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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罗小黑电影/无限】月下惆怅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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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投诉电话后，顾越白一身懒散地往诗墙的方向走去。
会馆里有一面诗墙，雪白的墙面，青黛色的瓦，很有点绰约水乡的味道。墙的年代早已不可考，用灵力在上面写字的话可维持几百年不褪。说是诗墙，作用其实包揽了发布公告，下战书，寻妖启事等等。其中值得说道的是情诗的版块，会馆的组成主体毕竟是粗犷的妖，少数一些草木化身的精怪，人类更加凤毛麟角。而黑熊精鳄鱼精们哪懂得什么是“只谈风月不谈情”？
老远，顾越白看到了情诗墙上一行硕大无比的“你的眼睛像蜥蜴又大又圆”。再走近些，左下方一行小字“鸳鸯绣被翻红浪”，其中那个“浪”字被换成了草书，写得是缠绵悱恻，挑逗的气息呼之欲出。顾越白甚至从地上捡到一张小广告，产品的名字叫“颤/声/娇”。
……倒是取得生动，她悠哉地想。
此外各种浓词艳曲，不一而足。
情诗墙平日里最是热闹，毕竟面积总共就只有这么大，写在什么地方，字写得多大都能成为争风吃醋的借口。此时墙下只站了一个双手背在身后的男人，水蓝色长发绑成了凌厉的高马尾。他忽有所感的转过来，顾越白看到了一幅冷淡的面孔。
“就是你打的投诉电话吗？”她挑了挑眉。
无限开门见山：“这堵建筑物严重违反了《洛夫特法》第五条有关风俗的规定，请把墙涂白。”
顾越白点点头： “你想说的已经说完了吗？那就跟我走一趟吧。我们另外接到电话，目击者称一名兔子精想往墙上写诗的时候，遭到了一人类男子的言语恐吓，你承认上述行为吗？好的，你的行为构成了干扰创作自由，你有权保持沉默…啊，麻烦死了，你知道后面半句是什么就行了。”
说着顾越白从口袋取出一幅锃亮的镣铐，卡嚓卡嚓晃了晃，示意他伸手。
无限面色一沉，声音冻得简直像裹着风霜：“这面墙用词如此之粗鄙艳俗，如何配得上情之一字？”
“拒捕罪加一等，”顾越白警惕道，看这个人类武力不俗，执法难度略大，口气软和了一些，“你也不要有心理负担，顶多就是拘留两天，给小兔子道个歉，大丈夫能屈能伸。”
无限沉默着，既不像服从又不像反抗，半晌他抬头，依然是一脸的风霜：“我还会再投诉的。”便目不斜视，理直气壮地想走。
“实在要走可以，”顾越白拦住他，半幅衣袖下比出一个暧昧的手势，笑容心照不宣，“交一笔保释费。”
这便是她和无限认识的开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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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无限锋芒毕露得像一把出鞘的剑，他于战乱中认识了老君，以生年不满百的人类姿态，踏进了光怪陆离的妖的世界。年轻，冷酷，同时在男女关系上一股封建又保守的味儿。
顾越白，有着在妖精中罕见的光风霁月的名字，却以圆滑和散漫著称，用妖精的话说就是“心脏得跟人类没什么两样”。有传言她成年前一直被人类抚养，甚至于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妖，直到时间的流速把她跟同龄人分隔开。因为熟悉人间的事务，她被指派去给无限做对接。
“人类重情，妖精重欲。”
她叹着气，阻止剑圣大人把墙上写给他的情诗抹掉，“这位蜘蛛精小姐能做出[交（和谐）配的时候保证不吃你]的承诺，也算是…”
顾越白斟酌了一下字句，余光瞥见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感慨道：“也算是情深义重。”
无限杀气腾腾地回答：“发乎情，止乎礼。”
越是相处，她越是喜欢挑逗他。
顾越白曾做过一件非常无聊的事：统计情诗墙上的表白对象排行。男性对象的前三甲基本内定在老君，玄离，无限，谛听这几位。老君自从收了一个女弟子后，上榜的频率就大大减少。而无限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理由：锲而不舍地投诉。
顾越白笑嘻嘻道：“看在你长得像我老家初恋的份上，我替你添一首诗，这样你跟玄离就是平局了。”
无限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指尖凝出一点浅金色的灵力，背对着他在墙上写起来，即刻便成。[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写完她把多余的灵力弹掉，灵力自发勾成一朵金丝镂空的花，往无限的方向飘过去，被他本能地用一片金属护腕切开，金光溢散，被光笼罩的脸端的是无情无欲。
她故作惊讶道：“看来不该是这首，而是[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无限倒想反驳[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沉默了一会儿，他问：你老家的青梅竹马呢？”
“活到现在的话该有一百六十岁了，”顾越白漫不经心，“娶妻，生子，子又生孙，孙又生子。人类不就是这么繁衍下去的吗。”
