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风雪》且喜当行

2、第 2 章

　　阮舒站在派出所门口跺着脚，手里的水早就凉了，反而是手心的温度暖着水。她其实很清楚明白裴陆要送自己回去，只是单纯因为自己是个公职人员，又因为她掉了车住的距离有点远，所以出于责任感要送自己。
　　可是她也不由得有一丝心动。
　　从小到大她只暗恋过一个人，暗恋了十年。不是没有人对她表达过好意，只是自己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恋爱方式，没被伤得彻底便也总是新痂摞旧伤的愈合。
　　她没怎么跟男性接触过，眼下受了情伤，别人的一点暖意都会让自己胡思乱想，她暗骂自己不争气。
　　“走了，”头顶响起声音，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人说：“这水还端着干什么，都凉了。”
　　阮舒手里的水被抽走，裴陆招呼着她上车。
　　下了班，裴陆没再穿那身警服，穿了件灰色的棉服，身上的那股严厉劲儿褪了些，多了些和煦来。
　　阮舒等着他系好安全带，又看着他落在方向盘上的手，很干净，没有任何戒指。
　　裴陆见她半晌没说话，又看她朝着自己看，于是歪了下头表示疑惑。
　　阮舒被抓个现行，有些尴尬，眼神撤回来盯着前方的挡风玻璃：“哦，我、我是想起来还不知道警官您怎么称呼，好记得感谢帮助自己的人。”
　　“我叫裴陆，”他笑道：“没什么感不感谢的，我们警察职责所在。”
　　阮舒也笑：“也不能这样说，反正，总之，那就谢谢裴警官送我回家。”
　　“小事，顺路。”
　　两人道谢来回礼去，车已经开上了主路。没了对话，车内也寂静了许多。期间裴陆接了个电话，说的是方言，待他挂了电话，阮舒便主动挑起了话题。
　　“裴警官，听口音你不是本地的？”
　　“不是，”裴陆看了眼导航道：“我是B城人，大学考了A市的警校，后来就直接留下来了。”
　　“哦，”阮舒恍悟：“原来是这样，那裴警官你好厉害，我以前有个同学也想考警队，最终也没考上。”
　　裴陆对阮舒的自来熟有些意外，看着文文静静的女生，没想到意外能主动跟人交谈这么多，自己便也不设防：“也还好，运气加一点点天赋。”
　　阮舒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运气很重要。”
　　“阮小姐是本地人？”裴陆问她。
　　她应了声是，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他：“我听说B城人口味都很清淡，吃不了辣，那你岂不是吃不惯A市的饮食？”
　　她从小到大什么菜里都会加点配菜辣椒，自己吃倒不觉得，只是大学的外地室友每次都抱怨学校的饮食太辣她才发觉原来对于外地人而言，她们的刚刚好是别人的爆辣。
　　裴陆抿了抿嘴，思索道：“刚来的时候的确有点不适应，但现在几年下来了，也被锻炼的能吃些辣，就是有时候胃还是会不舒服。而且……”
　　阮舒听他说到“而且”，疑惑地朝他看去。
　　车道旁的路灯撒下的昏黄灯光不断漫进车内，在他身上留下流光溢彩，一时间阮舒觉得自己迷了眼。
　　裴陆继续道：“A市本地话也挺难懂的，刚来的时候去人小区里做调解，两个大爷大妈一上来不由分说抱怨半天，我一个字都没听懂，被围观的群众笑了半天，最后还是同事在旁边一句一句翻译才听懂的。”
　　阮舒“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好像有些不礼貌，便掩住嘴带些歉意地瞧过去：“嗯，确实，A市话对外地人来说挺难懂的。”
　　本以为两人会一路尴尬到回家，没想到就着交流两地文化不同聊了一路，车真得停在了阮舒小区楼下，两人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阮舒解开胸前的安全带，看了裴陆几眼，慢吞吞道：“那裴警官，我就先回家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裴陆手还压在方向盘上，眼睛还帮她留意右座的车后视镜：“好，下车小心点，注意后面可能有车。”
　　阮舒点头，推开车门的一瞬手机跟着响起来。她拿出来看了眼，又回身跟车里的人道别：“那裴警官，再见，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你先接电话。”
　　阮舒关上车门就接了电话，电话里老爸问她这么晚回家了没。
　　她抬头看看自家还亮着灯，说：“到楼下了，去派出所了所以回来晚了。”
　　老阮一听顿时从沙发上坐起来冲到窗户口扒着往下看，正看到一团白色的影子，身后还停着辆车。
　　老阮惊慌道：“咋了？发生啥事了还闹到派出所了？怎么不第一时间跟家里打电话？”
　　阮舒安抚道：“没事没事，就是电瓶车丢了，去报了个案。”
　　“哦电瓶车啊，那还好那还好……”老阮缓了半晌，突然想起来件事：“闺女啊，你看看楼下那个停车棚，看看我那辆旧电瓶车还在不在啊？”
　　阮舒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老阮好像确实有辆电瓶车，当时赶时髦说要顺应时代减排出行买的，结果没骑两天到了冬天老阮嫌冷就一直放着了，这都放了一两年了吧有。她眯着眼朝前面不远处的那个小车棚看，那里常年零星停着几辆电动车，所以一眼就能瞧个大概。
　　裴陆本打算看着阮舒上楼再走，结果她一直站在原地接电话，他索性开了车窗等她。
　　车内的光照出去印在她的背影上，就见她两只耳廓都冻得通红，他正想要不让她进车里接电话，就见着女生瞪着一双圆圆眼转过身来对他，一脸苦恼地对他说：“裴警官，我们家又丢车了……”

