软,连呼吸的力气几乎都没了。
      门口有啪嗒一声,他立即站了起来,却是眼前一黑,他忙扶住桌缘,定下神的时候,门已经被推开了。
      许子安走进来,不禁皱了皱眉头,“怎么屋子里这么冷?家里没炭了么?”
      “不是,还有,我去烧。”逸春勉强令自己声音平静如常,再取了火折子去烧炭火,却听许子安说道,“你怎么总是这样?天气那么冷,就为了省那么点儿炭火,偏要熄了等我回来再烧,你自己的身子怎么样自己最清楚,逞能也该有个分寸!”话音带了火气。
      逸春怔了怔,手里的纸卷已经烧起来,燎到手指,觉出痛才赶忙丢到炭盆里去,火慢慢烧到半黑半白的炭,也映亮了他的手指,食指燎红了一片,有些刺痛。
      他站了起来,转身看许子安,“我其实也不冷。——饭菜凉了,我去热热。”
      “不必了,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许子安解开外衣,刚要脱下,脸色却一变,逸春忙去瞧,看到他肩膀上血迹斑斑,血已经干了,把里面的衣服黏在肉上,一动又扯裂了,又有血流了出来。
      “你这是怎么了?”想要伸手去碰那伤口。
      许子安皱了眉头,一把推开他,“不碍事,你吃饭去。”话说出口又似乎悔了,干脆连衣裳都不脱,和衣躺到了床上,背冲着外头。
      他原以为逸春会来问,听着,却只有他默默收了碗筷,吹熄油灯,脱下衣裳,躺到他身边,再往后便只有他淡淡的呼吸声。
      “我不替人画画写字了。”
      “寻了什么活儿?”
      “吉祥大仓抗包。”
      许子安不知道逸春会说什么,静静等着,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他说话,想要回头去看他,腰上却环过来一只手,身后人的脸庞贴着他的背,手上慢慢紧了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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