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岔路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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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3点28分，距离斯拉文卡试镜结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她对这种不知何去何从的迷茫实在无法忍受，便找上了忙于跟其他导演交谈的卡尔。
“噢！我真的很抱歉，斯拉文卡，我们不是要故意忽视你的亲爱的。”他说着把斯拉文卡拉到一边，“是这样，我们一般不会立刻告诉演员们试镜的结果，大概在星期三或者星期四这时候，我们会通知你结果如何，不会等很久。”
“好的，谢谢您……”
“说真的，你很具有天赋，你的表演让我感到很惊喜，我向你保证你很快就能收到我们的回复，好吗？”
“当然。”斯拉文卡回道。
她离开了剧组大楼，此时早已错过吃中午饭的时间。斯拉文卡回到菲索尼克斯，又想起玛米交给她的名片，斯拉文卡盯着她的名字思索了一阵，决定干脆今天就找上她。
她让前台对玛米发送了一则即时讯息，幸运的是，玛米刚好就在酒店房间，她跟斯拉文卡约定在酒店餐厅见面。二十分钟后，当斯拉文卡不知第几次搅动她那杯已经凉透的半杯红茶时，玛米——《前夜》剧组的制片人，穿着一件很具东方风格的巫师外袍，里面像是居家的薄纱睡衣，步调轻盈的走过来，坐在桌子的对面。
“您想喝点什么吗？或者……”
“不不——”她抱着胳膊，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神情却跟肢体动作相反，依旧是很犀利的目光。“没想到这么快你就来找我了。”
“我很抱歉，我就是想到……”
“不重要了，”玛米再一次打断斯拉文卡，“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斯拉文卡，我想要投资你，开发你，我想把你捧成八十年代最具影响力的英国女演员，而且我觉得，对你的直觉我没有出错。”
好一会，斯拉文卡都没能回她。她对玛米的话感到目瞪口呆，她在她面前展现了一个恢弘壮丽的蓝图，而斯拉文卡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件事发生在她身上实在不太现实。毕竟在她17年的人生中，她一向以普通女孩的身份自居。
“你怎么想的，你喜欢表演吗？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机会的。”玛米试探道，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茶。
“我、我很喜欢，当然，但我觉得这有些不现实，那些演员……”斯拉文卡欲言又止。
“那些演员跟你差距是这么大，怎么会呢？噢我就这么说吧，”她嗤笑一声，“每一个演员都是被她们的经理人经过精心包装而成的，你见过艾德里安·霍恩斯，你觉得他很英俊，很迷人，看上去遥不可及。我只看到了一个出道6年即将燃尽潜能，事业不断滑坡的二流演员，没什么特别的。”
斯拉文卡很感激她这么安慰自己，成为巫师演员的想法在她心中放大了些。“道格拉斯女士，如果……我有这方面的想法，我是说你想要投资我，具体我应该怎么做呢？”
“很好，你是个聪明姑娘，”她放下茶勺，身体坐正，“首先，你需要一个职业经纪人，这很重要，因为在正式拍摄前，你必须跟我们签订合同，说清薪酬、版权、演员档期这类的事，这个时候你会发现拥有一个经纪人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实际已经拿到了这个角色。”斯拉文卡小心问道，玛米冲她翻了个白眼，“别这样行吗，亲爱的，不然你觉得她们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搭场景试戏呢。”
“抱歉，只是想确认一下。”玛米的反应让她有点窘迫，好像她是什么扭扭捏捏的小女孩似的。
“我会给你介绍一个不错的职业经纪人，我们认识有十年了，我敢保证他是这个行业里数一数二的存在。鉴于你还是学生，你跟他签订的雇佣合同所需薪酬都将从你未来的片酬里扣除。”
