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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凤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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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正给他脸上的刺青上过药,也没有走的意思,坐在那儿喝茶。火篁被他热切的眼神望的难受,实在盼着他走,这当口正好来了个小丫鬟,在院子门口着急的喊:“俞太医,俞太医,您可赶紧回去,那凤兴快不成啦,一溜太医都想不出法子,天帝急的要命,这可都盼着您快点过去呢!”
俞正也还是不急,慢悠悠的往外走:“品嘉,你倒是盼着我慢点过去吧。”
品嘉扑哧一笑:“那是,那家伙早死了我才开心,我们当丫鬟的全都开心。”
“让天帝听见,非得缝了你这张嘴。”
“那有什么,”品嘉理直气壮,“他那个人从里到外都坏透了,要不是天帝把他捧在手心里头,这宫里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
俞正走到院门口打她脑袋一下,话音带笑:“行了,我还是得过去,不知道那货又玩什么名堂,一年十几次的快不成了,装的倒很像模像样。”
火篁懒得理会他们这些名堂,待他们走后,兀自躺在空荡荡只剩个木架子的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
睡了不知多少时候,被亮光硬生生的耀醒了。
他一睁眼,屋外暗沉的天,屋里灯火通明,他不由拿手挡了下,然后看见黑压压一屋子人,正前边的是抱着凤兴的瑞启,俞正在他们旁边,脸色铁青。
屋里已经没个能落脚的地方了,他半坐起来,靠着床头:“…这又是做什么?”
瑞启只说了一个字:“快。”
立刻有人拿了刀子上前,后头跟了个捧着寒玉碗的人,火篁被人抓了手腕,一皱眉,使力要推开,然他法力被封,力气总比不上旁人,自然推不开,他只得道:“放手,或者我烧死你,你选。”
那人不惧,低声道:“对不住了。”随即撩起他袖子,使刀子沿着他胳膊上血脉划开一道。他的血里含红莲火力,流出来像是火一样灼烫,捧碗的人去接,血正流到那寒玉碗里,热寒中和,这才能存住。
火篁气恼非常,想他一生何曾如此受制于人,全身顿时火气缭绕,一甩手便是一团火扔在制住他的人身上,那人一声惨叫,亏得瑞启早料到他如此,同时在那人身上运了寒气,这才保下那人一条命。
火篁已放下袖子,他愈合之力极强,血这就不流了,冷冷看向瑞启:“天帝,你想做什么,总也得给我个明白。”
“凤兴先天不足,身体虚弱,你血里除红莲火力,还有极强的愈合之力,他喝了能补补身子。”
瑞启说的平淡,火篁听着却比当日受刀阵天罚还痛。他心口又是一阵翻涌,差点呕出血来。这算怎么回事,拿我的血养你的小情人,把我当成什么。他想这么问他,可又如何能说出口。
他面上不由万分惨淡,勉力开口道:“若我不愿…?”
“由不得你不愿。”瑞启说的斩钉截铁,“我饶你一命,你这命就算是我的,你全身上下每一个地方都是我的,我拿我自己的东西,还由得着你不愿?”
火篁浑身一震,呆望了瑞启半晌。那人脸色如冰,半点怜惜也无。火篁尚记得自己出征,他放心不下偷跟过来,看见自己划破点皮也要大惊小怪,当时温柔,也真是只有当时了。
他不再言语,将脸扭向另一侧,顺从的伸出胳膊。
胳膊上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曾被划破,愈合的太快,以至于取一碗血足足割了他十七刀。
瑞启当场就把血喂给凤兴,凤兴嫌腥,他哄着:“这对你身体有好处的,无论如何也得喝了,不仅今天要喝,得喝好长时间,喝到你好了为止。”
火篁已不愿再听,然而瑞启还残忍的命令他:“明天起你就跟我和凤兴住在主宫里,省的要取碗血还得跑这么远。”
“…你不怕我逃走?”
“放心,主宫那边已经在布诛神阵,你在那里和在这里一样,走出一步就是死,你逃不走。”
那群人也走得很快,没谁留下来,火篁断了一切念想,昏沉的闭着眼,只反复想着,他真如此狠心,如此狠心……想着竟欲流泪。
第二日俞正来给他上药,脸色煞白,看起来昨晚被放了一碗血的像是他自己:“都怪我,全怪我多嘴,说了句‘他就身子虚点没什么大事’,哪知他借这句话非要补身子,还有太医说火族生具红莲血统的人血最有治愈之力,我真是后悔…”
火篁应他:“没什么。”
“你不怪我?”俞正先是惊喜,忽而又沮丧,“可我还觉得全怪我,不然你也不用去主宫,我知道你去了那边肯定更难过…”
火篁再说:“没什么。”
俞正仍然说个不停,火篁十分的不耐烦,推开他,淡淡道:“住嘴。”
俞正乖顺的不再讲话,可一双眼睛仍滴溜溜不断往火篁身上转,模样哀怨。
火篁毫不理会俞正,独自高高挽起头发,火红外袍披在身上,他将领口两边带子端正系好,站起来向门口走。推门那时候有风,吹得他身上外袍飒飒鼓动,仿佛他站在万丈高台俯瞰江山,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俞正着迷的看他,走不动路。
火篁回头道:“该走了,不是你要顺便带我去主宫?”
