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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跨年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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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修远被梁灿的演技气得绝倒,一脚踢上酒吧门口的大花瓶,剧痛传来又疼地嗷嗷叫,只能眼睁睁看着殷雪半抱着梁灿往酒吧里走。
虽然看起来承担了梁灿的大半个身体的重量,但其实他根本没有卸力,所以殷雪并不觉得有多么吃力。
让她感到吃力的另有其事。
脖颈和耳朵边儿上的温热鼻息一起一伏,存在感实在太强。殷雪红着脸忍了一路,直到把他扶到内场的卡座里才松了一口气,语气正经中又带着调笑地说:
“好了,别演了,他已经被气跑了。”
梁灿这才依依不舍地撤开身体,两个人的外衣叠在一起,重合的部分似暧昧似巧合。
他发出一声闷笑,似乎在笑自己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笑完又开始咳嗽。
殷雪喊小鹿拿杯子给他倒点温开水,他喝过后才缓缓说,“不是演,我是真醉了。”
殷雪想责怪他不爱惜身体,但是也明白大导愿意带他去见识世面不是坏事,只能问他饿不饿,带他去吃个清淡的夜宵暖暖胃。
梁灿摇头,手却在外衣底下包住了殷雪的手。
他似乎极其喜欢这种肌肤摩擦的手感,掌心的纹路交叠摩挲出余热,用无声来诉说想念,让人无法忽视。
酒吧里热闹非凡,两个人此刻却纯情地要命。
殷雪手心出了汗,刚想悄悄从他手里挪走,就听到他说:
“不吃了,我就陪你一会儿,等会把你送回去我还要回去收拾行李。”
刚才旖旎的心思消失殆尽,她压着急切问:“你要去哪?”
“明天一大早要陪导师出个差,去苏州。”
一口气松下来,她的手也不躲了,索性就让他把玩个够。
“你导师真厉害,晚上参加酒局,一大早还能去出差开会。”
“要不他是杏林大牛呢。”
梁灿看着殷雪在暗处也亮闪闪的眼神,听她看似吐槽实则是为自己打抱不平,怪导师不给他一点休息的时间。
不待她问归期,梁灿就主动交代,“我去个三天左右,回来了立马就来见你,好不好?”
他语气带着宠,像哄小女孩一样,让殷雪有点不自在的同时也觉得沉溺。
她没说好不好,真的像个小女孩一样忸怩起来,问他:
“你既然晚上喝了那么多酒,明天一大早还要出差,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好好回去睡一觉不好吗?”
“傻不傻,因为我想见你啊,像以前那样一起跨年。”
她赌气说:“你才不想见我。”
“想的。”
梁灿把殷雪的手拿起来,在她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轻柔的一下像天鹅的蹼轻轻拂过湛蓝的湖面,荡起一片涟漪。
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重复道,“我每天都想见你,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亲了我又不理我,但我还是想见你。”
他叹气的口吻像极了被轻薄的良家男子,叫殷雪不回应他都说不过去。
她只好也学着他的语气说:“我那天太冲动了,你也知道我曾经对你的心思,肖想了多年的人就算再不可能,整天在眼前晃荡,也会忍不住的。”
“谁说不可能的?我现在主动送上门让你一亲‘芳泽’。”
“算了吧,我从小就觉得你样样都好,何故要染尘埃呢?远远看着就很好,从来没想过得到你,以前没想过,现在也不想。”
“不行,你要想。”他抓着她的手越来越紧,指骨间的力度大到要摩擦起来,“你怎么会是尘埃?在我眼里,你才一直都是最好最好的。”
“疼——”
殷雪的手被他攥得太用力,不禁发出一声痛呼。
梁灿立马松开她,说了声抱歉。
“真的算了吧,你再想想,再想想......”
