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试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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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外等待的日子，让斯拉文卡昏昏欲睡。
她让头靠着墙壁，眼睛停在那本薄薄的场景剧本上，由于记了太多的笔记，必须要看的足够仔细，才能看清上面的文字对话。好在斯拉文卡已经将所有的台词都背过了，她不需要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之间寻找最初的文本，也能脱口对上米瑟莉的台词。
就在昨天，她拿着选角导演助理杰克·汉克斯写的地址，找到了全英唯一一家巫师放映院，她赶上了周日最早的一次放映。她买了票，走进一间黑乎乎的，空气里满是霉味和潮气的大房间，凳子看上去是软的，实际硬的离谱，天花板唯一的光源是一个在空中不停旋转的小球，斯拉文卡猜测那就是悬浮球。光影在球里呼之欲出，球上有好几处坑坑洼洼的小洞，等电影将要开始放映，小球里的光四下折射出去，全都像磁铁一样被吸在了最前面那个白色的平板上，很快平板上开始显示出像巫师照片一样的动态画面，但画面的颜色要更鲜明一些。
第一场电影放映完毕后，她还坐在那张不舒服的靠椅上，呆愣愣的望着空白幕布。这太震撼了，她以前没看过巫师电影，对动态画面的认知不过停留在巫师照片这样的短时成像上。巫师电影不一样，拍摄的画面是完完整整的故事，就像一本小说一样，只是用直观的画面呈现在你眼前，通过这些画面，她可以看到那些演员是如何用高超又真实的表演来完成对话和故事，镜头甚至会突然放大，切换到她们脸上的某个眼神。这太不可思议了！
斯拉文卡真希望有人能跟她一起看到这些画面，她真是不理解为什么英国巫师界没有流行起巫师电影呢？
她看完一场，带着激动的心情又买了第二张票，但由于放映院排片太少了，同一个电影的第二场一直到下午一时。斯拉文卡不得不回到菲索尼克斯，她向学校申请外出三天，这样她就能有足够的时间来准备试镜。
斯拉文卡最先做的准备工作便是把7页场景剧本里米瑟莉的台词全部背下来，她有必要这么做是因为电影中没有人会拿着台词在一旁棒读，她们的演绎就像真实世界会发生的那些日常一样。等斯拉文卡干完这项工作后，她去餐厅快速吃了午饭，离电影开始放映还有一小段时间，她就继续琢磨那些台词。
当她将同一部电影看完第二遍以后，斯拉文卡开始在房间里试着用表演的方式念台词。米瑟莉是个性格坚毅、聪明果断地女人，所以斯拉文卡认为她也应该在说话时抛弃原有的轻柔语调，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加快了角色的说话速度。
尽管如此，她的表演进展的并不顺利。没有人教过她具体要怎么去演绎一个人在特定情形下的喜怒哀乐，她回想那些电影画面，发现不同角色对于愤怒的表达是不同的，她没有一个固定的模板，去把米瑟莉的情绪表达套用其中。
于是斯拉文卡到放映院又买了第三张电影票。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时间定在晚上九点。在开始前的那段时间，她根据场景剧本的对话内容，找出了小说里的具体章节，斯拉文卡反复阅读那几章，虽然主角视角并不在米瑟莉身上，而她只能从主角的间接观察与对话中得知人物的心里状态，但她还是试着去为人物做了侧写。
当她最后一次观看电影后，她对表演的认知有了一些改变。原先她总是太纠结于当人物悲伤难过时，或当人物陷入危机时，她会怎么去表达这种情绪。可将这种太过细节又琐碎的表达应用在表演中，她时常会觉得虚伪——这太不像是现实中会发生的事了，而她看过的电影，那些演员的演绎跟这截然相反。在她不知疲倦的探索至深夜时，斯拉文卡终于开始转变了这种对电影表演的理解，角色的情绪表达应该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她应该设计细节，但不能像对待一个被施了夺魂咒的傀儡一样演绎她的角色。