“我要去美国跟他签约吗？”斯拉文卡希望别是这样。
“不……”玛米说，“他最近在罗马，忙着解约的事，我会让他结束工作后直接到这来见你。”她喝了一口茶，似乎很不满意茶的味道，“然后是，解释这件事有点麻烦，我尽量简短跟你说：
“在美国巫师电影圈，演员现在大多都还是跟制片公司进行签约，并不是说这样不好——”她突然卡了一下，舌头顶着腮帮，过了一会，玛米像是决定了什么对斯拉文卡说道，“好吧，坦白说，这种模式很不好。向你这样没多少社会经验的小女孩，一旦跟制片公司签约，你会被他们彻底榨干。你会被他们死死的绑定在一起，如果你不听话，等待你的很可能就是巨额赔偿金和无尽的官司，这是很恐怖的亲爱的，你的青春只会在一个接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色里覆没掉。”
“我以为我只要跟经纪人签约就可以了。”
“不不，职业经纪人也是公司员工，当然也有那种独立的，不过手里掌握的资源质量就不好说了。一般来说，你会先去签约一个制片公司，再由他们下放经纪人给你。而我要说的是，我想要投资你，但不是以这种传统模式。”玛米直直看着她的眼睛，斯拉文卡在那里望见了一抹疯狂。
“你想用什么模式？”
玛米的热情因为这句话而受到了鼓励，她挺直了背，露出一个商人特有的自信微笑。“我是一名自由制片人，斯拉文卡，我在美国开了一家艺人代理公司，一家专门为演艺人员全权服务的经纪公司，我希望你会来签约我的公司。
“在我的公司里，我们遵从的是经理人管理模式，公司会为你指派经理人，而经理人又会帮你组建工作团队。这个团队里包含职业经纪人，同时还有专门负责你的职业生涯规划的管理经纪人，还有助理、学习指导、营养师、公关团队等等。这种模式更好是因为我们只是从艺人本身出发，而不是又拍电影又捧艺人，那样会乱套的。”
“我明白了——”斯拉文卡缓缓说，“所以你想要我签你的公司，然后你再从公司里给我指派经理人，再由经理人给我分派经纪人。”只说这几句话她就快被绕晕了。
“如果你跟我的公司签约的话，就由我来做你的经理人。”玛米说，神情淡然，“因为我跟《前夜》电影的拍摄签了三部，这是个系列电影，一共有七部，在我的合同到期之前，我都不能——”她叹了口气，“做太越界的事。”
斯拉文卡觉得事情不全是她说的这样，她怀疑玛米的公司实际才成立不久，根本就没有签约什么演员，而她很可能是第一个。
大概是看出她的犹豫，玛米向服务生要来纸笔，她在上面写了一串字，然后递给斯拉文卡。
“这是我的公司名字，下面是我要给你签约的经纪人的名字，你可以问一下那些在剧组里的演员，看看他们是如何评价夏安·加拉赫的，到那时候你会知道——你有多么幸运。”玛米说，“你想去美国生活吗，斯拉文卡？”
“我没太考虑过这种事……”斯拉文卡说，想到了很多她身边人的熟悉面孔。
“我理解，所以你跟《前夜》剧组签约这个角色，最好也签前三部，这样暂时的你可以待在英国，等《前夜》拍摄期结束后，我们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我能考虑一下这件事吗？”斯拉文卡收起那张纸条，玛米点点头，“不过你要尽快，这周试镜结果就出了，在跟剧组签约前，你应该有一个经纪人来跟他们谈合作，除非你不想要这个角色。”
“我当然想要。”斯拉文卡脱口而出，她觉得自己被夹在一个很为难的境地。一方面，除了玛米根本没有其它公司向她发出签约邀请，而她给的条件，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那么斯拉文卡将有一个非常厉害的经纪人。但是另一方面，斯拉文卡对这个领域实在太陌生了，当她意识到自己前面的每一个选择都可能变成改变她一生的决定，她就不得不更加谨慎的对待这件事。
“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的，就在这周五之前。”斯拉文卡说，玛米注视了她一会，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决定好就来酒店联系我。”