俞正慌乱不已,连连点头,脑中一团浆糊,同他走到院门口,才忽的猛拽住火篁道:“我都忘了,不是带你走过去,该用空间系的术法把你传过去的。”
火篁微启口,道:“他…”随即住嘴,眼皮倦怠的垂下来,不再问了。
他料到瑞启定会用空间转移让他直接到主宫里去,防他半路逃跑。
可又何必这样疑心重重,他从未打算要跑,犯下如此重罪,纵然无法挽回无法赎罪,他也愿一生受瑞启囚禁折磨,让瑞启心里能好受一点。
俞正的空间转移熟练而稳定,他几乎没觉得什么,已到主宫里。而他走神很远,根本未注意身边景物已换,只面对主宫中央那张大床愣站着。
忽的一个清脆声音活泼泼道:“…你可来了,这么晚,把我衣服拿来。”
他这才留心看到床上躺着个人。那人半盖着白绸被子,看他露在被子外玉瓷似的肩膀胳膊,大概被子底下也是不着一缕,这么大刺刺在天帝床上,不是凤兴还能是谁。
凤兴看火篁不动,皱眉道:“把我衣服拿来啊。”声音里还有些撒娇。
火篁七百岁活到现在,地位尊贵,从来是人精心侍奉着的,他自然没以为凤兴是指使自己去给他拿衣服,看着凤兴将被子略提着掩到胸前,一手虚指着自己,他倒差点笑出来。
凤兴有些生气,杏眼瞪着火篁,发怒说:“你聋了还是哑了,这点小事都不会做?”
火篁也有些不悦,微咳一声,扬声道:“来人。”
六个宫女极快的进来,低眉顺目站在他身后,他指一指凤兴,道:“他要衣服。”自己便悠然坐在宫内两侧桌椅的上座,看着她们五个人急匆匆拿了凤兴衣服,跪在床边,将他衣服举在头顶,另一个人站着侍候他穿衣。
凤兴一巴掌打在侍候更衣的宫女脸上,瞪着火篁,一双眼睛几乎冒出火来,怒道:“你…!”
火篁莫名看他:“你不是要穿衣,怎么…?”
“我是要你给我把衣服拿来!”
火篁实在不知他是发哪门子火,便指向几个跪举着衣服的宫女,道:“这不是已经给你拿过去了。”
凤兴急喘几口气,怒喝:“我说的是要你拿过来,要你拿过来!你!”
火篁看他怒发冲冠,更加茫然:“是我叫她们拿过来的啊。”因他未做过什么侍奉人的事,故也听不出凤兴是故意折辱他才要他去拿衣服,心下自认已尽本分,对凤兴为何发怒实在一点不懂。
“你简直…你简直…”凤兴又大吼几声,宫外远处急促脚步声渐近,凤兴忽然从床上跳下,裹着被子冲到火篁面前,捉起火篁的手,竟重重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
火篁怔忪的望着他,手还举在半空,而凤兴软软倒地,捂脸低低泣到:“…瑞启…”
瑞启大步从火篁身边走过,满脸怜惜抱起凤兴,柔声道:“凤兴,你这是…”
凤兴哽咽一阵,细细道:“…不…也没什么…”
“还没什么,”瑞启温柔的将凤兴覆在脸上的手往下拉,“那捂着脸做什么?”
“我…”凤兴抿紧嘴,泪光点点,十分委屈,“我…”
瑞启一见他脸上掌痕,猛地转头对火篁喝道:“你打的?”
火篁从瑞启进宫便觉得不妙,昨日听品嘉与俞正讲话已料到凤兴心眼颇多,却也没想着他会算计自己,一时间有些愣住,但还知道要辩解:“是他自己打的。”
瑞启盯了火篁一阵,目光冷酷直让火篁心头发寒,半晌瑞启微扬起嘴角,那也并不是笑,而是嘲讽,他道:“你是要说,凤兴自己打了自己,推在你头上,要栽赃你。”
火篁稍一点头,忽然一脚重重踢在胸口,他失了法力又毫无防备,飞出去砸在宫殿门上。他眼前黑黑一片,看不清事物,耳边只听得瑞启怒喝:“你也好这么污蔑凤兴,凤兴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你害死他哥,现在又来折腾他!”
瑞启一味维护凤兴,他起初想说一句“难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清楚”,再想一想自己杀了他父亲,就也问不出口,更不知他什么时候害过凤兴的哥哥,他甚至连凤兴有个哥哥都不知道,怎么会…
他心里头一片惨淡困惑,而瑞启似乎踢他一脚还不够,又走过去踩住他胸口,脚下使力,火篁叫都叫不出,昏昏的听他说:“你真招人恨…我是恨透了你…恨透了你…”
他几度欲晕过去,可总要问个清楚。缓了半天,他勉力提口气,问道:“凤兴…哥哥是谁…我什么时候…害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