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苏亦轻番外 年少不惧江湖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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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说，剑技的最高境界，是能够超越一切界限，以大爱之心包容一切。当然，能够当上一代大侠，也就是达到了这样的境界。
所以，我的理想，也就是成为一代大侠。
师傅一辈子过得那样苦，空负一身武功，最大的遗恨就是盛年时多造杀孽，没能造福世间。
所以，这理想更是师傅的遗愿。
我宁愿一辈子孤单，我可以无欲无求，但，我一定要完成理想。
——苏亦轻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这一句话，承载了江湖上有名的承影女侠苏亦轻毕生最大的理想。
她从小成长在峨眉山，由师傅一人带大，与外界少有接触，因此有些天然的呆气。而且因为师傅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苏亦轻的内心也比一般女孩子还要细腻些。这两种看似矛盾的气质组合在一起，就造就了苏亦轻一往无悔的正义观和当上一代大侠的终极理想，世间诸多俗事入不了她的眼，当然也就也导致了她在这浮华的世上，压根交不到什么朋友。
最初的那段日子，她游历天下，希望在遍览山川美景的同时进行大侠的经典必行之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参加点江湖争斗匡扶正义，最后收几个徒弟传衣钵，这一生也就算完满了。
于是苏亦轻捧着一本水经注，几乎走遍了神州南北。每到一处，她都会想尽办法去帮助当地的人们。
有时候，是这家和那家起了点纠纷。苏女侠摆出架势，调停一番，很多时候也就化干戈为玉帛了。
有时候，是当地要挖口井，遇到一块顽石，就连村里最壮的汉子也没法。苏女侠力贯长剑，一劈之下，就解决了难题。
有时候，是有人要上山采点药材，可那山崖太过陡峭。苏女侠一运轻功，翩然间就将药采了来。
更有时候，是某户人家茅坑堵了，束手无策。苏女侠挽起袖子，一手捂着鼻子，一面握着木棒，强劲的内力立时便疏通了茅坑。
这样一年过去了，除了有时候遇到山贼会用到承影剑，苏女侠越来越感到自己过的生活似乎与传说的大侠很不一样。
她脱离那个江湖太久，反倒像隐居的人了。
终于，她游历到了江南，在扬州的擂台上一战成名，这也可算得上是她正式迈入正统江湖的第一步了。
于是她携了那一柄被世人当成传说的承影剑，在世间兜兜转转，之后更是创下了承影剑下从无败绩的神话。
结果在这世上转来转去，却发现白道□□，都不是她之前想象的那些个玩意儿。她先后卷入各派争斗，怀着一腔热血，最终却成了个笑话。
江湖上称她一句“承影长剑”，也仅仅是因为她剑术之高的确当世罕见，而她的行事作风，是江湖上谈起来，都要哂笑两声“呆里呆气”的。
她说话直来直去，毫无心机。
她剑法高强，却性子温婉，轻易不害人性命。
她不懂人情世故，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她沉默好欺。
种种特质，竟把她打造成了替人背骂名的最佳人选。
因为她身上的那些，都是真正的江湖里早已消失的东西。
英雄的长剑和铁血的侠客都不过是传说，欲望和贪婪犹如燎原的大火，一番席卷后，正义泯灭的荒原上，唯有利益和阴谋是艳丽的奇葩。
当这世界渐渐晦暗时，当人们的心蒙上越来越多的灰尘，纯净的心，根本就不容于世间。
华山派的剑谱丢了，江湖人都传说正是她将那剑谱盗了去，才会凭空出世，剑法如此高强，几乎要找到她问罪。
崆峒派后山发现了宝贝，各门各派蜂拥而至，几乎要把崆峒山踏平。她开口阻止，反倒成了众矢之的，背上了心怀不轨的骂名。
再一次的武林大会，她力挫七大门派各位高手，却在车轮战后的疲惫中被人暗算，直直从高台上跌下。
那一瞬的感觉，既不是惊慌，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种彻骨的寒意。
她满怀热情拥抱的世界，一次次给予她沉重的打击。
