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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欧植曦PART ONE(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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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体育馆出来,往左还是往右?昨天上了半天的学,我早已没了兴致,还是往右吧,去摇滚大街溜溜。没走几步,大脑似乎被谁塞进了一个蜂窝。振翅声由小变大,在我的全身爬行。甜美的秋风里藏了无数小猫的尖爪,它们抠住我的血脉和眼睛。万蚁啮骨、万针刺心、万嘴吮血、万虫断筋、万刃裂肤,我想去金色的夏威夷,想为我祈祷的金鱼。
我往口袋里一摸,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糟糕,我忘记带了。
不知道这场毒瘾又要延续多久,如果度秒如年下去,岂不是要等到一千年以后。难受难受难受,谁给我一刀吧,我不告你。
人来人往的步行街,我蹲在座椅下,用拳头击打地面,用牙齿死命咬着袖口,用额头撞椅脚,近乎自虐地让自己疼痛。
突然,太阳阴了。一个夏威夷般的拥抱抱住了我。幻觉只是一瞬间,第二瞬间我就意识到那仅仅是一个拥抱而已,对我的毒瘾无济于事。
“在哪?我帮你拿。”
“没……有……带。”
“那得罪了。”
“不要,不要带我去戒毒所。”
“不去戒毒所,不要怕。”
确定他拉我走的不是戒毒所的方向后,我脚底的摩擦不再坚持。我不知道他带我去了哪,但却清楚,握我手的人是迦杞。
等我醒来,满地的狼藉提醒我,曦曦,你逃过了一劫。我想象着在这间看上去还算小资的屋子里导演闹剧的我,昏昏沉沉地捡起了破碎的玻璃杯。
“醒了?”
“嗯。”
他接过我手里的碎玻璃,递给我一罐果汁,说:“喝点吧!”
“谢谢,我喝不下。”
“随你。”他无所谓地将果汁摆在茶几上,自顾自地整理起了房间。
“对不起,把你房间搞得这么乱。”
“没关系,我习惯了。”
“要不要帮忙?”
“不要乱动,我有洁癖。”
他说话时几乎不看我,对上午的事也只字未提。他不提,我也懒得开口。
“我可以走了吗?”
“嗯,下次小心。”
“好。”
我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厚脸皮,什么责都没负就想离开案发现场。转向门,我大步流星地走着,不幸碰倒了一个相框。
“看你干的好事。”
被他突然的一喊,我下意识地去捡。咦,是早晨他皮包里的女孩。
“给我。”
我乖乖给了他,虔诚地接受完他恼怒的眼神后,举起右臂为自己辩解道:“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要不你把底片给我,我立马去洗?”
“不需要了。”
“你们分手了吗?”
“不是,她是我姐姐。”他抚摸着照片上甜蜜依偎的两人,感触地说,“要是她能在这里像你上午那样闹一场,我真的什么都愿意去做。对不起。”我知道,后一句他是在和另外一个空间的她对话。
我突然不忍心离开,就坐了下来,陪着他沉默。
“你不去学校吗?”他问我。
“不想去。”
“不怕警告或者记过?”
我轻松地吹动蓬乱的刘海,说:“怕什么,又不是没有前科。你呢,你怎么会在哪出现?”
“翘课打工。我和班长关系不错,可以控制在允许范围内。”
“未雨绸缪么。”
“不过,我会回去考试,会回去交画。”
“比我乖。”我不想延续这无聊的话题,顺口说道,“你前女友为什么说你的花心会让她如此难堪呢?”
“我不花心。”
“唔,花心的人都说自己不花心,就像喝得烂醉的人总说自己没醉一样。”
他没时间和我辩解,直截了当地承认道:“没错,我很花心,你最好不要爱上我。”
“不会,我只对□□感兴趣。”
“那恭喜。”他淡然地闪着眼,走到门口命令道,“你可以走了,我要去SEVENTEEN。”
再次见他还是在SEVENTEEN。我欧植曦真不想被他说中,可事实不会说谎,我决定告诉他那烟火下的心跳。
那是一礼拜后的一天,我发短信给珊瑚,说,我要死了,你快来救我。他气急败坏地从学校赶到SEVENTEEN,满脸歉意地说:“曦曦,对不起,接头的混蛋怕露出风声。”
我差点昏厥,歇斯底里地说:“怎么办?死珊瑚,你是不是想写2万字的保证书?”
“不要了不要了,1万字的已经够我受的了。曦曦,你在这等我,我去想想办法。”
“嗯。你最好边走边祈祷回来的时候我还活着。”
“不要说丧气话,我绝对在你死前回来。”
我第二次差点昏厥。
今天似乎有人过生日,酒吧闹嚷嚷得如同年末的超市一样。我在角落认真地数着珊瑚离去的一分一秒。欢呼声一惊一乍,常常干扰到我。
“数到几了?170秒吗?”当第N次不能确定时,我放弃了。
这时,一位服务员端着一杯嵌柠檬的冰红茶走到我的对面,说:“小姐,你的饮料,请慢用。”
“我?我没点。”
“是我一哥们点给你的。”
我循着他的手指看到迦杞正从调酒台向我走来。
“嗨,谢谢喽!”我端过冰红茶放在桌上,没心情喝。
“不客气。”
“你在这做什么?”
