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清越番外 三生石上望三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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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蓬莱的风月，尤其喜欢那种亘古不变的静谧。日升月落，都无改它分毫。时间在这里停止流淌。
我希望自己的一生都可以这样度过。自由，惬意。
没有朋友又如何，我靠在自己的肩上就可以度过那些落寞的时光。
——清越
有一些人，外表平静，内心翻腾。
在现代，我们有一个精准的词语描述之：闷骚。
清越，或者说，如今的清越，就是这样一个典型。
清越是陈州人士，小时候体弱多病，家人一直担心她的健康，恰逢那一年蓬莱仙人云游四海经过，因见她根骨奇佳，便说服了她家人，将她带上了蓬莱。
蓬莱后山入口处矗立着一块巨大的三生石，传说是女娲补天所留下，有映照三生的能力。它色泽青黑，表面虽经历风雨而光滑如镜。三生石极具灵性，只有心境澄明之人才能看到自己的三生影像，而三生石在遇到它极欣赏之人的气息时，便会焕发五彩，通透如琉璃，堪称奇景。
清越上蓬莱时，三生石已经有二十多年没有出现过异彩，而她上蓬莱的第二天，独自一人到后山玩耍，便引得三生石幻彩万千，一时间全派震动。就连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蓬莱掌门洛千山也亲自在云浮阁召见了这位新弟子，一番交谈后，连称此女“骨骼神秀，心思敏慧，眼光特异”。于是蓬莱上下，都以为派里从此多了一位道法天才，只要加以培养，尽管并非仙籍出身，清越也定能成为继子腾之后蓬莱的又一位支柱。
清越的风头一时无两，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而她自始自终神色淡然，因着胎里带来的病并没有被治好，她还隔三岔五就得喝下满满一大罐药，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特异的地方。
她进了若水堂，但因为太受人关注，身边的人反而都不愿意亲近她。清越不是个爱与他人套近乎的性子，久而久之，流言里她就成了一个高傲而不易接触的人。
一个本该活泼爱笑的少女，就在袅袅药香里，带着别人或善意或虚伪的关注，孤单长大。她脸上少见笑容，言语间总有淡淡的寂寞。
可是时间一年年过去，清越每日按部就班地与其他弟子一起学习，却并没有表现出特别之处，更兼之为人沉默，渐渐地大家也就淡忘了当年的事。
她唯一的爱好，就是一个人在蓬莱到处游玩。
蓬莱山结构虽简单，其中却有无数乾坤。光是后山一片，也有无数美景。
她一个人来往，醉心于卷云台上温暖的阳光，三生石畔和煦的风，还有那蓬莱山下蔚蓝的海。
三生石上，能够看到所有的前生往事。她年纪尚小，只能够体会到亲情之深，不懂得爱与恨的意义。看不懂那些痴缠，又因为没有朋友，也无法体会友谊，只知道那些泪水让她心痛，那些笑脸则让她开怀。
那些多彩的经历，更是她从未想到过的神奇。
看自己的三生，是一道永远也看不完的风景。
日复一日，时光从卷云台被风吹散，她以为自己将这样永远过下去，守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度此生，却不料六年前妖界和仙界一场大战，她再度成了蓬莱的焦点。
掌门洛千山在那一役中为救慕氏夫妇身受重伤，蓬莱派遍寻天下，终于找到了云游四海的妙手神医安紫丞，请他为掌门治伤。
安紫丞一番诊断后，却犯了难：洛千山身上被妖王种入了极多的妖气和煞灵，这与他体内的仙灵相冲，在使他深受痛苦之时，不仅日日消磨他的灵力，还随时有走火入魔的危险。需得将他体内的妖气和煞灵全部转移，然后才能施以治疗。然而这却需要受体心境澄澈，没有尘埃。
即便是修仙之人，又有谁全无半点瑕疵呢？每一个蓬莱弟子都想为掌门出力，但到了安紫丞面前都被劝退回去。
蓬莱上下苦思许久，终于想到还有一个已经被他们遗忘了的人心如琉璃——那就是清越。
清越时年十一岁，不过是个孩子。但她得知情况后，轻轻点点头：“我去吧。”
神情竟异常坚定。
安紫丞验过，却不同意让她来承受。
作为一个医者，开始是觉得她年纪尚小，无力承担此任。但到了后来，洛千山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清越又极力要求，而这世上通透如许的人那样难寻，安紫丞无奈，只好施法。
