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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唐华浓再度沉默,她今日受了太多惊吓,李琰本不想再刺激她,可她身上又太多令人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今天不问明白,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免不了再吓到她了。

      李琰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随手放到了床边的茶几上。

      他稍微使了些力气,桌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唐华浓听到动静,看了一眼,大致看清了那个瓶子的轮廓,却不解其意。

      李琰也不啰嗦:“唐姑娘快人快语,我也就有话直说了。这瓶药是从宫太医家搜出来的,太医家的药多不奇怪,但这东西却不一样。算不上要命的毒药,也不治病。此药邪门古怪,身为医者,就连研制的念头都不该有。若是顺藤摸瓜去查,托他制药的也不是别人,而是唐家的少夫人朱宴,说是给唐家小姐的,我想和你年纪最近的两个姐姐也用不上这东西,它究竟有何用处,在下倒要请唐姑娘你赐教了。”

      他说得很快,唐华浓却把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她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宫家世世代代都是太医,太医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高官,但却是再重要不过的要职,这样的人家必须稳妥,估计早被皇家安插了不少眼线了。

      李琰既然知道的这么细,应该也知道她求这药不是拿去害人的,不过真要追究起来,为了逃避入宫做出这种手脚,也是欺君大罪了。

      今天晚上真是热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唐华浓低下头,攥紧了自己的衣裙。虽有些紧张,但她反而觉得李琰不会真的降罪于她,他也从来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

      李琰也确实没有继续要吓她的意思,反而是他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变得有些疲惫了, “这种药非常凶险,就算不至毁容也必会伤身,甚至一个不慎连命都没了,华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唐华浓死过一次之后,好像将很多东西都看淡了,包括她曾经珍视万分的容貌,也不过皮囊白骨罢了。虽然听起来很傻,但她有时也会想,如果她不再年轻貌美,也不是唐家的女儿,如果还有人能像现在一样对她好,那才算得上真心实意。

      此时此刻,大概是错觉,她在黑暗中,居然觉得李琰的声音有些发抖。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奇怪了。算起来李琰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她几面,她自己都不心疼,他更没有什么好心疼的。最多就是因为他日后将是一国之君,天下人都是他的子民,仁君自然有一颗仁心,不忍心看青春年少的女子自伤自残而已。

      即便他没有生气,唐华浓也不能藐视君威。她起身复又跪下,“臣女不敢。这些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别人没有关系,请殿下不要迁怒我家人。”

      李琰良久地看着她,最后只是叹了一声:“你连死都不怕了,我还能罚你什么?”

      说罢他伸出手拉她起来,让唐华浓再度坐到他身边,之后再度开口的时候,唐华浓竟是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你不必把我当做储君那般敬重畏惧,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可你不至于无缘无故就这么对自己……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总要让我明白吧?”

      李琰的眼眸漆黑深邃,看起来十足的真诚。唐华浓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真话:“不关你的事,我只是不喜欢嫁入宫门罢了。”

      李琰似乎并未全信,只是摇头:“勋贵之家个个心比天高,他们的女儿大多也一样,一心想要高嫁,你倒是不同。你或许也听说过,当今皇后只是我的养母,而我的生身母亲只是个乐署的舞姬,如果我不是出身皇室,怕是要配不上你了。”

      他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要把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个没见过的人,心中不安,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了。但他府上没有别的女人,母后也是极好说话的人。应该已经算是不错的人选了,不知道唐华浓别扭在哪里。

      李琰思来想去,才有些迟疑地问出口:“你……已经心有所属了吗?”

      唐华浓似乎是怔了一下,过了许久,还是什么也没说,反而像是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李琰实在不明白,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看唐华浓这个茫然的反应,或许他应该松一口气,可是与此同时,心里又有些酸,就算她没有喜欢的人,大概率也不太喜欢自己,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刚这么一想,唐华浓好像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想起来要答话,“就算现在没有,以后未必不会遇到。如果有呢……你就不会选我了吗?”