略微遗憾的事，她的这一理解转变太晚了，离正式试镜的时间只剩下四五个钟头，斯拉文卡干脆放弃了睡觉，她全情投入做这件事，从一个白天练习到了另一个白天。而当斯拉文卡吃完早饭，迎着九月温和的日光时，她发现自己会把这件事做好，她相信她会赢，她对自己充满了信念。
来到试镜的地点——一个剧组用魔法临时搭建的高楼，里面的设施还算完备，装潢虽然简单，但总体很是整洁。她按地址信息来到四楼，在一个房间外，靠着对面的墙壁摆了几个长椅，十几个黑头发的女孩等在外面，从那时起，斯拉文卡就觉得事情总是不如她所想的、或是别人口中说的那么简单。想也知道，这是一本美国巫师界正热的连载小说，当它翻拍成电影时，它会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哪怕在英国巫师界，人们总是传统的有些消极，为了能够赚取丰厚报酬，也不乏有人前来竞争这个角色。
斯拉文卡独自坐在最靠边的位置。为了保持她燃起的这份信心，她从不偷偷观察同来的女孩是什么样的，她们长得如何，身材怎样，她就只是一遍遍的看着那本已经有点皱的剧本。
倦意渐渐在眼前蒙上一团白雾，斯拉文卡靠着墙，实在忍不住汹涌的困意，她尝试着闭上眼睛，一边不断告诫自己只是小憩片刻，一边沉沉跌入梦乡，直到杰克口中的“一个男人”轻轻把她唤醒。
斯拉文卡猛地站起来，以为自己实际已经错过了唯一的试镜机会。
“加兰女士，该你了。”
“噢……谢谢。”斯拉文卡懊恼自己睡了过去，她快速捋了捋头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随着工作人员走进了试镜房间。
里面很空、很大。房间一侧全是没有帘子的窗户，光线一缕一缕的透过来，打在空荡荡的室内。在房间最前面的位置摆了一排类似学校课桌的那种桌子，五个打扮的很是奇异的巫师坐在中间位置，而在正中央，一个眼镜镜片是黄色的微胖男巫，埋头写着什么东西，他右侧隔了两个人正好坐着斯拉文卡见过的佩洛塞·林恩。而在桌子最两端，各坐了几个既不太像打杂人员，也不太像剧组导演的巫师，斯拉文卡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番，然后慢慢走到试镜组对面放的那把椅子那。
正如杰克所说，带她进屋的工作人员开始向对面的试镜组介绍斯拉文卡的个人信息，几十只颜色各异的眼睛同时看向她，从这里开始，斯拉文卡就紧张得不能自已。这不是以前靠淘汰赛来获得决斗助手职位的面试模式，也不像她受人推荐后，第一回到傲罗办公室接受穆迪训导的场面，这是实实在在的面试选拔，斯拉文卡觉得她的紧张快要溢出来了，她不应该这样的，因为米瑟莉这个角色不会因此就被吓到。
“美好的星期一，是不是，斯拉文卡，你好啊——”坐在最中间，戴黄色镜片的那个男巫在介绍完毕后率先开口道，“我是前夜的导演卡尔·D·杜丝勒，”他挠挠头发，侧过身看向他身边的那几个同事，“呃虽然今天已经介绍过很多次了，要不然你们自己来说？”
挨着他的那个戴圆框眼镜，满脸雀斑的男巫刚想开口，卡尔又摆摆手说道，“算了，对斯拉文卡小姐来说也未必能记得住。”他转回来，扶了扶眼镜，丝毫没给斯拉文卡能插上话的机会，“我看了你的简历，很遗憾（斯拉文卡的心脏差点跳出去），你没有给我们照片，虽然林恩向我描述了，今天看到你——”他身处空闲的那只手，在空气中挥了两下，“你还是挺出乎我意料的，你觉得呢，格蕾丝？”
卡尔再次侧身，看向桌子最右端——一个翘着二郎腿，穿格子西装裤的中年金发女巫，腿上放了一本封面在动的书，卡尔叫她时，她正跟一旁另一个棕发黑眼，眼神犀利到甚至有点不太友善的女巫说话。只见格蕾丝抬起头，对着斯拉文卡很温柔的笑了笑，然后不紧不慢的开口，“我喜欢你的眼睛，”她说着看向卡尔，“它让我想起琼·坎迪。”
“是啊，又大又亮的猫眼睛，”卡尔回应道，“那么——斯拉文卡，我们看了你的简历，我有一些问题，别紧张，只是出于好奇心，你能为我解答吗？”
“当然，”斯拉文卡开朗的笑了一下，虽然内心仍然十分紧张，“别拘束，尽管问我就好了。”