玛米一走，斯拉文卡立刻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她在柜子里翻了好一会，才找到若干年前，狄波拉从美国回来时带给她的一个梳妆镜。实际上那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用来看自己脸上有没有口水印的镜子，斯拉文卡也是在收到阿米莉亚送的双面镜后才意识到它是什么，但由于她们俩亲密却不亲切的相处模式，导致斯拉文卡一次都没用它跟狄波拉联系过。
斯拉文卡把镜子放在桌子上，她没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坐的很端正。她试探着叫了几声狄波拉的名字，那一边正对着两扇落地窗，落地窗之间是放着艺术品的小桌，斯拉文卡没去过她在美国的住宅，她不知道狄波拉是把镜子放在哪了，总之她没能见到她。
她望着玛米写的纸条，陷入一阵沉思。有那么几秒，不熟悉的未来让她产生了畏缩心理，斯拉文卡很想干脆拒绝。她也可以在报纸上写一个经纪人招聘广告不是吗？她可以只是单纯的拍戏，拿完自己的报酬就离开这个圈子，她可以只是单纯的挣些钱来维持自己的生活。
斯拉文卡确实逃避了一阵，晚上她在餐厅享受完了一顿丰盛晚餐，打算明天抛开这一切去找阿米莉亚见一面，跟莱希拉姆他们吃吃饭，聊一聊天之类的。不过等她再回到房间后，一看到镜子那头亮起的灯光，斯拉文卡就忘记逃避了。她喊了一声狄波拉的名字。
“斯拉文卡？”她的姐姐走过来，一脸震惊的望着她，仿佛她已经死了十多年一样，“你怎么会突然联系我？别告诉我你惹上麻烦了。”
第一句话斯拉文卡就有点不太想接了。
“是有一些事，是关于工作上的，我想向你——”斯拉文卡感觉喉咙卡了根鱼刺，“咨询一下。”
狄波拉尖锐的笑了几声，对她说的话感到很新奇，“你想向我咨询一下，梅林啊，你十岁时如果知道十八岁的你会对我这么说话，你会想先掐死自己。好吧，你想咨询什么？”
斯拉文卡想纠正她自己还没十八岁，不过那也不重要了。“是这样的，你能帮我查一个公司吗，我是说就像你们平时会做的那种调查一样，怎么说，全方面的查看一家公司是否合规之类的。”
“那很简单，我现在就能帮你查，”她满不在乎道，“叫什么名字？”
“无名指公司——”斯拉文卡举起那张纸条，狄波拉凑近的脸庞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就这一件事？”她问道。
“呃……另一件事有点麻烦，你能帮我找到一个——”斯拉文卡想了半天，由衷认为这些事对于她这种还没毕业的学生来说太超前了，“一个律师，在美国的，可以帮我看一下演员的聘用合约，我是说……”
“什么？”狄波拉扬起眉毛。
于是斯拉文卡不得不花十分钟来解释这件事，包括她是怎么被邀请参加试镜的，狄波拉听完眯着眼睛，对她所说的内容似乎有些怀疑。
“所以你是说你打算跟那个制片人签约她的公司，但你需要一名律师在旁边审核那些合同是否合规。”
“是这样。”斯拉文卡说，“我打算到时候带着这面双面镜过去，而你只需要把人找过来，让她实时查看就可以了。”
“听上去像个麻烦事，”狄波拉不是很情愿，但还是答应下来了。“那么——如果你没别的事……”
“等一等！狄波拉！”斯拉文卡赶在她准备离开镜头前叫住了她姐姐，“你对……美国巫师电影圈有些了解吗？我是说，”斯拉文卡很不想把内心的犹豫和不安表现出来，“我不知道我要不要这么选择，一个巫师演员，我……玛米·道格拉斯，那个制片人，当她找上我的时候，我觉得我的人生很可能要因此天翻地覆……”
“玛米·道格拉斯——”狄波拉打断斯拉文卡的感性，又念了一遍那个名字，“我认识她，菲索尼克斯的高级客户。”
“什么？”这是她今天第一次这么吃惊，“她是你的客户？”
“是啊，她带着她的剧组在英国拍戏，你以为还会有哪个酒店能跨洋连锁的？我们之前就有过几次合作了。”
“梅林——”她突然相信自己命中注定就要走上这条路了，“你觉得她怎么样？”
“只是在酒店客户评估里她信用挺好的，我们一起参加过几次宴会，但我对电影圈的事不了解，我不能跟你担保什么。”狄波拉用一种不咸不淡的语气说道，“走这条路也不错，比什么魔法部职员好多了，运气好点，你可能会红一段时间，挣点小钱。”她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要是那样，说不定还能为酒店做形象宣传。”
“我不想……这是我的事业，我不想跟家族企业走得太近。”斯拉文卡想把这种念头扼杀在摇篮里。
“现实点吧，但凡是做生意的你见过亲人间有哪个是分的那么仔细的。”狄波拉嘲笑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切断对话了，查好的文件会通过消失盒传过去，不出意外就在明天，至于律师的事……”