      李琰实在不知,如果唐华浓真的很讨厌自己,他当然不会不识相的一直纠缠不休,可现在既然有机会,他没有理由不主动争取。

      不过他也想不明白,唐华浓为何不表明立场,反而选择这种旁敲侧击的问法,但她既然这么问了,李琰便也认真回答,只是对于这种问题,再怎么认真也像是在玩笑:“那也不一定,他要能配得上你才行。你们又没有成亲,如果他对你好,我会对你更好。不管怎么说,有的选总比没得选要好,到了那个时候,说不定你会改变主意呢?”

      唐华浓听得眉头紧皱,就算是她的亲人,也不会这样选人,李琰刚才明明还有些患得患失的样子,此时反而突然变得自信起来,嘴角含笑,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闹着玩,所以也就是听听便罢:“哪有你这样的人……”

      之后唐华浓就又不说话了,只是手抓着床沿,身体也向后缩了缩,不动声色中离李琰远了些。

      说来奇怪,看唐华浓的所作所为,绝对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可她唯独对待李琰不同,如果有事也会好好说上几句话,但等到该说的都说完了,她一刻也不会多留,好像生怕和他扯上关系。

      李琰有时候觉得,她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表面上看不出来,可唐华浓似乎心底有什么伤心的事,尤其是对着他的时候,从来都没笑过。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见惯了幽怨自伤的深宫妇人,以为自己早就厌倦了这些模样。可当看见唐家小姐之后,他又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多看她几眼。唐华浓的这些借口,从道理上都能说的通,但李琰总觉得她有所保留,可对于她不愿意说的事情,他也一点办法也没有。

      直到此刻,他突然觉得今天被一起关起来也好,至少这样唐华浓总算是无处可躲了。

      唐华浓正在环顾四周,思索着如何脱身,等她回过神来,才猝不及防的发现李琰越靠越近,吓得她直接站了起来。

      李琰也跟着她站起来,她后退一步,李琰就向前走一步,直到她退到墙边,再也退无可退,才慌张开口:“殿下,你要做什么?”

      “你说的都是真的?”

      屋里漆黑一片,唐华浓只能听到李琰低沉的声音盘桓在耳畔。

      “当然了。不能再真了。”唐华浓提高声音,直视他的眼睛:“你凭什么觉得我在骗你?”

      李琰有时候真的敏锐到让人害怕,唐华浓也不知道他的怀疑是出自直觉,还是真的在哪里发现了问题,只见他挑眉不语,好像在等着唐华浓证明给他看。可人的想法和真心虚无缥缈,根本没办法证明。

      思来想去,既然太子殿下非要说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她也就顺势奉陪好了。

      “有些话听起来真,其实是精心编造的,有些话听起来像假的,反而真的不能再真。殿下自小在宫里长大,自然会明白其中道理。”

      她心里叫苦不迭,从古至今,那些高位之人都会担心遭人蒙蔽。可在唐华浓的印象里,哪怕是日后李琰当了皇帝都没这么多疑,怎么这个时候反而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李琰还是刚才那副表情,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你可真是伶牙俐齿啊。”

      他这个样子,显然是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了,唐华浓也没法猜中他的心思,“那你倒是说说,我到底怎么说你才相信?”

      李琰好整以暇的坐下来,“我并不觉得你在骗我,只是觉得其中似乎有所保留,所以总是不太相信。就像你刚才说的,只要能够自圆其说,哪怕是骗人的也好,如果谎话能令人信服,也算是说得高超了。你可以慢慢编,别着急,长夜漫漫,我有一整晚的时间听你说。”

      唐华浓从没见过这么不讲道理的李琰,而且只要他不说话,只是在那静静看着自己,就算没做错事她都会心虚,更没有胆量和他枯坐一晚。她不由觉得自己不争气,明明嫁给他两年了,该做的事也都做过了,见到之后还是会不自觉的紧张,一举一动被他影响。

      果然,这种沉默没有持续多久,她就立刻缴械投降了。

      “哪有人骗得过你。”唐华浓小声嘟囔,“你想听真话,可我说了之后,你肯定觉得我在消遣你。哎呀算了,你就当我是在说胡话好了,反正是你要我说的。”

