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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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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狼烟起,黄沙漫天,金戈铁马,折戟沉沙。
寒风裹挟着远方孤狼的嗥叫,寻着鲜血的气息席卷而来。
“咳……咳咳……”
晏云擦去唇边的血迹,手中抓着的长枪插进土里,斜斜的歪着。鲜血顺着长枪滴落,砸在沙上。
满目狼藉,一片血红。
这里,早已血流成河,战士们在这里,用尽了全力,流尽了鲜血,把自己的一切燃给了信仰。
忠诚,是用血写出来的。
这里的每一滴血,都载着无数家人悲痛,民众信仰和为国赴死时从容的勇敢。
都是大庆战士的血,每一滴,都如千斤重,砸在这沙场,这国土,这他们为之甘愿牺牲一切的地方。
抬头,满天蔽日的风沙。
环顾四周,皆是倒下的将士。
血染在土里,嵌在沙里,血刻在这片土地上,为这里烙上了大庆的印记。
“嗒…嗒嗒嗒……嗒……”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晏云转头,一支军队被风沙裹挟着,踏着鲜血冲了过来。
为首之人虽伤痕累累,却仍在马上领军。
“陛下……撤军……我们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没。陛下,快撤!若是连你也出事,我……大庆该如何……”
晏云挣扎着要撑着长枪起身,却又跌坐在地。
“先生,你伤势如何?”顾帆下马,快步走到晏云身边。
“臣无事……陛下,撤军吧。”
“……这么多将士都已经为了国土付出性命,此刻我若撤军,他们岂不白白牺牲?”
“陛下,你的安危为重,实在不行,就换我带兵……”
“……那如果,你死了呢?”顾帆抓住晏云的肩膀,抿紧的嘴唇里是隐忍的愤怒。
“我……臣的安危自然没有陛下的安危重要。”
“忠臣不畏死,为了大庆,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陛下,让我去领军吧。”
晏云望着顾帆,看见他眼里见到自己时的热忱和刚才出现的愤怒都逐渐淡去。
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什么了。
顾帆缓缓吐了一口气,直起身子 ,看着晏云,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悲哀。
“……先生,你心里,便只有忠君爱国吗?”
晏云愣住了,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时候问自己这个。
顾帆说完,转头走开,翻身上马。
“晏凌云,不只有你可以为了大庆付出一切。”
“作为大庆的君主,我一样可以。”
“驾——!”
马匹飞骋,掀起的黄沙替白布盖住了战士的尸体。
“不,不是——!平澜!顾平澜!”
晏云回神,撑着长枪起身跌撞的向前两步,徒劳地伸手想要去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和自己嘶哑的喊叫一同淹没在黄沙之中,身边仅剩下寒风裹挟着带来的荒凉与寂静。
不知从哪来的气力,晏云冲到马边抓住缰绳,向上一跃翻上马背。纵马前奔,追赶着顾帆。
不,绝不能让顾帆也……
马赶到了一片红色的地上。
伏尸千里,血流了满地。
晏云翻身下马,四处奔跑,寻找着顾帆。
听到远处传来声响,用尽全力冲过去,却一脚踏碎了眼前的地面,堕入虚空。
但是他没有停下来。
周围什么都没有,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云端,没有任何触感。
但是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如果没有找到顾帆……
渐渐的,晏云感受到了什么不对,他的脚步慢了下来,直到——
猝然驻足回首,身后不知何时,蓦然展开了一幅画面。
看见顾帆的那个刹那,正好一柄长剑从他胸前穿过。
时间好像停滞了,定格在了那一个瞬间。
风停止了呼啸,水停下了流动,光似乎也不再移动,散在空中,像融化了一样。
整个世界寂静的可怕,与之相对的,是胸腔内猛烈的撞击声。
和仿佛坚冰炸裂一样,心脏碎裂的声音。
可能过去了几个世纪,也可能,仅仅过了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
“顾帆!!!”
晏云冲了过去。
听见他的声音,顾帆转身。
顾帆身形摇晃,颤抖着向他的方向抬起一只手,好像想要去拉住他。
“晏……云……”
随后失去气力,整个人砸向地面。
在砸到地面的前一秒,晏云把他抱进了怀里。
“顾帆!顾帆!”
晏云听见了他自己撕心裂肺的喊声,泪水溢满了眼眶,一滴接着一滴争先恐后的落下,恐惧和痛苦同时迸出,化成一把利刃,绞在他的心上。
那柄剑好像不是插进了顾帆的胸膛,而是插到了他的心脏上,一下一下的绞动,直到血肉模糊。
血滴落下来,砸的人浑身战栗不已。
痛楚撕心裂肺,痛得人无法呼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不顾任何礼法体统,紧搂着怀里的人,想要给渐渐冰冷的身体染上温度,哪怕一丝也好,可是没有。
父母战死的时候,年幼无知的他尚不知事。
挚友死亡的时候,痛楚亦没有现在撕心裂肺。
他一辈子从来没有喊的这么大声,这么用力。
“顾帆!你醒过来!顾帆!”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恐惧,这么想要唤醒一个人。
别死,求你了,顾帆。
是我错了……原谅先生一次,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醒过来,好不好?
曾经他一直以为,心痛是一个抽象的描述,仅仅是一个概念。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真的会痛。
痛得人大汗淋漓,痛得人眼前都是黑的嘴里都是苦的,痛得人恨不能一把刀插进自己胸口,马上结束这种痛苦。
痛得灵魂都在战栗,被悲伤残忍的撕成几片,每一片都忍受着如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爱人已经逝去,而他一人留在人间承受着比起爱人死时所受,更甚千万倍的痛苦。
时间的长河仍在不停流逝,他深爱的那个灵魂也已随着时光前行,唯有他尚在原地徘徊,被爱人临行前留下的枷锁铐住,无法离开。
枷锁上长满了玫瑰,每一朵都娇艳欲滴,散发出的都是权力的芬芳。
至此,他已到达权力的顶峰,可一展宏图,实现胸中抱负,创建太平盛世。
但创建太平盛世,正是希望所有人都能有一个安稳的家。
可,他第一个失去了他仅剩的家人。
他绝望的悲哀着,却又不得不套上枷锁。
因为那是他所爱之人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