“当调酒师,晚上的兼职。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是他们太HIGH,才衬托出我的不HIGH。谢迦杞,你说他们怎么会这么HIGH?”
他看着打蛋糕战的同龄人,超龄地说:“谁知道他们之中谁真正快乐谁真正寂寞呢?要知道,伪装,人类与生俱来不用学。”
我看着他帅帅的脸成熟的眼睛,忽然来到了夏威夷。我不服,凑近他问:“你是谁?为什么总是可以说出我自己也无法捕捉的话?”
“小心。”突然,他反过身紧紧地护住了我。茫然中,我条件发射地想推开他,可是这时的他却无力地倒向了我。在他痛苦的咬牙中,一股焦味扑面而来。糟糕,我居然清晰地听到脚边烟火爆炸的巨响。
“你忍一下。”我扶住他,拿了冰红茶直往他的外套上泼。
“你等一下,我去拿水。”可满地炸开的烟火让我却步。靠,来不及了。情急之下,我索性脱下自己的外套不住地拍打他的后背。谢天谢地,火熄灭了。
“谢谢。”他忍着灼痛,抬头对我说了这一句话。
“是你救了我,我该说谢谢。”
“彼此彼此。”
“你们这帮小鬼怎么搞得?还敢逃,看我元子怎么收拾你们?”刚刚送冰红茶的小子想破口大骂,但碍于薪水制度只能狠狠拖住一个跑得比较慢的小鬼大眼瞪小眼。
“对不起对不起,烟火太劣质,放了一半居然神经质地拐起了弯。”快板似的解释完,他也趁着元子松懈逃走了。
元子想追,被迦杞一把拦住。
“元子,算了。我恐怕不行了,调酒还要你顶着呢。”
“行,你先走。老板我来对付。”
“够哥们。拜拜。”他对元子感激地挥挥手,脱下外套往街上走去。
我跳下沙发,跟着他走了。路过小鬼们放的烟火时,我不忘重重地踹几脚。
小巷越来越僻静,他还是没有发现我。我正窃喜,突然听到他说,我已经没事了,你不要跟着了。
“噢,吓死我了。”我大口呼吸稳定血糖,闭着眼埋怨道,“你怎么突然回头?”
“我知道你跟着我就回头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你开始跟着就发现了。”他观察着夜色,催促道,“快回家吧,要下雨了。前面是车站,我送你去。”
“不要。”我咚咚咚跑到他面前,自信地问,“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着你吗?”
“为什么?”
“我爱上了你。不知道是你刚刚道中我心的时候,还是你刚刚为我挡烟火的时候?”
“谢谢。”
他的波澜不惊让我不得不礼貌地接道:“不客气。”
“说完了吗?”
“啊?等我想出什么要说的时候再说吧。”
“好,到时候再说。现在我们去车站,你坐几路车?”
听到要去车站,我惊慌地跌坐在地上,碎碎念道:“不要去,珊瑚还没有来,我不敢回家。”
“不回家?难道你想流落街头吗?”
我不说话,只用楚楚可怜的眼神哀求他。他不为所动,丢下我独自走向前。
“你站住,我不敢回家是因为怕毒瘾发作被哥哥看见。我那个样子会难受得喊出声来,万一被哥哥听见,噢,怎么办?他一定会对我露出失望透顶的表情,我讨厌看到那种表情,但是我又控制不住复吸的欲望。求求你救救我,拜托拜托!迦杞,你不会不管我吧。”
“我已经告诉你下次小心了。”
出乎我的预料,他果决完后竟然替我披上了他烧坏的外套。
“但你说的没错。”
“哪一句?”
“这个你别管。”说着,他拉着我走向了车站的反方向。
我试了很多次还是不知道毒瘾二字是不是他的软肋。但可以肯定的是,每次我难以和哥哥启齿这件事时,他总会心软地陪着我。此外我还知道,遇见他,第六感是迷信,他才是真实。
再次来到他家,他煮了新鲜的蔬菜和玉米粥给我。
喝了一半,我说:“那我问你,晚上我睡哪儿?”
“地板沙发还有床,你自己挑。”
我咬着筷子,明语暗示道:“都不发扬一点绅士精神。”
“那你睡床。”
“你不是有洁癖吗?”
“没关系,你走之后我会换床单。”
“换床单?真替我着想,这样我可以不用拘束喽。对了,你难道不怕我饿狼扑食吗?”
他为我添了金针菇和山药,揉着我花了7小时才做好的头发,说:“这里你是小红帽,我才是大灰狼。而我这头大灰狼对你没兴趣,你不用臆想了。”
“什么小红帽?我的帽子是七色彩虹。”
“可你是红头发。你染的这种颜色至少要5小时,而你换一件衣服最快的话只需5秒,一比较当然是发色比较可信。”
ORZ!我要学小学生随身携带笔记本记录下这家伙的珠言玉语。
那晚上毒瘾没有青睐我,我安睡到天亮。可一睁眼看到地板上的他时,我突然吸上了另外一种剧毒。他的上辈子一定是吸一口就永远戒不掉的毒。
突然,闹钟响了,我开始装睡。他按掉闹钟,为我盖了盖被子走出了房间。忙碌了一阵子,门被关上,一切重新安静。
我再次昏睡,在梦里以第三者的姿态看见太阳温柔地抱着我,一遍一遍地告诉我,有我在,不要怕。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简单的梦一直延续了很多很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