而无限垂眸，心想，他跟顾越白认识居然已经一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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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越白和无限认识的三百年，中间有整整一个甲子他在外面杀伐。
回来出人意料地平和了不少。
他以前扎高马尾，额头上绑一条发带，穿一套玄黑色的深衣，身后负剑，端的是酷哥形象。回来衣服换成了一套白色劲装，打扮精悍，气质却内敛了。头发也剪到了及腰的位置，尾端用一根缎带松松垮垮地系着。
顾越白曾大言不惭这根缎带是她亲自裁下了一截月光，费七七四十九天炼成，水火不侵，无限也就懒得戳破其实是她编花绳剩下的边角料。愈是年长，他便愈不在意身外物，这一点跟他初入会馆，穿衣，饮食都格格不入又有不同。到底是妖精趋于人类，还是他无限在和妖精的相处中日渐同化。他看了一眼顾越白，心想她都不在乎，他又何必庸人自扰。
无限此人老派得不得了，建国以后身边的妖精纷纷把头发剪短，他也只是略变了变发型。顾越白则是懒，某一天突然想起来剪了，犹犹豫豫地问他什么发型好看。无限瞥了眼她的长发，淡淡地说了句：养到这么长不容易。
意思是最好别剪。
结果到最后她还是剪了，头发卖了个好价钱，逢人就说改变形象做时代新女性，实际上是她几十年前欠的一笔债到期了。无限回来莫名其妙地生了场气。说是生气也不尽然，他一贯面无波澜，凭气势就能把不熟的小妖精吓跑。只是他时常盯着顾越白的背影发呆，回头发现他用一种类似“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的眼神。
顾越白被看得没办法：“以后不剪了，行了吧？”
无限眼观鼻鼻观心，不置可否：“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他们认识的第二个百年，无限破天荒地在诗墙上留下“君子之交淡如水”。顾越白看到也没说什么，就是笑眯眯地利用职务之便，把整面墙上其他的诗给迁走了，谁不服可以找无限大人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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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的五行是金系，早年他背一把长剑，被顾越白戏称“神仙哥哥”，这几十年返璞归真，几片护腕，几根钢钎使得炉火纯青。顾也是金系，只不过是类似点石成金一类的炼金能力，讨巧，可惜攻击性不强。
有一次她讨要了一枚小小的钢钎，手指灵活翻了几下，把钢钎扭成一个流畅缠绕的∞字型，不到掌心长，又嫌弃灰蒙蒙的不好看，镀上了一层锃亮的白金，递给了无限。
“没有源头，不知边界，即是无限。”
她本意是好的，只是在递出去的同时微妙地觉得像一把迷你的手铐。好在无限为人正直端方，半点没往奇怪的方向想。抱着“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的态度，摘下腰间莹白的玉佩郑重地送给她。
“乃是祖传。”他声称。
顾越白肃然起敬，双手接下，果然玉面上赫然两个小篆写成的古朴汉字：[祖傳]。
“……好玉。”她干巴巴道，无限矜贵又理所当然地点头。
“下次回来，会馆的海棠花应该开了吧。”出任务前他说。
结果直到海棠败光，海棠果被顾越白百无聊赖酿成了酒，他都没回得来，原因是这几年城市的变迁天翻地覆，他回程的坐标定的一条护城河，半个月的时间差足以让施工队把河填没。
靠着那个小小∞上残留的灵力，顾越白找到了他，那时的神仙哥哥已经山穷水尽差一点要被迫卖头发了。临时画的传送阵要两个人有肢体接触，无限是老古板，只好分别用小指勾住∞的那个环。
“你还是收个徒吧，挑个方向感好的。”顾越白叹气。
无限嘴硬：“时机尚未成熟。”
他低头看到指环里女性纤细柔软的手指，面无波澜，心有波澜，说道：“既然如此，这几年就麻烦你了。”
顾越白：“…你把话说清楚，既然什么，如此什么？”
后来听说无限第一次请徒弟吃饭，就吃了霸王餐，别的妖精一脸偶像崩坏，顾越白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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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诗墙上的字迹只有一种情况会无缘无故消失，就是写诗者身死道消。
有一年大战，死伤无数。
无限回来时看到高高墙下站着顾越白一个人，墙影斜斜地笼罩在她身上，冷静又孤独。他时常会脱口而出顾越白是“一个人”，加上他就是两个人，接着才后知后觉她是妖精。总之同类就是了，他略带烦躁地想。
他走到她身边，在一片灵力弥散，字迹瓦解的跃金浮光里，顾越白抬头望着，一幅无动于衷的表情。而无限觉得她不大可能像表面那般冷静，她守了这面墙几百年，跟他作对，嬉笑，来往了几百年。看到他来勉强笑了一下，说知道他没死。
因为他的字还在。
无限愣不丁提起了一个不祥的话题：“人死后，会留下一坯骨灰。”口气竟是淡淡的庆幸。
顾越白鬼使神差地听懂了：妖死亡只会灵力瓦解，归于天地，连一片衣角都留不下来，所以是真正意义上死无葬身之地。
她答，不论身后事。
无限不置可否：“总要告诉你一声。”
“那就一人在上面提一句吧。”顾越白自顾自地说，因为是黄昏，她不假思索就写出了上半句：
[黄昏无限好]
无限看了她一眼，补完后半句：
[月下惆怅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