卡尔似乎被这句话逗笑了，他翻看着简历，然后问道，“你是霍——呃霍格沃茨七年级毕业生，我看到你有一个非常丰富、又不太寻常的经历，你干过傲罗、决斗助手，这些工作在我们的认知里都挺少见的。”突然，他停下了翻看的动作，抬起头，身体慵懒的靠向椅背，胳膊交叉在胸前，“你为什么会愿意来试镜？我是说——这几个职业相差都挺大的不是吗？表演，这可是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我很好奇你的想法，或者你就只是在找一份能挣钱的工作而已，当然如果是后面这个理由完全没关系。”
这个问题是她没想过的，自然也不在准备范围内。斯拉文卡迟疑的思索了半分多钟，最后逼迫自己先开口回答，“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个回答可不是卡尔期待的，斯拉文卡看到他不以为然的扬起了眉毛，“我确实在找工作，我确实需要一份工作，但这不能算作是理由。我是说，我的朋友、家人也在为我介绍各种各样的工作，而在此前我都拒绝了。”
她尽量忽略那些各有所思的目光，只盯着卡尔一个中点，“在我选择做傲罗实习之前，我的生活同样跟这份工作很难有所联系，我的物质充裕，生活悠闲，我一向忙于去外地旅行，跟朋友逛街玩闹。我选择了一条跟原有的轻松生活不同的艰难道路，并且很危险，这不是只要有勇气就可以实现的，你还要是一个思想开放的人，一个愿意走出舒适区，接受新的、不同生活的人。
“所以我想选择来试镜也是一样，我又一次跳出了原有的熟悉的世界，我再一次向前探索。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意味着危险、不够体面、过于新奇，作为英国巫师我不想否认这一点，但我还是选择了，我还是踏出了这一步，来到这里，这个地方，站在你们面前。不单单是出于好奇，也是对新世界的追逐，一种改变。”
她说完了，屋内持续的陷入安静。卡尔又是率先开口的那一个，他说了几个语气词，把其他人的思绪拉回试镜，接着侧过身，看向格蕾丝她们。
“很精彩的演说对吧？”
“不置可否。”格蕾丝说，“谢谢你的回答，斯拉文卡。”
“这没什么。”斯拉文卡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卡尔没问更多的问题，试镜进阶到角色独白这一步，斯拉文卡照着自己昨晚写好的独白台词背了一遍。她不觉得自己完成的很好，事实上，尽管杰克跟她简略的解说过所谓的独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实际表演出来的效果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大概率也跟专业演员学到的独白大相径庭。
当她说完后，短暂沉默接着的是一位在场的试镜员对斯拉文卡说“谢谢”，还没等她喘口气，那位试镜员接着转向导演组，“有想要切读的导演吗？”
没人回答，也没人举手示意，斯拉文卡有意忽略内心的焦虑扫视一圈：卡尔在和旁边一位大鼻子、神情忧郁的男巫低头交谈，最左边年轻一些的男巫只是面无表情的摆弄他那根羽毛笔，右边那个戴圆眼镜的试镜员跟他身边那位中年女巫，和林恩三个人讨论着什么。
时间像利刃，每分每秒都在刀割她的自信，她所剩不多的底气，不知过了多久，卡尔坐正身体，看向斯拉文卡，露出一个她能读懂的、将要拒绝的笑容。斯拉文卡知道她没戏了。
“斯拉文卡，我确信你为我们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你很有天分，非常漂亮，你的气质……”
“卡尔——”格蕾丝突然打断他，斯拉文卡看见她和身旁那个眼神犀利的女巫又交谈了几句，然后冲卡尔使了个眼色。
卡尔走过去，有点吃力地弯下腰，凑到她们俩中间，听她们说话。斯拉文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事情有了什么转机，但很快她扼杀了这种期待，她不想让自己太失望。
只见她们说完后，卡尔直起身，他在人群中寻找了一圈，目光落在斯拉文卡身后那个试镜员身上。他冲那个男人招了招手，待他跑过去后，卡尔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男人紧接着跑到斯拉文卡身边，她在那一刻心跳的飞快。
“加兰女士，导演组要和作者她们讨论一些事情，可以麻烦你先出去等候片刻吗？”
“当然。”斯拉文卡说，巴不得赶快离开这。