那一刻，她想起师傅的嘱咐，想起自己在峨眉金顶上对着山川许下的誓言，又想起那些曾得她帮助的人们真诚朴实的笑容……
浮生若梦，而所欲所求，往往戏剧得让人嗟叹。
昏迷数十日后醒来，虽非心灰意懒，她也知道，这个江湖，并不能让她实现自己的理想。
既然江湖之远是个奢望，那便让庙堂之高来成全她。
女子无法为官，她便身体力行地来到了长安，立志要杀尽奸臣，保卫忠良。
曾经的承影女侠，如今便是一个标准的夜行者。
每夜星光洒落，她便穿梭在宵禁后的长安，根据手头的资料，对付那些贪官巨蠹。
她不知道什么是朝野上的制衡，凭着自己的判断，一心为之，却不料贪风即使一时偃旗息鼓，也会不久便卷土重来。
何况那些个官员也不是等闲之辈，暗杀这种手段，岂会没有防备？
苏亦轻好几次险些落进陷阱里，最后死里逃生，却都留下了不少伤痕。
那些夜里望月临风而立，她总觉得格外的孤单。
师傅走了，世上就再没过什么亲近的人。
如今她的名气倒似乎是越来越大，所作所为也越来越接近她曾经的理想。老百姓都说苏女侠是穷苦老百姓的福音，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然而那个名满天下的女侠，却只能一人在生死间奔波来回，在极度疲惫时亦无人诉说心中苦涩。
时间一天天过去。
终究是有一次，没能躲得过暗箭，她中了毒，筋疲力尽地跌落在刘尚书家的后院里。
她便在那时看到了在刘府作客的林楚辰。
他正在后院里看着什么，听到声响回过头来，全身都隐在阴影里，那双眼睛却偏偏灼灼闪耀如空中的繁星，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内心。
他急急走近几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对着她伸出手来，语气中竟然还夹杂着惊喜：“可是苏女侠？”
她只有力气点点头，便晕了过去。
醒来后，就看到简洁温馨的房间，转过头看向窗外，海棠铺锦，梨花胜雪，正是一院好春色。
那一刻她眼角酸涩。
已经有多久了？
又一个春至，而她竟然不曾注意过季节更替。
从前在峨眉上时，每年春至，那一派姹紫嫣红繁盛得很，师傅总会给她换上簇新的春衫，携了她到山上四处玩耍。
师傅坐在树下，满脸笑意地看着弟子撒欢儿跑开。
“师傅！师傅！你看！”她捧着一捧花瓣，轻飘飘踏过一根根大树的顶端，又翩然在师傅面前落下，献宝似的递上去，“师傅，好漂亮！”
师傅笑着点点头，又摸摸她的头：“亦轻都这样大了……”
苏亦轻眼角湿润了。
这时，一袭素青衣衫从门边闪了进来。见她醒了，那一双眼睛弯成了新月：“苏女侠，你可醒了。”
她从来不曾见到谁有那样清澈而犀利的双眼。定眼看去一片潋滟，让她想起了故乡的五彩池那堪比瑶池仙境的美丽水光。
他简单地作了自我介绍，便留她在那里继续养伤排毒。
当时林楚辰已经当上户部侍郎，却依旧住在极其简陋的院落中。他那日好不容易瞒过众人，千方百计将苏亦轻救回，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才将她救回。
苏亦轻一连修养了十余日，才勉强恢复了过来。林楚辰温柔体贴，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自师傅去世之后，还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温暖，更何况林楚辰于她还只是一个意外相逢的生人。
一日日与他熟稔起来后，每日受他照顾，她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连当大侠的那些心思，都一时放到脑后了。
这幸福仿佛从天而降，砸得苏亦轻有些晕晕乎乎。
每日里她坐在院里树下，细数树上花瓣，有时则将那花瓣放在手心细细把玩，看那纹路深浅，又将它托在脸上，感受那温润细腻的触感。
那时总会有一种地老天荒的错觉。
林楚辰平日总是极忙，她要找他道个谢，话还没出口，他就已经匆匆出门去。然而再怎么忙，他也总是记得要交代她按时吃药。
其实也并非没有机会。他每次来看她，总会笑着跟她说笑一会，但要是苏亦轻提起道谢的事，总会被他不经意岔开。
苏亦轻心里着急，又不好意思言明，总急得脸颊微红。
这时候林楚辰就在一旁看她，噙着笑。
