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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我们是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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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学到这里吧,安然。”
耳边少年温和的嗓音刚落,简安然垂下双眼,秀气的弯眉微微蹙起,白皙柔嫩的指腹在课本上来回画圈,上面刻满了一段段对如今的她而言遥远并陌生的回忆。
日本的课程比起以前在中国上学要轻松不少,然对于一个早就走过学生年代的人来讲,再轻松的课程在抛弃多年以后,重新拾起都显得艰涩无比。尤其,简安然初中未毕业就转去美国柯蒂斯音乐学院学钢琴了。
“幸村,学这些将来有用吗?如果没用,可不可以不要学?”简安然抬起头,如墨的眸子泛着水光,一脸期盼的看向面色微变的幸村精市,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冒出学习无用论。
“安然,我们都是学生,自然得以学业为主。况且,一张好的大学文凭能换一个光明美好的前程。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安然,你要记住一点,世界并不是围着你一个人在转,我们只是其中极其渺小的一员。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幸村精市的语调一如往常温和有礼,但其充满现实感的犀利言辞却也道破了社会的复杂。
“不管我们喜不喜欢,这阶段在学校学习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当然,你若是喜欢,也可以加入自己喜欢的社团活动来进行调剂。安然的钢琴弹得很不错,可以加入音乐类的社团,相信你会交到不少朋友的。还有,社团活动是要记学分的,安然一定要认真选择。”
“可我不喜欢这些,头疼死了。为什么要学这些呢?明明以后都用不到。至于社团活动什么的?我转入山吹后,就去教室里上了一节课。其他时间一直都请病假。所以到现在,我连社团都没有。唉,为什么幸村不是山吹的呢?如果在山吹,我就不用为这些事情烦恼了。”
简安然抬起头,点漆般墨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瞅住被她的话噎住,呛得满脸通红的幸村精市。推门而入的名取清之的耳朵眼里正好刮到最后一句,清俊的面容浮现一抹浅笑。
“你想得到美!你以为部长是好当的,随便一句话,就能说服社员,让一个抱着浑水摸鱼态度的人进去瞎混那。别说是幸村那样认真负责任的部长了,连我都不愿意收你这只懒猫入社。”
一眼瞥见名取清之怀里的乐谱,简安然欣喜地冲上去接过,一边翻看,一边嘟囔着坐回沙发,当下顾不上啥功课学习了,兀自沉溺在音乐的海洋。
幸村精市从旁瞧见了,摇摇头,伸手将堆了一桌的课本笔记本什么的整理好。简安然很聪明,然她志不在此,自然什么都学不进去了。学习还是需要靠兴趣的。没兴趣,就算拿鞭子抽着,她也会中途溜了的。
“你要是把看乐谱的功夫多花点在学习上,也不至于会让幸村补课补得如此头疼!”名取清之走到窗台前,望着繁星闪烁的深蓝色天幕,深深吸一口气,浸润着夜风的凉爽空气沁入心扉,舒爽的感觉随之涌上。
“你不晓得中国人有句老话叫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吗?我数理化不好,并不意味着我其他方面差那。何况,我的原则是活在当下。先将面前的事做妥当,至于将来么,一个人假如连眼前的事都不能保证,那他还有资格谈论将来吗?就跟幸村说的,学生的首要任务是学习。那我不正在学习吗?不过是文化课和艺术课的区别罢了。你们俩不能对我的爱好抱有歧视的心态,这是不对的。”
简安然小脸一扬,振振有词的将名取清之的感叹驳了回去。她并觉得自己有错,以前不学这些,她不一样从柯蒂斯音乐学院毕业了。然而她似乎忘记,她现在是藤井奈,并不是以前的那个钢琴天才。以目前她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驾驭昔日高强度的钢琴练习。且不用说去参加比赛了,就连一首完整的曲子,她现在弹得也是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诡辩!”
