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的魔戒》孟来

1、第 1 章

　　一切都开始于那天的午餐会。

　　人们都还记得，国王亨利•菲利浦•斐迪南•特里斯坦•拉奥多尔十一世陛下当天很开心。为什么不呢？在此之前他刚刚签署了99个叛乱分子的死刑执行书，并且给每一位寡妇都写了温柔体贴的慰问函。国王热爱书信，他的后宫甚至雇佣了一群东方吟游诗人，专门负责提供不同流俗的格言警句。这个爱好叫500年后的考古学家一看到落款“您谦卑的亨利”的巨量文献就脑仁发疼。

　　太阳那么温暖，庭院里挤满了百合与玫瑰，像长杆芹菜似的一大捧扎在一起。国王在这方面品味不高，不过没有哪位贵妇人会对此恩宠不识抬举，特别是女主人埃莉诺•德•亚扎科特侯爵夫人。今天是侯爵夫人的生日，不过没人知道她芳龄几何。国王在半年前把她变成了情妇，起初人们以为，她会按照正常规律被下一位竞争者替代，然而事情出了麻烦，过了3个月，不仅对手没有出现，国王的柔情蜜意却越来越令人担忧。近卫队半夜奉命给埃莉诺送来鹦鹉，那只厚颜无耻的鸟儿在蒙特里尔大街上一路高声朗诵令人面红耳赤的情话，有闺女的人家只好紧闭门窗，拉起最厚的帘子。国王最近还加征了一道税收，每个种植园、磨坊和葡萄酒作坊，在圣瓦伦廷节前必须上缴一打情书；最热情动人的一封，已经用珍贵的血红宝石镶嵌在金丝绒封面上，将在侯爵夫人生日这天奉献给她。

　　埃莉诺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她刚刚应酬完王国陆军元帅、本城红衣大主教以及外国使节团的祝贺，筋疲力尽而又兴奋不已。她细碎的小发鬈是按最时髦的方式卷起来的，上面装饰着玫瑰型的冠冕；脖子和肩膀裸露得很完美，既诱惑又神秘，即使没有这条国王送来的项链——镶着24颗最耀眼的钻石，它们来自国王的前24任情妇，为了表达对她的忠诚，国王冷酷无情地从失宠的女人手里讨还了过去的赏赐。埃莉诺用手指从每一颗钻石上轻轻划过，微笑着想象战败的情敌们交出珠宝的表情。

　　“啊——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突然从镜子前面传来，使女惊慌地围过来，只看到侯爵夫人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很完美的手，戴着雪白的真丝镂空长手套。
　　“戒指！”
　　最贴身的侍女终于反应过来，埃莉诺右手纤细的无名指上，那枚常见的银戒指失踪了。
　　她小心翼翼地提醒侯爵夫人，国王陛下马上就会降临，而她有满满一珠宝盒的戒指可以用来替换。
　　“不——”埃莉诺惊恐地瞪大双眼，玫瑰色的脸颊变得煞白。“立刻找到它！立刻！在国王来以前——”

　　细细索索的衣裙声立刻充满了侯爵夫人的更衣室和客厅，戴白帽的女仆如同一群信天翁扑打着翅膀跑来跑去，地毯里每一条纤维都受到了最细密的检查，还是一无所获。
　　最后，侯爵夫人从窗口绝望地看到了皇家马车上的徽章，军乐队迈着正步，后面跟着四个戴假发扑香粉的仆臣，正抬着那份璀璨耀眼的丝绒宝石情书。她用双手捂住脸，飞跑着冲了出去。

　　国王得意洋洋地从马车上下来，正了正三角帽，配剑叮当作响。他满意地看着宠爱的情妇庭院里的荣光，从弯腰鞠躬的贵族们组成的夹道中走过，时而向行屈膝礼的女士们微笑。突然，他感到不知哪儿有点别扭，在他走过阴沉的红衣主教图平面前的时候。
　　“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国王想，“或许，以后我应该多去几次教堂。”
　　紧接着亨利看见他的情妇一阵旋风般飞奔过来，突然皱了皱眉毛，很久以来他都没有过在她面前做过这样的动作。
　　“她今天也这么奇怪。”国王觉得阳光很刺眼，一阵轻微的眩晕兀然让他迷惑起来。他发现一种魅力在她身上完全消失了，却没有走远，仍然停留在这个院子中的某处。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然后，响起一阵切切私语，最后爆发出了一阵低声的惊呼。随后，埃莉诺•德•亚扎克特侯爵夫人昏倒在了地上。

　　她看到国王转身捧起那版沉重的情书，慢慢走向图平大主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