“明天我看过调查报告我就会决定好是否要跟她签约。”斯拉文卡说，狄波拉点点头，结束了对话。
有时人们会很难忍受跟狄波拉这类人相处太久，因为她总是想着要在各个方面都压你一头，牵着你的鼻子走，但你不得不承认，她办事相当靠谱，只要是她确定会帮你办到的事，她就会立刻执行。拜这一点所赐，斯拉文卡在晚上九点刚过，就收到经理送来的公司调查文件。狄波拉让人把无名指公司翻了个底朝天，不过实际上这家公司也没什么太多信息可查，因为它就跟斯拉文卡想的一样，成立还不到一年的时间。
斯拉文卡看着那些文件信息和最后调查人附注的“无重大风险问题”的字样，并不觉得自己今晚会睡一个好觉。这件事有违她潜意识的逃避，如果玛米的公司真有什么大问题，那么斯拉文卡便可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拒绝她，回归过去普通的校园生活。当她真的要做一个决定性选择时，斯拉文卡发现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还是一股脑涌上心头。
她要做的确实是件大事，因为一旦她跟玛米的公司签订了合约，她就确定要走上巫师演员这条道路，这不是她在赛门乌汀俱乐部受邀比赛的工作，这是实实在在的一个职业生涯，如果她要中途反悔，那么等待她的便是赔偿金。她确定她真的想要这么做吗？
她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狄波拉就通知她律师已经找好了，但他只在特定时间段有空。斯拉文卡想再问狄波拉关于她到底要不要签订这个合同，狄波拉很不耐烦的打断了她长篇大论的内心独白。
“你想干就干啊，为什么你会想的这么多？”
“因为这很可能是决定你一生的大事，你总要谨慎考虑不是吗？”斯拉文卡对她这种无所畏惧的姿态也很不能理解。
“这世界上没什么事是一票定终生的，你想的也太多了。”她翻了个白眼，毫无征兆的切断了对话。
斯拉文卡对着那面没有人物的镜子，一时不知道该作何表示。这世界上最可以给她做客观决定的人拒绝帮她思考这个问题，除此之外斯拉文卡想不到别的人选了。她是绝对不会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找莱希拉姆的，因为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斯拉文卡选择这条道路，这件事对他而言太陌生了。同样把陌生当危险的也许还有阿米莉亚，但她更可能会因为这个职业在她自己的认知中无法受到肯定而阻止斯拉文卡做这件事。
如果巴蒂在这就好了。斯拉文卡萌生了一秒这种想法，如果他在这，未必不能接受这种新奇的事物，他不是个传统的人。斯拉文卡可以给他写封信，告诉他现在自己有一件麻烦事，只要他看到，她确信他会赶过来。可她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在见到巴蒂的那一刻产生倒退的想法，她会疯狂的跟他接吻，然后跟他说她后悔了，她现在希望她们依然会在一起，他会答应重新跟她在一起，她们会像过去那样形影不离。
这种疯狂的想念有一秒蚕食了她的思想，而到下一秒，斯拉文卡一想到她会在做出让步后，像一片灰扑扑的影子那样，在他表面称羡的家族婚姻之下承载那份偷情般的亲密，不管他说他会有多么多么爱她，斯拉文卡都确定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所以如果有人问她最终能下定决心的原因，斯拉文卡会说是在她看见那个打退堂鼓后的自己黯淡无光的跟在克劳奇这个辉煌的姓氏后，过着只有爱情拿得出手的人生，她就再也感受不到那份甜蜜了。
而这一切发生的是那么快，在斯拉文卡第一次敲响玛米·道格拉斯，她未来经理人的那扇房门之时，斯拉文卡做出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选择。
她选择为自己好好的活着。
作者有话说第58章 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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