没人注意到她离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卡尔忙于跟那个棕发女巫以及格蕾丝交谈。斯拉文卡又回到了她原有的座位，这会走廊空无一人。
她拿着剧本，目光心不在焉的在上面游走，片刻间，她想了很多种可能：格蕾丝觉得自己意外的符合她心目中的米瑟莉；她们试镜了一上午，所有人看上去都是这样，而斯拉文卡可能是其中比较好的一个；她的独白表演不算太差……
“加兰女士——”那个试镜员打开门，嘈杂的说话声闯入走廊宁静的空气中，“你可以进来了。”
“谢谢。”
斯拉文卡再一次走进去，里面的声音瞬间消失了，大家都在看着她。斯拉文卡保持镇定地注视他们，她发现原先的座位有了一些调整——卡尔还坐在最中间的位置，只是格蕾丝坐在了他跟那个大鼻子男巫之间。她投给斯拉文卡一个友好的目光，斯拉文卡没那么不安了。
“斯拉文卡，”卡尔说，“我很抱歉让你久等了，我们刚才临时讨论了一些事情，所以——”他挠挠鼻子，又摸了摸自己的黑色卷发，“我想跟你进行切读，你有场景剧本吧？”
“我放到门外了……”斯拉文卡手心向外，在他继续说话之前，斯拉文卡接着道，“没关系，我已经全部背下来了。”
“非常好，”他拿起一叠稿纸，“还记得礼堂大厅夜晚那场戏吗？”
“记得。”
“我来说奥斯特的部分，好吗？”
“当然。”斯拉文卡说完怔了一两秒，她有种大难临头的紧迫感，因为那幕戏是她开场。
“我们能开始吗？”
“你就坐在那？”
他们俩同时开口，格蕾丝扬起嘴角，但没说话，卡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站起来，拿着剧本慢步走到斯拉文卡面前。斯拉文卡发现卡尔的个头竟然还比她低一些。
卡尔把椅子搬到了墙边，然后走回来了几步。斯拉文卡闭上眼睛，酝酿着第一句台词，她睁开眼，大踏步朝卡尔走去。当她揪起他的衣领时，愤怒也随之涌起。
“你这个混蛋！”她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摔向门边，卡尔踉跄几步，节节后退，他脸上布满震惊的表情。
斯拉文卡在他快要跌倒前再一次拽住了他的衣领，她把他推到墙上。
“你这个肮脏的——卑劣的小人！我警告过你如果你再回来……”
“我会怎样！”他大吼一声，把斯拉文卡吼出了米瑟莉的皮囊。
他难道不该等到她把台词说完吗？
“我会怎样——我在问你，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指责我，”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在她面前，“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我指手画脚！你——和你的儿童同伙已经彻底玩完了，”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轻蔑至极的讥笑，“你觉得你可以说服丽莲，而她会听信于你，但你不知道，她已经在那份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斯拉文卡的手松开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想拼命掩饰自己的吃惊。她想强装镇定，她应该说点什么，台词上写“那不是真的”，可斯拉文卡没说。
她不是忘记了，而是她觉得作为米瑟莉，强悍坚韧的米瑟莉，不会在自己憎恨的奥斯特面前展露出动摇。
卡尔停顿几秒，随后他想用力挣脱斯拉文卡的手，他差一点就成功了，斯拉文卡——米瑟莉大梦初醒，又重燃起愤怒。
“你这个鼠目小人，你以为我会听信你单方面的告白？你以为——”她拉着他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面前，用又低又冷的声音说道，“你可以摧毁我和丽莲之间的感情？就凭你？”
“不管你信不信，丽莲现在已经离开了英国，她不会再回来了……”卡尔的眼睛露出一丝挑衅的笑意，斯拉文卡等着他说后面的台词，过了几秒，他举起右手，目光飞快向外瞥了一眼。
“她不会再回来了，只有我们，你——还有我，若干年后，等她再次回来，只会看见两具相拥在肮脏泥土下，早已粉碎殆尽的白骨。”斯拉文卡不带喘息的说完他的台词，然后松开了卡尔。
