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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1978年的圣诞节(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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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圣诞节,黛西都在处理一件事情——
葬礼。
普威特兄弟死了。
战死。
五个食死徒埋伏了他们。
…
他们的死讯是马琳带回来的。
她坐在凤凰社的客厅里,整个人像是一夜里枯萎了,面无表情地说,“他们说带了鲜花美酒来我家过平安夜,但是我只等到了他们的守护神。”
“有五个食死徒,快跑,快跑马琳——”
“这是他们对我最后说的话。”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是干涸的。
莉莉哭着抱住了马琳,黛西仰头看向天花板,努力深呼吸。
天蒙蒙亮,黛西在距离马琳家不到五公里的桥底下发现了普威特兄弟。
他们躺在冰冷的桥底,身体叠在一起,在他们的不远处还有两具食死徒的尸体。
黛西大概能看到几小时前的战斗是大概如何发生的,五个食死徒埋伏他们两个,在没有逆转的希望下,他们俩合计用出了一个巨大的爆破咒,企图和食死徒同归于尽。
但他们俩也受到爆炸的大冲击,双双从桥下坠落,身体粉碎。
费比安的怀表碎了一地,齿轮不翼而飞,她还记得他平时有多爱惜这个曾祖母送的成年礼物。
角落一地被碾碎的鲜花,破碎的酒瓶,酒香混着花香混在着充满血腥味的空气里。
…
在黛西处理完现场,回到凤凰社时,大门口普威特兄弟准备的圣诞恶作剧颜料还撒到了她的身上,在她脸上画出圣诞老人的白胡子和红鼻子,但满屋子的人却没人笑。
黛西顶着白胡子平静地说出了普威特兄弟的死因,包括他们如何英勇地带走了三个食死徒。
她的话音一落,客厅里就爆发出了痛哭声,马琳最后一点希望都被抽走,好像要把整条灵魂都哭出来,莉莉和爱丽丝坐在马琳身旁安慰她,但是她们俩的泪水也止不住的流下来。
詹姆站在莉莉身后,双手搭在她颤抖的肩上。西里斯靠在客厅角落,一只手打开打火机盖子又合上,在她看向他的时候,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就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继续把玩他的打火机。
埃德加·博恩斯取下眼镜掏出一块手帕擦眼泪,“他们都是英雄。”弗兰克在一旁拍拍他的肩。
爱米琳·万斯女士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站起身缓缓说,“我去告诉阿不思。”
穆迪一个人孤零零站着墙角,他背对着他们在看什么东西,黛西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身上厚实的风衣和脚上久经沙场的龙皮靴。
在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侧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她这才看清了他在看的是凤凰社的合照。
“普威特兄弟的遗体已经保存好了,过两天我们就可以办一个小葬礼。”黛西轻声说。
阿拉斯托·穆迪还是凝视着这张照片。过了好一会儿,他粗壮的手指指在照片上说,“这两个孩子,是我带进凤凰社的。”
黛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照片上两张相似的脸挨在一起,笑容十分灿烂,普威特兄弟正笑着在对他们挥手。
“最开始,吉迪翁还比较犹豫,是我告诉他阿不思现在缺人,他才做了这个决定。他一加入凤凰社,他的弟弟就跟着也进来了,这俩小子一直什么事都一起做。”
黛西没有说话,她看着照片上的兄弟一遍遍的笑着挥手。
穆迪的手指又在照片上移动,划过一张张年轻的脸庞,最后停在一张鲜活的笑脸上,他说,“这孩子也是我带进凤凰社的。”
黛西看着多卡斯的对她笑。
“现在他们都死了,”穆迪嘴角抽了一下,连带着脸上的横肉都抖了一下,看上去像是苦笑,“而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
他们站在合照前,看着里面的人一次又一次欢笑。
最后,穆迪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不知道。
—
普威特兄弟的葬礼最后定在了12月28号。
普威特家的后院有一个小池塘,在这样的寒冬里,池塘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他们便在这片冰面上举办葬礼。
参加他们葬礼的几乎还是多卡斯葬礼上的同一批人,除了又少了几个。
冰面上,一位胖胖的红头发夫人看上去哭得快要昏厥了,她的红头发丈夫在手忙脚乱的安慰她,他们的身边,一,二,三,四…足足有五个小男孩,有两个看起来大一点,他们在冰面上打滚掐架,还有一个稍微小一点,脸尖尖的,小手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角,生怕滑到的样子,而最小的两个还挤在一个婴儿车里,才出生没几个月,但他俩整齐洪亮的哭声能让所有人都脑壳疼。
上帝,保佑莉莉和詹姆以后千万不要这样,黛西一边这样想一边朝这对夫妻走去。
“韦斯莱夫人?”