      李琰嘴角微动,不紧不慢地点了个头,等着她继续。

      唐华浓深吸一口气,顿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出口: “殿下相信有前世之说吗?或许也不是前世,可能是我在做梦吧。”她的声音在夜里变得非常飘渺。这世界上有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无可奈何之下,常常被世人归入神鬼之说,李琰原本是不太信的,可不知道是因为他们身处佛寺之中,还是因为唐华浓说得太过笃定,李琰的思绪完全跟着她的话在走。

      “你知道吗?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殿下你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听到这句话后,李琰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又轻笑了一声,“听着确实像假的,不过似乎还挺有意思的。”

      唐华浓并不在意他的反应,语气仍然平静:“应该是将来两年发生的事,我那时已经入宫了,殿下你也已经登基,还封我做了贵妃。我们之前好像就见过一次,没说过几句话。你之所以娶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我,不过是为了平衡前朝的势力。我哥哥和尉迟家的六郎自小一起长大,关系非常亲厚,可哥哥不似我祖父和父亲,他从小就喜欢舞刀弄剑,时常说要考个武状元,上战场上打仗去,他后来也确实这么做了。还是和尉迟星一起去的,尉迟家早有反心,哥哥他近墨者黑,朝夕相处之下,又受到他怂恿挑唆,最后终于铸成大错。一失足成千古恨,最后我们两家抄家流放,都落了个凄惨下场。”

      唐华浓刚开始说的时候李琰还不时的点头或者微笑,到了后来,他也无法那么轻松了。而是陷入良久的沉默,等到开口的时候,也没有评价他们两家谋反的事,而是有些犹疑地问出了口:“我对你不好吗?”

      唐华浓轻声道:“一开始也算很好了。毕竟已经到这个份上了,总要做些体面给别人看。大概是而且比起你憎恨的尉迟将军府,我还算不上讨厌。可是到了后来,唐家被抄家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

      这些事情,唐华浓每次回想都觉得委屈,她宁愿李琰赐她一杯毒酒,也好过被幽禁在仙居殿,给了她希望之后又不闻不问,任凭那些女人对她打骂侮辱。后来那个宫女的事情毫无根据,她如果这样提起,反倒像是在故意污蔑什么人,既然如此,她也没有继续说的欲望了。

      “再后来……我就死了。”

      她说的这些话,完全没有丝毫根据,李琰却听得入神,至少在听到的那一刻,他没觉得有丝毫的怀疑,甚至没来由的连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是我吗?”

      唐华浓顿了一下,别的都还好说,可是人总不能拿隔世的怨仇,这种没发生的事情论罪。

      所以她随口编了个理由:“戴罪之身,病了也没人知道,自然就死了。而且就算没有那种事,我也会自己动手的。”

      李琰抿了抿嘴,看着唐华浓:“你恨我吗?”

      唐华浓闻言摇头,答得没有丝毫犹豫,倒是显得很真诚,“我那时虽然不知政事,也知道你是贤明君主,后来也渐渐想明白了,身为帝王,自然为家国长久谋划。我只不过是一颗棋子,那里值得特意费心呢……仔细想想,我们两个人之间,你从没给过我什么承诺,也没说过喜欢我。皇帝要忙的事太多了,根本无暇顾及后宫,你也根本不屑骗我,所以说什么恨呢?或许这些事根本没有发生过,都是我心里的臆想,可其中并非全无道理,也许是上天给我的警示吧。”

      关于唐华浓这种冷漠的态度,李琰想过很多可能性,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唐华浓居然说出一个这样荒谬的理由。

      她说的每一个字李琰都听见了,之前的那番说辞有理有据,他听着总觉得将信将疑,可她现在说起这些有些荒诞的故事时,可他心里反而瞬间失去了理智,不愿有丝毫怀疑。而这一切,偏偏又都是被他逼着说的。

      按照这个说法,上天又何尝不是在警示他?李琰如果从没有听她说这些,在登基之前也一直不认识唐华浓,他绝对会像她所说的那么做。

      这种经历太过离奇,李琰算不上全信,可尉迟将军府确实是皇家的心腹大患,唐华浓所说的故事乍一听很荒谬,仔细想来倒是处处合理。如果是编的,或者是唐华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未免也看得太透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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