他脸上挂的震惊不像是演的。卡尔又仔细看了一遍那上面的话，接着又看向斯拉文卡。
“你背了奥斯特演员的台词？”
“只是……我看太多遍了。”斯拉文卡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想让他别这么吃惊。
“太不可思议了！看来你做了相当多的功课哈？你觉得呢格蕾丝？她来抓我的衣领时可真把我吓了一下。”他说着走回中央，斯拉文卡觉得应该说声抱歉，格蕾丝没给她这个机会。
“也有点吓着我了老实说……”格蕾丝的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事物一般，“我可以向你问些问题吗斯拉文卡？”
“当然。”
“我注意到你好像漏了一句台词——‘那不是真的，我不相信’，你忘记了吗？”
“不实际我是故意的，我原本是打算说的，但是在跟杜……”卡尔笑着补充一句，“卡尔就行。”
“在跟卡尔导演对戏时，我发现……米瑟莉这么说好像不太符合她的角色个性——请别误会，我不是代指您的作品如何，您写的非常非常好，我只是觉得米瑟莉是那么憎恨奥斯特——他挑拨了丽莲跟她之间的友情，还玩弄了丽莲——她是那么的憎恨他，所以她不大可能会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坚硬外壳下的其它情绪，我只是这么感觉。”
格蕾丝的表情严肃了一些，她若有所思的看着斯拉文卡，但眼神并没有聚焦在斯拉文卡身上，她在思考她刚才说的那段话，她在琢磨。过了片刻，她开始翻动手边的剧本。
“伊顿的房间，夜晚，这一幕戏你能为我们表演一下吗？”
“爱情戏可不是我的强项，格蕾丝，”卡尔撇了下嘴，冲斯拉文卡无奈的笑了笑，“不如直接把艾德里安叫上来，刚好让他看看他的爱人怎么样。”卡尔走回试镜员席，低声在格蕾丝耳边说话。斯拉文卡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她已经被纳入出演名单了，伊顿是米瑟莉在故事中的丈夫，结合卡尔的那番话，艾德里安应该就是饰演伊顿的演员。
“CJ！”他们交谈了一会，卡尔叫了一下通知斯拉文卡进场的那个试镜员，“给艾德里安传信号，让他现在上来。”
说罢，叫CJ的工作人员跑了出去。在这段空隙，导演组们互相交谈了几分钟，其中一位试镜员指挥下面的工作人员在这里布景。斯拉文卡站在一旁，看见他们在一个很大的箱子里扯出一块背景相当真实的幕布，家具逐一飘了出来，接着他们魔法搭建起场景。
“斯拉文卡——”卡尔突然来到她身边，“过来。”他带她走到试镜席最右边没有桌子的座位，最开始跟格蕾丝交谈的棕发女巫——不得不说这么近面对她让斯拉文卡有些压力——在这正襟危坐，卡尔示意她坐下来，自己则坐在靠墙的椅子上。
“你有经纪人吗，斯拉文卡。”卡尔开口问道，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我不觉得我会有，”斯拉文卡干笑一下，“我是……头一回接触巫师电影。”
“你知道林恩一开始给我看你的简历时，我还吃惊了一把，我以前没用过这种方式试镜演员。”卡尔说，“你很幸运，非常幸运，你简直——”他话未说完，歪头看向那个棕发女巫，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斯拉文卡。
“你们一般都是怎么招募演员的？”斯拉文卡好奇道，“演员导演到巫师聚集区找那些适合的……”
“不不，不是你想的这样。在美国巫师界，我们的产业已经比较成熟了，我们会有一个专门发试镜通知的渠道，演员可以通过那个信息面板来找到剧组报名。不过鉴于英国巫师界巫师电影相对比较落后，而我们又得找英国演员，只能从各大话剧组里开放试镜通知。我们一开始是在话剧演员里找人的，效果很不好，你们英国电影演员真是少得可怜。”卡尔咂咂嘴，“杰克当时住在那个什么酒吧，他说——他一开始以为有人在吵架，就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你，多么碰巧，”他又重复了一遍，“多么碰巧他刚好看到一个符合米瑟莉角色的人，而那个女孩又非常果断地答应来试镜，我们以为会一塌糊涂。”