夜风扫过名取清之的脸颊,似在同意他说的话般,嬉笑着拂过简安然散落在耳畔带着自然卷的发丝,弄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喷嚏。
“安然其实可以去上专门的音乐学院……对不起,安然。”突然想到简安然患的病,幸村精市立即收住欲要吐出来的话语,眼底浮起一丝歉意。
时间仿佛在一霎时凝固住了,名取清之回首盯看自觉失言的幸村精市和茫然失神的简安然,眼光微顿,张张口,像是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他蓦然放弃,在这种情形下,不管说什么大道理,都苍白得令人发笑。最终,他梗在喉咙口的所有话语化作一缕无声的叹息。
名取清之深看一眼简安然,闭目聆听窗外此起彼伏的阵阵虫鸣。初夏的夜风吹在人身上,微凉刺骨。
“其实,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明知道不可能被人记住,却依然不肯放手,费尽心机的想要在平乏无味的人生道路上留下点什么,即使心里十分清楚那些东西终不可避免的会被遗忘掉。但我还是想任性的留下自己曾经走过的痕迹。”
暖暖的音色飘荡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很清晰。甚至不需要用耳朵去仔细辨别,幸村精市和名取清之都能听清少女声线里情感的浮动,就像坐在钢琴旁,听她弹奏钢琴曲似的,褪尽了所有的华丽技巧,唯留下一脉温情萦绕在耳畔缱绻旖旎。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过,中国西藏的藏传佛教认为,人是不可以照相的,因为相片上的影像会令人死去的灵魂得不到解脱,停留在人间,从而不能够转世,拥有来生。”
简安然低垂着头,半垂的眼睑,遮去了眼底盈满框的泪意。来生?她如何再去拥有另外一个来生?一颗豆大的泪珠子掉在翻开的乐谱上,瞬间洇湿了光洁平整的纸张。她不敢抬头去看因她的一席话陷入沉默中的两名少年,咫尺之遥,却恍若远在天边。
她伸出手,压住泪水浸湿的乐谱,嘴角带着清浅的笑意:“可我不指望来生,也不会去想今后会不会被遗忘?只想任性的活一回。认认真真的为自己而活。”不再为了迁就别人的愿望而活。
听到她的话,名取清之睁开双眼,扶在窗子上手轻颤,呼吸变得急促,胸口的心跳声越来越快,快得让他控制不住,他很想对简安然说:想做就去做,不要顾忌别人的眼光。我们只为自己而活,不为了任何人!
就在他徘徊不定的刹那,幸村精市淡淡一笑,叹息:“名取,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安然从不当我们俩是朋友。”
“她本来就笨得够可以!”名取清之敛去眸底的错综复杂,哼声道。
“你们两个好过分!居然在我说得最动情的时候,打击我。今后,再也不跟你们说这些了。”简安然瞪大双眼,怒视同流合污的两名少年。脸上洋溢着好像五月阳光一样温暖的笑容。
很多时候,看着周围来往的人群,简安然忍不住质疑,她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也许这一切仅仅是她做的一场虚幻不实的美梦。但这一刻,她不再怀疑,因为她的眼睛真实的捕捉到了两名少年坦露出来的毫不做作的担忧。
“就你的智商,还需要打击吗?”揭去冰雪的外衣,暴露出毒舌本性的名取清之最爱的事,便是让简安然没有血色的小脸,染上薄薄的血色。
“安然,从明天起不想补课的话,就不要再补了。就按你想的去做吧。”
幸村精市轻笑,视线从窗口的名取清之身上移到气呼呼的简安然眼内,看着她清澈的瞳仁,他蓦地发现,这个偶然遇到的病友似乎在不经意间融入了他的生活,并引导着他走向不知名的未来。
这一现象究竟是好还是坏?身在局中的幸村精市是无法说清道明的。他只晓得,简安然的人生必将同她所说的一样,无比精彩。而作为她的朋友,他很乐意见到这些。
“真的?太感谢你了,幸村。”简安然的心情雀跃不已。
“考试不过关,是要补考的,不然等着留级吧。”名取清之泼下一盆冰水。
“我们帮她抓题,让她提前背熟了去考就行。以安然的学习能力,混个中上还是可以的。”
幸村精市想起社团里某个经常补课的后辈,默默思忖:安然不至于会比他更差的。两者之间并无对比性。猜题这件事,不如教给柳莲二来做。他在学生会,对这些事比较在行。等哪天有空先介绍他们认识下?这样彼此相处也能熟悉些。
“大概吧。”
名取清之低着头,盘算一会儿打电话给在冰帝当老师的舅舅,要他帮忙送些复习资料过来,以便某只习惯性偷懒的猫咪备用。
简安然一脸满足的眯起双眼,目光投向窗子外天际的点点繁星,深邃的天穹在星光的点缀下,耀眼而迷人。
有朋友的感觉真好!特别是在他们为她分忧解扰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