“是…是我。”莫莉·韦斯莱抽泣着回答她。
“黛西,黛西·伊万斯,我是吉迪翁和费比安的朋友。”她轻声说。
“莫莉。”
“亚瑟·韦斯莱。”红发的大高个有点紧张地说。
“韦斯莱夫人…我很抱歉,他们…是英雄。”她低声说。
她知道,这位韦斯莱夫人是普威特兄弟俩的妹妹,他们曾愤愤地说自己的妹妹和一个叫韦斯莱小子私奔了。
“这个,”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只手表,“这个是——”
“费比安的手表!”她还没说完,莫莉就立刻接了过去,她双手摩挲着这个留有裂痕的手表,用一种怀念的眼神看着它,“这是我们的曾祖母送给他的成年礼物,她最疼爱他了…”
“我在费比安的…身边发现了它,我修复了一下,但是还是有些裂痕没法去掉。”
莫莉用她温暖的怀抱抱住了她,“谢谢你。”
“哇——”也许是看到自己的母亲抱了别人,那两个躺在歪歪扭扭婴儿车里的男孩开始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
亚瑟手忙脚乱的抱起他们,但是并没有用,他们反而哭得更响了,黛西从来不知道这么小一个身体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直到莫莉一手一个娴熟地接过他们,小男孩们才停止了哭声,两颗红色的小脑袋整齐地扭向黛西。
她这才发现这对双胞胎,长得完全一模一样。
在看着这两张新生的脸后,莫莉的心情看上去稍微好点了,她对黛西说,“我打算用吉迪翁和费比安来命名他们。”
黛西看着这两个红色的小脑袋,两条鲜活的崭新的生命,而这两个脑袋四只眼睛眨巴眨巴好奇地盯着她。
“乔治和弗雷德,你觉得怎么样?”莫莉扭头对亚瑟说。
“很好。”亚瑟两只手搭在他妻子肩膀上。
“乔治,弗雷德,你们会像你们的舅舅一样勇敢。”莫莉轻轻摇晃着他们说。
亚瑟擦了下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小声说,“但是千万别像他们一样喜欢上同一个女生。”他看向黛西,顿了顿,“黛西,你还好吧?”
黛西知道她此刻的脸色很难看,但她控制不住自己,一想到这样年轻的生命降临在这样一个黑暗的世界,她就忍不住发抖。
“我没事。”她张开口发现自己的喉咙特别沙哑。
在葬礼真正开始的时候,黛西在想这个问题,如果…如果他们没能打败伏地魔怎么办?
她的面前,冰面的中央,邓布利多教授在沉痛地颂扬普威特兄弟勇敢的高尚的品格,讲述他们是如何从两个霍格沃兹的捣蛋小子成为英勇的战士,奋不顾身的投身到战争中。
而站在这片寒冷的冰面上,她好像回到了一年多前的夏天,霍格沃兹的校长办公室窗外是魁地奇运动员飞驰的身影和虫鸣的声音,城堡外波光闪闪的黑湖边,三三两两的学生躺在草地上聊天,而她,站在邓布利多教授面前信誓旦旦地宣誓,哪怕她倒下,哪怕他们都倒下,依然会有许许多多人前仆后继,踩着他们的尸骨,不断奋斗,直到正义和公平像洪水一样席卷走所有的歧视和强权。
但真的应该这样吗?