这么一段日子接触下来，他们竟也将彼此的过往摸了个透。相谈甚欢之际，两人都有相见恨晚之感。
林楚辰出身贫寒，丝毫没有城里那些贵公子的骄矜，他将那些农家乐事一件件讲与她听，总是逗得她呵呵直笑。
他也说起自己的理想：“我跟苏女侠的理想一样，是要肃清天下。”
苏亦轻听得眼睛发亮：“那，你准备怎么做？”
林楚辰微笑着看她：“要想达成这个心愿，远非杀近奸臣那么简单。更何况，仅凭一人之力，永远不可能做到。”
苏亦轻隐隐觉得他是在规劝自己，有点惭愧：“有时候，我也觉得是我太天真了。我一个女子，做这些，力量实在太小。”
林楚辰认真道：“亦轻，不用看低自己。有时候我们做不到，并非是因为我们还不够好。天下女子，哪个有你这样的心怀和决心？只是这担子实在太重，你再强，也是孤单一人面对天下污浊而已。何况朝野上的事，有时候单单用武力，是解决不了的。”
苏亦轻是个从善如流的，想了一想，觉得他说得真对，于是点头：“那依你说，我该如何做？”
他笑而不语，把药递到她唇边：“下次再说吧，先喝药。”
然而一直到苏亦轻大好，他也没说出个什么。
苏亦轻好了之后，踌躇着跟他道别，又在心里隐隐不舍。
终是拉了他到面前，苏亦轻看着他浅笑的脸，想起他的好，自己先有些哽咽：“林公子……这段时间，多蒙你照顾……”
林楚辰颔首，不知为何，那平日里看上去正经无比的脸上似乎也带着戏谑：“那么，素闻苏女侠的侠名，这一次蒙在下照顾，又将怎样回报我呢？”
苏亦轻不料他会提起这个，一时间羞红了脸。怎么办？她一直靠着帮人做点事赚钱，吃住都很随意才勉强够用，如今却是身无分文，该怎样报答他呢？
苏亦轻感觉到无比为难，尴尬道：“这……好吧，林公子看看我有什么能为你做的吗……我如今……身无分文……实在是……”
林楚辰坚决地拒绝了：“我不要钱财。”
苏亦轻愣了：“那你要什么？”
林楚辰上前一步：“亦轻，若我说，要你以身相许，你会如何？”
“什么？这这这……”苏亦轻整张脸顿时涨得通红，睁大了眼睛，张口结舌。
看她窘迫，他笑得春风得意，伸出手摇了摇：“好了，不逗你了。其实，我是想说，你如今，有何打算？难道还准备继续每天夜里去刺杀贪官么？
他眼里隐有担忧：“这一番你被我所救，然而下一次若是再受伤，你又将如何？”
苏亦轻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她呐呐道：“这……我也不知道……”
林楚辰早已等着她这一句，于是道：“既然你还没有什么别的打算，一个人单干又太危险，不如考虑一下我们联手吧？”
“联手？”苏亦轻彻底傻了。
林楚辰敛容道：“我已经收集了很多朝中巨蠹枉法之证，但是这事一旦披露出去，不光我自己性命不保，恐怕家人也会受到牵连，到时候”，他注视着她，眼里带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你能否代我守候最后的公道？”
头一次有人将这样关系命运的事交付自己，苏亦轻抬头看进他眼里，良久，她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林楚辰满意地点头：“那么，为了到时候能帮上我，你现在是不是应该要顾惜自己的身体？”
苏亦轻不曾想还有这一出，再次瞠目结舌：“这个……是吧……”
林楚辰漾开一个笑容：“那么，苏女侠，今后，就由在下给你指点一些容易解决的目标如何？”
苏亦轻一听，这没什么关系，林楚辰的名字她从前就听过，想必不会让她误害好人，于是爽快答道：“好！”
那是暮春时节，风中的香气让人陶醉。苏亦轻闭眼嗅了嗅，唇角不自觉地浮现出笑意。
从那以后，苏亦轻每晚都会先到林楚辰那里去问他目标是谁，林楚辰给她安排的，多为一些贪婪的小角色。
她轻松地解决后便自去休息，白日里还能做点活赚点银子。
日子过得越发顺遂起来。因为误会，她追赶慕十二，从而认识了璧月，又因此结识了冷萱。
那时候才猛然发现，她已经一个人，走了好久，而如今，身边终于有了可相伴可倾诉可把酒言欢的人。
失落已久的豪气也重拾起来，曾经雾气蒙蒙的前路也变得阳光灿烂。
她想，这一生，她定能了却夙愿。
年少不惧江湖老，放歌四海任逍遥。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苏亦轻番外 年少不惧江湖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