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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刺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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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说:“脸仰起来一点。”扶在他脸侧的手竟然很怜惜似的,一点力气也不用,怕弄疼了他。
他顺从的仰脸,正对着瑞启和他漂亮的小情人,他不需闭眼,然而也紧紧闭上了。
何必看他们亲热,只是徒添伤心。
有个人猛抽口气,清脆的声音发颤着说:“瑞启,他…他他他真…真好看…”
瑞启一下也没停顿,温柔的答他:“我倒觉得还是你更好看。”
火篁浑身一颤,那刺在脸上的针划出一道血痕,他也觉不得痛,耳边那两个人笑着打闹的声音,在他听来万分刺耳。忽然有个极小的声音传进他耳朵:“我倒觉得还是你更好看。”
他诧异睁眼,竟是太医,对着他再小小声的说一遍:“我倒觉得还是你更好看。”
那么认真诚恳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一下,问:“你叫什么?”
“…你不记得我了?”太医脸上十成的失望黯然,“我是…”
“俞正。”瑞启夹冰带雪的呵斥太医一声,也不多说,俞正便不敢多言,动作轻柔缓和的在他脸上刺字。
他睁着眼打量俞正,并想不起来他们是在哪里见过。
与其说他不记人,倒不如说他心高气傲,谁都放不进眼里去。
除了瑞启。
那个头次见到,软绵绵个子才到他胸口的小家伙,他也不知道怎么会一见就记得了,一记得就记得了这么久。
五百年。
认真算起来,也在一起了五百年,竟然会到今天这步。
他只想想便觉得酸楚。
“好了。因为你愈合能力强,接下来一个月我每天都会来给你上颜料。”俞正说的居然很欢欣雀跃。
“…多谢。”他慢慢的应他,半边脸都麻木,也不知道到底是刺了什么字,“明天带个镜子来。”
俞正乖顺的答应:“好。”
他不愿看那两人,淡淡道:“天帝想必也看够了,您事务繁忙,恕罪臣不能远送。”
瑞启并不理会他送客的意思,一味和怀里的人闹:“凤兴…你别闹了…再闹我在这儿就要了你。”
凤兴声音实在又娇又媚,细细的喘着:“人家也想要瑞启了,来嘛,在这儿也没关系…”
火篁缓缓地转头,看向瑞启。那一眼的凄然与难以置信,饶是瑞启也忍不住心头动摇。他只看了那么一眼,随即站起来,甚至记得拽上俞正走到门外:“…天帝您请自便。”
他站在院子里池塘边,听着屋里颠鸾倒凤的声音。烈焰焚身般的愤怒与痛恨,他直想冲进屋里一剑把那两个人斩成两节。
然而他终于是僵硬的蹲下来,把缭绕着红莲火的手浸进池水里。
火竟然灭了。
他定定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召唤出红莲火。那团火在他指尖上亮了一瞬,随即熄灭。
他再看看池中半绽的荷花,以及欢畅游动的金鳞鲤鱼,心里慢慢有了思量。
冥河水,腐蚀性极强,不养活物,寒性,可灭红莲火,一具人骨可解十里水寒。这是世上唯一能灭红莲火的东西,出现在他院子里,里面还养着荷花和鱼。
“你…还好吧?”
火篁站起来,回头看俞正,那种小心翼翼的询问的样子,让他觉得讽刺:“你还不走,他心眼小,要他知道你看了他的床上好戏,恐怕要挖了你的眼珠子。”
俞正开始结结巴巴又满怀热情的说些什么,而他从敞着的窗里看见瑞启的裸背,那是他抚摸过的地方,是他一寸一寸吻过的地方,那是他曾经进入过占有过想过共度一生的人。
而他在跟别人上床。
火篁走神走的很远,等他把眼神转回俞正身上,他的激情演说已经收尾:“我…我仰慕你很久了…能和你说上话,真是我从来不敢想的…”
“你话太多了。”火篁打断他,“话太多的人都很短命,有些事还是拦在肚子里好。”
俞正哑然的看着他,眼神居然很伤心。
他只是转过身,在俞正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里,长长的叹口气,然后拿袖子掩住嘴,剧烈而无声的呕血。
火篁一站就从早晨站到了正午,直到瑞启抱着几乎软成一滩水的凤兴从他房里出来,他才能回去坐一坐。房里一团糟,他坐在桌前,望着一片狼藉的床,只觉得万分疲惫,一根指头也动不得。
中午有个丫鬟给他送饭,白水煮青菜,一小碗米饭,悄悄放在桌上,放完就走了。
他实在没有胃口,像在噩梦中,出了一身冷汗。只不过是六个月,他在这里被软禁六个月,之前五百年和瑞启的情分竟好似一笔勾销。他知瑞启恨他弑君,心里早做了被万般折磨的准备,只未想过瑞启是这么快就有了新欢,连折磨他都不屑。
而他又能如何。
他是罪臣,能有一条命在已是瑞启额外开恩,即使这开恩也只是为了他那颗能炼成赤珠的心。
他就那么坐着,一夜未眠。
直到第二天早晨,俞正来看他,才替他收拾屋子。
火篁看着俞正抱着被褥要去池塘洗,终于说了句话:“不必洗了,拿来我烧了吧。”
俞正愕然:“烧了你睡什么?”
“…没什么,现在天好,不盖也一样。”他淡淡的应,把被褥接过来,将俞正推在一边,指尖上红莲火一闪,那团东西熊熊燃起,很快灰烬散了一地,没什么可能再烧的东西,可那火还在空中亮着不灭。
就像他一样,明知同瑞启再没什么以后可言,还一门心思扑在他身上,奢望个时来运转。
两个人站在房里看那团火,气氛沉寂。
过会儿,俞正像要逗他开心,强颜欢笑的从袖子里摸出个东西:“给,你要的镜子。”
他接过来,镜子做的很精致,圆圆一块,雕花镶宝石,不知道俞正从哪儿弄来这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你倒费了心思。”
“是…你要的东西,我想给你最好的…”
火篁有些诧异的看着俞正透着红晕的脸,劝他:“你不要这样,我弑君重罪,与我有关系没你什么好处。”
“我不要什么好处!”俞正忽然激动地大声说,“能和你说说话,已经够了,我从来没想要什么好处…”
俞正一往无前的热血劲头,把火篁唬的一愣。愣一愣,他笑起来:“我管不着你,你还是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