　　阮舒陪着老阮坐在裴陆的车上重回派出所时，觉得脸上很是挂不住。一来裴陆本来已经下班了，现在又要因为自己重新回去加班，二来，为什么一家连续丢两辆电瓶车的事，都要让自己遇见同一个警官处理，她都不好意思看裴陆憋笑的脸了。
　　简直丢脸丢死人了！
　　值班的同事第二次看到裴陆去而复返，不仅带回了那个姑娘，还多带回了位大爷，疑惑得一直朝他们身上瞟。
　　裴陆没做过多解释，直接将两人带到办公桌做了笔录。
　　这次的过程很快，毕竟阮舒经历过一回，也能帮着老阮回忆一些线索。裴陆公事公办整理完笔记，一抬头就瞧见四只眼睛充满期待。
　　他很罕见地慢了半拍，然后合上笔记本，有点无可奈何地朝长辈解释道：“叔叔您也清楚，车子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丢的，找回来的希望可能也不大。”
　　老阮听他这么说，内心有点失望，但也能理解，于是说道：“反正我那车也搁了一两年的，说不定都搁坏了，算了，听天由命吧！也谢谢你了警察同志，还大半夜把我们送过来。”
　　裴陆一晚上被这一家人谢了太多次，都有些忍俊不禁，他扶着老阮站起来轻拍他的背：“叔叔您放心，我们会尽力帮你们找回来的。”
　　事情办完了，阮舒抬眼一看已经快到了凌晨一点，她颇有些不好意思，一边引着老阮往外走一边对裴陆说：“裴警官，今天真是麻烦你一晚上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我送你们。”裴陆跟着一起往外。
　　“不、不能再麻烦你了，”阮舒连忙摆手：“我拦个出租车，马上就能到的。”
　　裴陆抬手看了下表：“现在太晚了，也不好打车，反正我顺路，我开空车也是要经过的，不用那么客气。”
　　“这……”阮舒犹豫地看向老阮，这人跟着自己来回折腾好几遍了，熟人都不经这么折腾，老阮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几圈，突然变得特别热情起来，拉住裴陆的手拍打：“那警察同志太谢谢你了，你真是好心人，我这人年纪大了也多走不了几步路，那就再蹭蹭你的车？”
　　裴陆笑着说好。

　　这一趟回家愈发变得轻车熟路起来，临下车的时候，老阮又突然问裴陆：“警察同志，这个……”
　　裴陆笑了笑，趁着老阮没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的空隙，朝他说：“叔叔，您叫我小裴就好。”
　　“哦，那个小裴啊，”老阮问：“就是这个车找到了的话，怎么通知我们呢？”
　　裴陆答：“之前登记了阮小姐的联系方式，如果有新的情况，我们的同事会及时联系到阮小姐本人的。”
　　“哦，这样啊……”老阮语气里带了点失落，手肘撞了撞一旁的阮舒：“阮阮啊，你跟小裴加微信了没？”
　　“爸？！”阮舒有点埋怨道，这个时候她要是还不懂自己老爸是什么意图那就是白当了那么多年他的女儿。
　　“喊什么喊！”老阮假意皱眉教训道：“你跟小裴警官加个微信，要是有个新进展随时沟通，这不是更方便吗？还真打算坐家里等着天上掉车下来啊！”
　　裴陆也没拆穿，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女孩气急败坏的脸带着些害羞的红，他又从支架上把手机拿下来：“怪我考虑不周到，我加阮小姐微信。”
　　她见他把手机打开，递了个二维码过来，自己也不好再扭捏，尴尬地立刻掏出手机扫了一下，看都没看一眼就赶紧申请添加。
　　老阮还有话想说，下一秒便被阮舒推着往车下送：“哎呀爸，快下车了，裴警官忙了大半晚上，人家得下班休息了。”
　　“哦是是是，”老阮扶着门框往下走，又跑到前面等着裴陆降下车窗：“那小裴同志，我们再见了！”
　　“嗯，再见，叔叔。”
　　他说完话，视线又挪向旁边那个身影。
　　小姑娘明显被老阮的手推搡得有些不情不愿，最后还是碍于面子弯下腰来，态度妥帖地对着裴陆道：“那裴警官，您开车路上小心。”
　　裴陆看向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