战争是多么的无情残忍啊,它会不停撕碎你的希望,直到你能够明白,战争和希望本就是最冲突的两个词。
在她都不敢有希望的时候,如何能忍心看着两条崭新的生命,那些崭新的生命们,前仆后继,踩在他们的尸骨上继续前进。
“大家好,我是马琳,马琳·麦金农。”
黛西回过神来,看向冰面最中心,现在是马琳站在那里,手上抱着一双滑冰鞋。
“大家可能会很好奇,为什么吉迪翁和费比安的…葬礼在冰面上举办。实际上,这个地点是我建议的。”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池塘,但我听说过太多发生在这里的故事。”
“我听说,费比安的第一次魔力暴动就是在这个池塘,当时他还不到六岁,吉迪翁骗他说池塘里有幽灵船长,他就光着屁股跳了进去。”说到这里,马琳忍不住笑了一下,她的笑容又淡去,继续说,“他们说,在夏天的时候,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夜晚围着池塘抓萤火虫,绿莹莹的萤火虫,在夏天的夜晚特别梦幻…”
“在秋天的时候,他们会和家人在池塘边钓鱼,晚上就围着篝火烤鱼…到了冬天,他们就会在池塘的冰面上滑冰…”马琳的语速越来越慢了。
“他们曾经说过很多次,圣诞节要邀请我和他们一起来池塘上滑冰。”马琳蹲下身,慢慢把手上抱着的滑冰鞋放下,她慢慢给自己换上鞋子,这个期间他们所有人谁都没有说话。
马琳换上鞋后,重新站起来,“现在我来了。”
人群里,莉莉忍不住发出了的抽泣声。
马琳迈出一只脚,她试图向前滑出了一步,又小心翼翼地滑了第二步,然后,摔倒在冰面上。
她没有爬起来,她垂下头,一手撑着冰面,跪在空旷的冰面上,亚麻色的短发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他们看不到她的表情,她没有哭泣,没有说话,但她的悲伤却能够从身体里滚滚而出,淹没整个世界。
她就这样僵硬地跪坐在冰面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绿色的萤火虫出现了,它们就像这个冬日的魔法,在这晶莹剔透的冰面上,一个个小小的绿色光芒汇聚在一起,一闪一闪,像是绿色的精灵在空中织成无数条纵横交错的丝带。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这群萤火虫围绕着马琳,像是在轻轻地环抱着她。
在这样一片莹莹的绿光中,马琳终于忍不住了,她的脸埋在双手里,跪倒在冰面上,肩膀一抖一抖。
滚烫的眼泪砸到坚固的冰面上。
要怎样,要怎样才能在凛冽的冰面上诉说她心中的温度。
—
黛西蹲在普威特家的大门外,双手抱膝蹲在门口,目光无神地盯着远方的一个点。
从那群萤火虫如同爱的魔法,奇迹般的出现在马琳身旁的时候,她就终于忍不住逃离了葬礼。
冷风一阵阵吹过她的耳畔,她的脑子里乱作一团,也许是蹲久了,她感觉自己有点恍恍惚惚。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脚步声一直没有再出现,又过了一会儿,她回过头,看到西里斯·布莱克双手插兜,站在距离她不到三米远的地方,黑发披在他的肩头,那双灰眼睛正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盯着她看。
在她看向他后,他就慢慢朝她走来,然后蹲在她的身边,手肘搭在膝盖上。
“有烟吗?”她别过头,没再看他。
西里斯深深瞥她一眼,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烟盒,递到她面前。
她抽出一根,叼到嘴边,他刚要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她就抽出魔杖,用魔杖尖对准烟头,烟点燃了。
她颤抖的手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
“咳咳咳——”
“像正常呼吸一样吸气。”他在她旁边说。
她听从了他的建议,烟雾从她嘴角飘出来,打在她脸上朦朦胧胧的。
接下来一整支烟的时间,他们都沉默地看着远方,谁也没说话。
最后,西里斯站起身,“还进去吗?”他插着兜低头问她。
她摇摇头,他耸耸肩就转身走了。
她就这样在十二月底的寒风中像一座雕塑般蹲在普威特家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