卡尔停顿了一段时间，对斯拉文卡说，“你很有天赋，斯拉文卡，非常非常、有天赋。他找上你那天到现在只隔了不到两天，而你就已经演绎的比前面所有的话剧演员都要更符合一个电影演员的表演模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斯拉文卡几乎忘了眨眼，她怔怔地望着卡尔，问道，“意味着什么？”
卡尔故意没回答她，他向那位棕发女巫递了个眼神，起身结束了对话。
“这意味着，”棕发女巫突然开口，斯拉文卡猛地看向她，“作为演员，你有非常大的投资价值。”她从风衣内侧掏出一张名片，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根羽毛笔，在背面快速写下一段话，递给斯拉文卡。
“试镜结束后，周一或者周三，到这来找我。”
斯拉文卡扫了一眼，上面写着：
前夜制片办公室——制片人玛米·道格拉斯
“看看谁来了！过来，斯拉文卡，到这来——”卡尔冲她喊道，斯拉文卡又看了一眼玛米，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把名片装进口袋，起身来到导演身边。
斯拉文卡确信这就是艾德里安——他站在卡尔身边，身材格外高大，他有一头柔顺的金发，右嘴角靠上有颗红色的痣，跟那双褐红色的眼睛正相称。他很英俊，无疑，但这种优越的美貌不像她在学校或生活里见过的任何一种，这种美貌有种不现实的完美，仿佛他脸上的每一个器官，甚至连那颗富有特色的痣都是人为雕琢而成的。
“艾德里安，这是斯拉文卡，”卡尔向他介绍道，又转向斯拉文卡，“斯拉文卡，这是艾德里安。”
“嘿——”糟糕的开场白，斯拉文卡伸出一只手，艾德里安很是淡漠的点点头，回握了一下。
“是这样的，斯拉文卡，一会我们的布景完成后，你坐在床边，”卡尔指向已经初见雏形的样板间，一张棕红色的双人床横在里面，“艾德里安等你说完独白后走进来……”
“这幕戏大部分都是米瑟莉的独白，”艾德里安突然插话道，扭头朝布景房间张望着，“如果你想看她的个人秀何必把我再叫上来，鲁迪也能对这场戏。”
卡尔张开嘴，一时还没准备好回什么。斯拉文卡并不恼怒艾德里安不满这种安排，毕竟他多半是已经拍过几次戏有些名气的演员了，他不想去配合一个新人小屁孩也很正常。想到这，斯拉文卡连忙接上了对话，“艾德里安是对的，”为了不得罪卡尔，斯拉文卡小心斟酌，“我们最开始表演独白时我演绎的并不是很好，之后您跟我对戏时，我才感觉自己进入了那个状态，所以我想如果能直接跳到这一幕下面那一段，跟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被其他人叫走了，他什么话都没说，卡尔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表情有些不悦。
“我很抱歉导演……”
“不不，别放在心上。”他摆摆手，留下斯拉文卡去找导演组另一个试镜员了。
房间里人来人往，全都忙着手头工作，好笑的是，明明这些场景准备都是为之后米瑟莉的试镜做的，却没人注意到斯拉文卡的存在。她被晾到了一旁，一直等到卧室场景基本搭建完成后，卡尔站在一把凳子上，用声音洪亮命令工作人员离场。接着他走下来，把魔杖递给那个戴圆眼镜的男试镜员，招呼着斯拉文卡到格蕾丝她们那。
“斯拉文卡，你在这——”斯拉文卡过去时，格蕾丝拿着一摞厚厚的剧本，招呼她上前，艾德里安站在她的另一边，眼睛没抬一下。
“我和瑞克对这一幕做了一点修改，我们想看一下你对这个角色的感情戏处理的怎么样，你看——”她指着上面圈红标注的地方，“你拿到的剧本里，伊顿回应‘我们仍然是一体的’之后是你的独白，”她在那一句独白后的退出点加上着重符号，“你们从独白后开始对，你们面对面坐着交谈，这里镜头会拉近做特写，我想你的剧本都写明了对吧？”不等斯拉文卡回答，格蕾丝继续道，“现在我们不用这一版，这一段戏在小说里是米瑟莉和伊顿的情感爆发点，我想让你加上一些动作，好让……这段戏看上去更丰富更有冲击力一点。”
斯拉文卡迟钝的思考着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你是说……你想让我自由发挥？”
“也不是自由发挥，你还照着剧本上的台词念，我只是希望你们之间会有一些互动，好让对话看起来不那么僵硬，你能明白吗？”
