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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五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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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宁正值中秋佳节之时,太子下令在宫中摆了个中秋宴。
满堂的红锦地衣,莺歌燕舞。
靡靡之音不绝于耳,到来的贵族世家子们各个红光满面,觥筹交错。
丝毫看不出来,就在三个月前,他们御驾亲征的皇上宁熙帝兵败被俘,现在还在胡人的手里死生不知。
众人推杯换盏,酬酢遣兴之际,邵清被叫进后殿中,被一巴掌抡到了地上。
“不过是个贱种,给你两分面子,真把自己当回事了。竟敢公然忤逆本宫。”
就在他两步之遥,太子白浩冷哼了一声。
随后慢条斯理地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狭长刻薄的眼中满是嫌弃。
邵清被打得眼冒金星,嘴里的血腥气让他不禁作呕。
只是他即便想找死,此刻也闭紧了嘴巴,没有再多说什么。
毕竟,想死和找疼还是有区别的。
“给我滚回你的府里,日后再敢大放厥词,纵然宗人府拦着,本宫也要你的命。”
好在邵浩现在并没有想要他的命,放完狠话就走了。
前殿还有宴会,这次借着中秋之名,请来的都是朝中不满怀王的重臣,为的是平怀王之祸。
可不能因为邵清这个窝囊废耽误了。
邵清在他走后,被自己的随从长风扶着,一瘸一拐地离了宫。
待到快出了乾清门,长风才不忍低声问道:“殿下,传闻怀王铁血手段,残暴非常。自打入了京之后,可是杀了不少人。不像是什么好人。”
“殿下自己向来被冷落,尚且艰难。”
“好不容易被太子邀请一次,为何竟在席上说那样的话偏帮他?平白挨这一巴掌。”
皇上被胡人劫掠。
山河破碎,社稷动荡,怀王被朝廷以勤王的理由要求出兵抵御胡人。
朝廷本打算驱虎吞狼,让怀王与胡人互相残杀。
只是如今的怀王手段了得。
不仅驱逐了胡人,还顺势留在了京城。
没过几日便生生在这朝中搅动了风云,连着抄家处死了不少权贵,大有翻云覆雨之势,惹得京中人心惶惶。
太子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才迫不及待召来暗中不满怀王的大臣商量对策。
邵清能出现在席上只是捎带的。
二皇子战死,四皇子和皇上一起被俘,如今皇室成年的皇子只剩他和太子。
为了让臣子们不起二心,全力支持自己。太子邵浩这段时间向邵清频频示好,将他拢为自己一派。
让他参加这个中秋宴,便是为此。
只是可惜,邵清太过不识时务。
竟然在商量怀王之祸的宴会上公然说怀王抚恤战后将士,帮助恢复战地民生的举措。
也怪不得太子邵浩等不及宴会结束就给他一巴掌。
……
听到长风的话,邵清叹了口气。
他吐了嘴里含着的血水,在月色的掩映下清丽色脸上神色不明。
原本清脆,如今却有些低沉的声音慢吞吞道:“有没有可能,我不是为了怀王。”
邵清也很无奈。
他不是原装,而是个穿的。
穿来的时候皇上还在,作为皇子,他亲眼见了这帮权贵们奢华享乐的荒唐。
可待他开了府,百姓们水深火热的样子又让他窒息。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真的。
他那父皇掌位十几年,这十几年间,边疆纷争四起,朝廷里贪腐横行,乌烟瘴气。
内忧外患之下,百姓民不聊生,但凡逢至天灾人祸,便会听说死了不少人。
可今日宴上,太子还在用礼八珍款待他们。
礼八珍是先贤为招纳贤才所制,太子用在这里,什么意思不言自明。
这让一整个宴会上的人恭维捧赞。
只是,这个宴太贵了。
这个时节,单就那盘鳜鱼唇便价值万金。
这个价钱是千户普通百姓一年的开销。
邵清吃不下,也见不得。
所以,他在这个罕见能发声的时机出声,委婉提醒这帮手握万千百姓性命的权贵们。
他们的心头大患——怀王殿下不只是个玩弄官场、摆弄权术之人。
就在他们虚与委蛇的时候,怀王已然入主京城,并赈济灾民,为被胡人铁骑践踏的百姓们筹备过冬了。
只是可惜,那帮人已然被富贵荣华堵了脑。
鱼肉百姓享乐惯了,从未想过那些被他们弃若敝履的百姓该怎么活。
他的话没引来深思,反而被太子叫去殿后,挨了一巴掌。
是他太过稚嫩了。以为太子会有些危机感的。
现在可见,和他那荒淫无道的父皇不过一丘之貉。
他早该看清。
“那是为了?”一旁的长风还在继续问。
“为了找死。”邵清狠狠唾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泄气道。
走了几步后又怔忪道:“过了中秋,就要过冬了。今年的冬天不好过。”
“将府上今年能得的银钱提前算出来,籴粮备下。有了灾情的时候,便去摆些粥棚出来,能帮一些是一些。”
今年北边马蹄之下动荡不已,那边百姓的收成几乎全没了。
纵然平了乱,过冬却是个大问题。
太子一党养尊处优惯了,从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可太平世道下生出来的魂,见不得如此。
邵清能做的有限,可他不想什么都不做。
…………
主仆两人没有见到宫墙之下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人。
这群人多身披盔甲,带着兵戈,就连夜色都掩盖不住森然肃杀。
唯有中间围拢的那个一身藏蓝色银龙暗纹锦袍,腰系鸾带,挺拔的身姿锐意凌厉。
纵然穿着常服,也掩盖不住浑然的气势。
待到少年平静出了宫门,江冷挥了挥手下令动手。
一边问道:“刚才那位殿下,是哪个殿下?”
他身周有一个同样没穿盔甲的中年人,是江冷带来京城的谋臣陈立。
对京城的情况做过功课,结合主仆二人的对话,快速回禀道:“听着应该是皇上的五皇子。”
“母妃生下他便难产而亡。”
“这在宫中是晦气事,所以他历来不受宠。也没什么野心,并不曾拉拢过朝臣。”
“但是这次二皇子四皇子都没了。太子就把他拉出来和自己绑在一起。”
“省得那群原本支持他的人有不轨之心,再想着扶持他,削弱自己。”
“是邵浩喜欢算计的地方。”江冷听完,凉凉评价了一句。轩昂的眉宇动都没动一下。
“虽说如此,但能入宫的,都是太子党。殿下刚才为何没吩咐拦下他,将他一同杀鸡儆猴?”陈立目光闪了闪,斟酌片刻还是问道。
今日中秋会,太子在宫中结党。罕见聚在一起的日子,怀王江冷虽没被邀请,自然要凑个热闹。
邵清方才走过的地方早就被暗中围下了,一群人老远看到他们主仆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只是江冷却迟迟没有下令,甚至等着这少年出了宫门。
“没听到方才的话吗?人家可是在邵浩商量怀王之祸的宴上偏帮了我。”江冷似笑非笑了一句。
陈立愣了愣,不过立刻反应过来。顺势应道。“还想着赈灾,确实和太子不同。”
“前几日户部的官员按照您的吩咐,找太子商量赈灾。”
“太子却说,北边遭胡人劫掠过的百姓能活下来的,定然都是贪生怕死,叛国背君之鼠辈。”
“这样的人不配浪费粮食银钱,饿死了算了……”
远处已经隐约传来了慌乱的喊叫声。
江冷静静听着,目光冷了冷。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道:“一会儿找人问问,这位五殿下席上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