转移的过程非常痛苦。清越体内已经有一定的仙法根基，而现在忽然冲入的妖气和煞灵就像是刀子在寸寸凌迟。她痛得死去活来，终于熬了过来，而醒了之后，安紫丞告诉她，身体里的妖气和煞灵，只能慢慢靠修行净化。
更糟糕的是，尽管她心境澄澈为净化提供了不少便利，但她胎里带了寒毒，所以妖气和煞灵一旦发作，都会疼痛如骨裂。
安紫丞给了她一些药方，嘱她每日务必喝下压制妖气，同时告诫她必须对仙法勤加修炼，因为她如今全靠体内的仙灵与之抗衡，每消磨一分她的危险也就大一分。也就是说，清越此后的修炼，无法为她增加修为，却已经成了维系生命的手段。
饶是安紫丞看过无数人的痛苦，对这样一个年幼的小女孩，也感到不忍，同时又对她表现出的勇敢惊叹不已。他对她说，寻遍天下，以六年为期，必会想出法子，让她不再受这折磨。
经此一事，清越又成了蓬莱的英雄。掌门虽然没有说给特别优待，但她于蓬莱上下有大恩是不争的事实。周围的人都以一种同情又崇敬的心情看待她，而她再不敢懈怠，每日里勤修苦练，渐渐也颇得子青喜欢，与周围人的关系也慢慢好转起来。
只有那彻骨的痛不会改变半分。每年总会有那么几天，身上的痛尤为剧烈。这时候清越会再度跑到三生石畔去，那些三生影像，曾经伴着她度过那样寂寥的时光，如今则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前生的爱和温暖，就算是历经轮回，依然明晰动人。
她总是沉醉其中，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因此在身边构筑了一道屏障，旁人再怎样亲密，也总是走不到她的心里。
这境况在六年之期将近之时又起了变化。尽管清越已经尽了全力修行，那妖气却总是在一时被压制后又恢复猖獗，那一次她误入禁林，又跌入冰湖，体内寒毒发作又赶上妖气在体内肆虐，她昏了过去，一直到第二天才被人救起。
若是别人，说不定已经魂归天外。奇迹的是，清越在这几年中，耐性早已练得远远优于旁人，她竟然挺了下来，在昏迷数十日醒了过来。
接着所有人都发现清越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好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她不再对所有人都抱着淡淡的戒备，从前那个温柔寡言，面无表情的清越，现在虽然仍开口不多，但每一出口都必然引得一片笑声。她如今说话带着戏谑，而且往往一针见血，调侃时常常让人哭笑不得又五体投地。
清越如今最大的本事，乃是于平静的外表下酝酿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句子，她笑得淡然，活得更是自在。
她依旧独来独往，但如今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人笑着和她招呼。
在若水堂中，也只有她能够在三言两语中说得骄纵的清柔等人哑口无言，其他人自是感到大快人心。大家都觉得清越性子比从前活泼得多。说来也怪，她整日里说话搞怪，大家也不恼，反倒都觉得她性子直率热情又谈吐奇特，十分讨喜。
清越甚至得到了和大师姐一同下山游历的机会。而这一次，她邂逅了璧月，一个脸上有着长长的伤疤却不以为意，一个从第一面起就黏着她的女孩，让她想起了蓬莱的风。不羁，又那样温暖。
所谓的一见如故大抵如此。她觉得自己从没对谁说过那么多话。
惜别之后便是惊喜的重逢。
她留在校场一个人散步，忽然看到云浮阁那边来了人，正准备转开头，却猛然发现那身影眼熟得很。
是她？
她来了蓬莱？
然而不等她出声确认，对方已经扑了上来将她一把抱住：“太好了清越！你果然在这里！以后我都要和你一起！”
她看清了那张脸，一瞬间竟喜悦得哽住。
“你……进了蓬莱？若水堂？”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对方紧了紧手臂，发出一声欢呼：“对！”
清越没有再说话，闭了闭眼，抱紧了她。
是这样么？她终于要告别那种日日守望三生传奇的日子。以后的每一步，都有人携手与她一同踏出。
三生石畔望三生，不仅仅是一种深情的回望，更是恒久的寂寞。那缘若是缘，前尘怎共彩云飞？
把过往珍藏于心，凝入心灵，才能蔚成方圆。
人若向前看……她执起璧月的手，欣慰地笑了。
空叹惋沧海桑田，不若携手看碧海蓝天。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清越番外 三生石上望三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