“我明白——”斯拉文卡硬着头皮说，虽然她没太懂这个意思，她们似乎都忘了她没有真的系统学习过表演。
“很好，很好，艾德里安你配合她。”格蕾丝随口说完离开了她俩，跟那个大鼻子男巫交谈去了。斯拉文卡宁愿跟自己对戏的人是卡尔，格蕾丝那句话说完后，她总觉得艾德里安更加不满了。
等这一切工作都准备完毕后，卡尔指挥着斯拉文卡和艾德里安走进样板间，最初放置的那张床从中间挪开了，换成了一张下午茶圆桌，两把椅子下各做了一个叉形标记，斯拉文卡按卡尔的意思坐在右边，安德里安坐左边。
等演员就位后，其他工作人员推出一架摄影机，CJ搬来一把高脚凳让卡尔坐在摄影机后面，在那一刻，导演身边突然围了很多手上拿着各异东西的人。又过了几秒，卡尔举起手做了一个手势，房间内一侧的窗户全都转成黑夜，接着临时搭建的卧室房顶亮起暖白色灯光。
“右侧，C间，做一个补光位——”卡尔身边一个有些秃顶的男巫喊道，右侧马上跑来两个工作人员，每个人的手上各拿着两个盘子那么大的方形白板，准确来说更像是偏白的透明质地的布或纸。
“我们只是试一下戏，不用紧张……”卡尔坐在摄影机后面说道，他身边的圆眼镜男巫挥了挥手，一个戴麻瓜鸭嘴帽的男生拿着一块板子走到布景现场与摄影机中间，另一个站在摄影机旁的男巫念着上面的信息——
“A75、S1A、TAKE1——MARK！”
斯拉文卡听见“啪”的一声——拍摄开始了。
如果有谁问若干年前她的第一场戏是如何表演的，斯拉文卡会坦白的说，她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第一次出巢后振翅而飞的，她就是那么干了。没有什么杂念，没有为了防止自己卡壳而在脑海中一条条回忆的台词，没有说完一句话要急速思考下一句应该设计什么动作什么表情来演……什么都没有，她就只是那么干了。
“如果是我一手造成的该怎么样？”斯拉文卡垂下肩膀，她抠弄在一起的十指放在桌上，目光缓缓下垂，停留在艾德里安系的花色领带上，“伊顿……”她微张着嘴，感觉很难吸上那一口气。
“我最害怕的不是死在今天，也不在明天，”她干咽一口，“我并不害怕死亡，伊顿……”斯拉文卡微微摇头，“我……”
她抬起眼，望着神情忧郁的艾德里安，下巴微微打颤，“我最害怕的是，我在不该死的时候失去性命，我害怕自己死在不恰当的时间，以一种庸俗懦弱的方式结束一生……”她拉过伊顿的手，“我不想这样，以装载一百多岁灵魂的躯体死在某个平庸的、寡淡乏味的午后……我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伊顿用那双极富悲情的褐红色眼睛望着她，落下了一滴眼泪，在那一瞬间，她忽然环视某张看过一千次一万次的脸，她忽然想起那天那双金棕色眼睛里流下的一滴眼泪。
斯拉文卡哭了，她很自然的垂下头，任凭那些眼泪全都滴在桌子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从天而降的小雨。
“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件事了，亲爱的……”艾德里安轻声说，声音像是快碎掉了，“你来找到我干什么呢米瑟莉，我以为我们已经……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彼此放手呢？”但他拉着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亲爱的，如果你执意要走，如果你坚持那么做，我不会再留下你……这世界上唯一不可能的是让我放弃信仰去革命。”
艾德里安站起来，斯拉文卡还紧紧拉着他的手，她拽着他，想让他别离开。
“你不用再来说服我了，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的。”
斯拉文卡望着他坚毅的目光，只是不停的流眼泪。
“卡！”
她放开手，立刻收回目光。斯拉文卡想在卡尔走过来以前把糊在眼睛上的泪水全都抹掉，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艾德里安递来一个手帕，斯拉文卡愣了一下。她抬头望着他，艾德里安似乎不打算解释什么。
“谢谢……”斯拉文卡说，接过满是香气的手帕。