殷雪劝梁灿的话其实也是在劝自己,再想想吧,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打碎重新捡起的这些温情。
拒绝喜欢多年的人抛来的橄榄枝绝非易事。但有时候殷雪也会觉得不公平,她籍籍无名的暗恋在每个深夜在心里发生反刍效应,无数次和想要靠近他、打探他的本能对抗,但是那个人又什么都不知道,或者他也知道一些,毕竟她当时掩盖太平都演技拙劣,总是别有用心。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忍耐的痛苦他并没有尝过,反倒是后知后觉的轻轻一招手,她就又忍不住凑上前去,自我意志和信誓旦旦要远离的口号一瞬间就湮灭。
殷雪觉得自己就像在沙漠艰难行走数日的人,烈日灼心,远远看到一汪清泉,下意识就想扑上去饮个痛快,但是沉重的身体像一个倒扣的沙漏,每一秒都在告诫她那是海市蜃楼罢了,还是尽量保存体力来延续生命更务实。
殷雪看梁灿神情有些落寞,于心不忍,还是哄着他,“那我晚上也没吃什么,你陪我去。”
眼看着时机还是不对,又聊不透,梁灿也明白要徐徐图之。
他重新把殷雪的手抓住把玩,揉来揉去,让她的血肉都活泛起来。
“眼看着就要11点了,这附近我不熟,还是带你去我常去一家面馆吃点,就在医院附近,好不好?”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殷雪在这种小事上一贯不挑,更何况,两个中原人在深夜吃一碗汤面,聊以熨烫寂寞的脾胃这一事上总是心照不宣。
深夜,的士司机接待了两位容貌出众的年轻客人——抱着粉玫瑰的女人和穿着一身正装的男人。
从落云街的巷口打车,起步价的距离就到了梁灿说的那家面馆。
老板操着一口豫北乡音,热情地招待两位食客。人在异乡待上几年,才更能明白故土那份在灵魂深处的重量。
两碗烩面上桌,热气腾腾的香气调动起两人被酒精麻痹的口腹之欲。
一口热汤下肚,殷雪和梁灿才觉得五脏六腑又回到了人间。
热气把梁灿的眼镜熏上了白雾,他摘下来放到桌上,垫了一层餐巾纸,然后又把检查过倒刺的一次性筷子递给殷雪。
他什么也没说,慢慢悠悠把她碗里的香菜都挑到自己碗里,然后温声说了一句“吃吧”,看到她应了以后才开始吃自己的面。
和刚才慢条斯理的样子不同,梁灿大概也是后知后觉,晚上灌了那么多酒也没来得及吃饭,缓过来劲儿了反倒觉得异常地饿。
他虽然吃得快,但是并没有发出多余的声音,低下头都时候只能看到垂下的鸦色睫毛和高挺的山根,只会让人觉得是另一种秀色可餐。
殷雪也低头吃面,两个人高中一起断断续续吃了大半年的饭,许多习惯都保留到了现在。
比如,吃饭前要擦干净桌子,不然就不会让手肘和桌面接触,再比如,吃饭的时候很少讲话,要开口也会等吃个半饱以后再慢慢聊。
鲜香滋补的烩面吃得两个人的身子都热了起来。梁灿把大衣外套脱下来卷起放在旁边的凳子上,里面是黑色西装和解了领口一颗扣子的白衬衣。
他既能去上海参加最顶尖的学术会议,觥筹交错,意气风发,和一众前辈举杯对谈,也能和她在雪意融融的跨年夜在街边小店,被热气熏得眼睛发亮。
成年后两个人单独吃的第一顿饭,梁灿吃得飞快。他结束战斗以后缓缓喝汤,又恢复矜贵的公子哥儿模样。
他一边喝汤,一边看殷雪吃饭。
他的视线毫无掩饰的意图,殷雪抬起头用眼睛询问他到底想说什么,梁灿托腮,“你吃饭好乖好乖。”
殷雪一时无语,一脸拿他没办法的表情,他笑得明晃晃的灿烂,“没事,你快吃。”
殷雪低头吃面,又听他问她明天新的一年第一天要做什么。
殷雪用纸巾擦了擦嘴,才说:“要去趟医院。”
梁灿一听她去医院,语气下意识就紧张起来。
“你哪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放心。”
“那你是要去陪诊?之前几次见到你好像都是在帮助别人。”
“嗯,其实都是兼职,因为我画漫画需要积累素材。本来打算你在的话直接去找你,你要出差的话我就自己去碰碰运气。”
“我就这几天不在,你去一楼门诊找宋寅也行。”
“我和他没说过几句话,倒是李夜雨经常和我吐槽宋寅话多。”
“没事,问题不大,我和他说一声,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想问什么直接问他。”
殷雪放心下来,心里踌躇几下,还是决定将漫画的原型是梁灿本人这件事如实告知。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一开始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形象,对医学生也并没有多大的了解,怪我没控制好,越画男主越像你,我也有点担心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不好的影响......”
她语气少有得着急,越解释越无助,仿佛想象到了梁灿的生活被影响的那一天,懊恼地垂头用手捂住双颊。
梁灿轻轻把她的手拿开,和她说:“我不介意,随便画。”
殷雪抬头,微皱着眉看他,也不知道梁灿有没有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梁灿看她还是担心,神情认真地说:“我现在就把我本人,梁灿的肖像权全权授予殷雪小姐,随便画,条件是你要告诉我漫画的名字。”
话说到最后,梁灿的表情露出了狡黠的笑,什么被追漫画的读者扒身份、被现实生活中的人认出来,都不重要。
她笔下的他长什么样,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你放心,我会慎重创作情节,也会尽量不暴露你的个人信息。”
梁灿只是一笑而过,这样的事情不如看她吃饭重要。
指针不知不觉指向12点,他们在年末重逢,又一起迎来新年。
送殷雪回宿舍之前,梁灿把她被风吹乱的碎发顺到耳后,温声说:“我回来就找你,就三天,不能再冷着我了,嗯?”
殷雪乖乖地说嗯。
临进楼里的时候,他又拉住她,莫名地说:“你给我的那盒烟,还有不到十支。”
“什么意思?”
他拥住她,时间在一刻显得无限悠长。
“我的意思是,我的心愿快要实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