“艾德里安，你哭的太早了，你不能把感情切的太快，这样观众会觉得你是被米瑟莉说的那段话打动哭的，你明白吗？”卡尔单手掐腰，另一只手拿着快散掉的剧本，“最后那句话，‘你不用再来说服我了，我不会改变我的想法的’，你是以什么样的感情来说这句话的？嗯？为什么你会露出那种表情——”他用手抓抓头发，眉头紧皱，“你是满怀心碎说出这句话的，就算你在拒绝米瑟莉，你也不能表现得——像个硬汉一样，懂吗？”
他说完根本不等艾德里安回话，紧接着转向斯拉文卡，声音柔和了一点，“斯拉文卡，他最后拒绝你的时候，别看他的眼睛，不要抬头，好吗？”
“好的……”斯拉文卡小声说，她以为就只是拍一遍，可照现在的情形看，卡尔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走回去，重新坐到摄影机后面，拍摄开始重复起上一次的步骤。
斯拉文卡照着卡尔的话没再最后看向艾德里安，但可能因为艾德里安这次哭的晚，斯拉文卡哭的不是很顺利，她没能轻松进入那种情绪。
第二条结束后，卡尔带着比上次更激动的情绪走过来。斯拉文卡想先发制人对他道歉，解释自己为什么没能进入状态，然而她以为的失误没被卡尔纳入纠正序列，卡尔觉得更严重的问题是艾德里安的感情很僵硬。
“艾德里安，你是伊顿，你是深爱着米瑟莉的伊顿，而不是路过她家门口的卖报童，你得对这个角色更有信念感才行。”
艾德里安不说话，他双唇紧闭，似乎打定不回应卡尔。他的抗拒情绪没引起卡尔的注意，他折回机位后，跟格蕾丝和那个大鼻子男巫交谈起来，斯拉文卡不知道她们还要拍多久，她害怕自己下一次可能完全哭不出来了。
“你是话剧演员吗？”艾德里安突然问道，斯拉文卡以为她们俩不会在拍摄外有什么交流。
“我不是演员，我是新人，你知道，很普通的那种……”斯拉文卡说，尝试着跟他交谈，“你是美国人吗？你的口音听上去像英国的。”
“我在英国长大，后来去美国拍戏了。”这句说完后她们的对话就结束了。
卡尔再次走过来，对艾德里安说，“艾德里安，你的动作设计做了些调整，这段前面米瑟莉在念独白时，你不是从外面走进来，对吗？”
艾德里安停顿了几秒，才微微点头，搞得卡尔有些抓狂，“很好，是这样的，你站在门口时，先不要坐下来，等斯拉文卡念完第一段对话，该你说‘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件事了’时，”卡尔忽然后退几步，“像我这样走过来——”他慢慢走到斯拉文卡身边，然后蹲在她面前，“‘你来找我干什么……’这里蹲下来，不用卡的太死，你自己掌握住那个时间点就可以。我们再试一次，再试最后一次我就放你走，所以麻烦你好好配合，可以吗？”
“卡尔我什么都没说。”艾德里安笑了一下，卡尔拍拍他的肩膀，走回机位。
第三条拍摄，艾德里安按照卡尔设计的那样，随着感情的递进，慢慢蹲在斯拉文卡的面前，他拉着斯拉文卡的手，下巴很放松的靠在斯拉文卡的腿上。这个动作让她短暂的抗拒了一下，但很快她便接受了拍戏的规则。这一条要比上一条拍得好。
“非常好！你们可以起来了，非常谢谢你们的配合。”卡尔对她们喊道，终于结束了试镜拍摄。
屋内的窗子又变回了白天，导演指挥着工作人员取回场景道具，一时间，屋内沸沸扬扬的，陷入一片混乱。艾德里安拍完后就走了，制片人玛米也不在屋内，卡尔正跟另外几个导演在摄影机后面回看画面，格蕾丝也在忙其它的事。似乎没有人想起斯拉文卡今天是来试镜的，也没有人给她做下一步的指示安排。
斯拉文卡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走，如果现在离开她又要跟谁告知一声呢？这时候她突然想起卡尔问她是否有经纪人的问题，也许她真的该雇佣一位经纪人，如果她能拿到这个角色开始演戏的话。
可问题就在于，斯拉文卡也不知道她是被确定下来了，还是导演组要做进一步的筛选试镜。
斯拉文卡就这么在房间靠墙的凳子上坐了一会。在等待的过程中，她掏出了那张《前夜》制片人递给她的名片，斯拉文卡翻到背面，只见那上面写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菲索尼克斯
作者有话说第57章 试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