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引》知冰

2、皇后

　　“把部帅府所有的奴隶押来，每半个时辰，剁她一根手指，让他们……，轮流来。”宇文滕面不改色，负手而立，这奴隶贩卖的买卖，他才是大东家，何时这般处置过一个，这个贱婢着实不简单，当然也配的上他亲自处置。但杨俊这个老家伙，属实让他有些不耐烦，谁都知道，升刘安左部帅为左贤王是他下的诏，通关令也是他亲手所发。刘安自接了诏便马不停蹄往玉门关赶，他的人得到消息即刻出发去拦截，竟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不相信一个大活人会凭空消失。他自然也知道，纵虎归山的后果，若刘安出玉门关，安全抵达匈奴王帐，那北境就不会安宁了。想到此处，他恨恨地瞪了杨俊一眼“太尉可想清楚了，刘安一旦归匈奴王庭，陛下的王位都不一定做的安稳，更何况你一个辅政大臣？”
　　“王爷说笑了，那诏书乃陛下亲下，老夫我，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王爷与其在这里为难老夫，倒不如多派些人出去搜寻，但请恕老夫不能帮助王爷，毕竟抗旨不遵，那可是要杀头的。告辞”
　　“你……”宇文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气急却又无可奈何，他怎会不知杨俊的算盘，无非是一朝登高，却无兵权，便大开封赏，满朝的找靠山，甚至不惜与虎谋皮。真真是疯了。他不能拿他如何，如今又被扣了个抗旨不遵的帽子。“老匹夫，早晚送你见阎王！”他眼中杀意已起，眼下只能继续审问刘府众人。
　　两个时辰已过，却没有一个奴隶上前去斩冬引的手指，或许害怕，或许同类相悲，地上横七竖八又躺了几具尸体，这样宇文滕烦躁极了，他可没时间陪这些蝼蚁玩游戏。“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那就都杀了吧”。
　　却有快马来报：“宫里来人了！”那人声音未落，早有一人锦衣华服，紧随而至。他却不行礼，瞥了一眼院里的众人，眼光从冬引面上扫过，并未多做停留。陪笑着向宇文腾拱手道：“王爷何必那么的的火气，这些人虽说是奴隶，可刘安是陛下下旨册封的左贤王，这么处置恐怕不妥。王爷您消消气，别让这些人在这里碍您的眼了。”说完大手一挥便让他们退下，宇文腾并不答话，但明显松口气般坐下品茶，他们也都知趣的退了下去。冬引被人搀扶着，刚拐过垂花拱门，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宇文腾很是瞧不上眼前站着的这人，可耐不住他从小便侍奉陛下的情分，便多给了他几分颜色。他对于陛下这个哥哥很是看中，原是一母同胞，哥哥在朝中并没有多少依仗，他自然愿意为他多做些。自然他也就恨透了杨俊，什么辅政大臣，不过是为了一己私利置江山社稷于不顾的小人。
　　董孟看他并有要开口的意思，许是习惯了，便又自顾自的说道：“区区刘安，王爷不必放在心上，且恰逢其父过世，他归于匈奴王庭那是必然之事，就算您派人截住了他又当如何？杀了吗？没了他依然会再有左贤王，不是刘安，也会是别人，可王爷这罪名也不小啊，到时杨太尉再拿此事作伐，陛下是保您还是不保呢？”宇文腾砰的一掌击在石桌之上：“又是杨俊，本王竟不知这天下何时姓了杨？”董孟仿佛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王爷慎言，这天下自然是宇文家的天下，他也配，不过一跳蚤而。不过王爷，话又说回来，这跳蚤总是跳来跳去，也让人无法安枕啊。”
　　宇文滕坐直了身子，拧眉一笑：“可是陛下有了对策？”董孟嘿嘿一下：“唉，王爷是知道陛下的，向来仁慈宽厚，孝顺有加，对太后娘娘可谓是用心，私心以为杨太尉为舅父，自然不会为难她的的兄弟呀。”“那是？”“自然是皇后娘娘，陛下和娘娘，夫妻一体同心，娘娘怎忍陛下忧愁呢？况且安王爷已然知晓王爷私自离开封地返回洛阳，正准备据实弹劾您呢。娘娘已说服陛下，为您下诏入朝。足见娘娘的诚意。”
　　“黄门令可真是爱说笑，皇后她虽是卫将军之女，可自小是养在安王府的，我虽鲁莽，却也不傻。”宇文滕负手而立，心中却有了几分动摇，董孟自然明白，如果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自然不会登门。“王爷放心，安王爷他自来耿直，并非有意与王爷过不去，孰轻孰重他是有分寸的，且陛下每有诏命，需得呈报太后审核方可发出，王爷早已因此事与太尉翻了脸，王爷只管安心。”
　　宇文滕自然不是好糊弄的，总不能因为你一个小小内侍的三言两语便真的做了别人手中的枪，虽然他很想为哥哥清除这一路上的绊脚石，可那个女人绝不可信。董孟见他不言不语，只轻蔑一下，便从闸中取出一物道：“娘娘言，若王爷看完此物还是不信她，她便不再多言。”
　　冬引并不知道带她走的是何人，她也看不了，如今身不由己，由着去吧。总之不会有性命之忧。锦言他们应该出关了吧。她如是想着，已然下了马车，她握着受伤的手指，被人推搡着，跌跌撞撞，而后被推进了一个房间里。她只闻的见一阵阵的香味扑鼻而来，应该是梨花吧，她小时候家里也种了许多的梨树。她看不见，扶燃每日便折了放在花瓶里再放到自己的床头，她时时闻得花香，每每感激。后来她被接走了，也是在这样梨花漫天的时节。走的时候她对自己说了句“对不起”她似乎没有回头，又或者回了头，总之她是看不见的。
　　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到她，冬引听得一声稚嫩的声音：“皇后娘娘，这梨花您平日从不让人碰的，今日竟舍得折了这好几枝呢？”她听得来人轻笑，一如往日般清澈，却仿佛失了许多的灵气。她恍恍惚惚见，竟不知她已走到了面前：“阿引，好久不见了”。是啊，好久不见了！这一声阿引，她原本以为再也听不到了。
　　扶燃亲自为她包扎了伤口，但只轻轻的说了一句：“断指接不上了，你以后弹不了筝了。”虽然早已料到了这种结果，可突然便从心底生起了丝丝怒气，她原本可以坦然接受的，毕竟没有她，自己或许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小指。可人总想要的更多，就像是永不满足的孩童，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虽然用毫无波澜的语气，可夹杂着许多的愠怒：“你明明可以帮我保住小指的，不是吗？”她用她那双黑色但无神的双眼凝视着黑暗。扶燃背着光隐在漫天的梨花里，让人怎么都看不真切。很久之后，她缓缓坐下：“没有我，你或许连命都没了呢？是了，我就是故意不保下你的手指，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这偌大的王朝可有你的容身之所？你自诩聪慧，可能拿捏这些人的心思？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在他们眼中可能连人都不算呢？没有切肤之痛，你原不知道自己命比草贱吧？”
　　她竟无言以对，只是因为小燃，她说的对。
　　“原是我太心软，不该在此时救你的。”
　　殿外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有一人慌慌张张的跑来，不只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竟被不怎么高的门框拌了一脚，摔倒在地，只急促的喊着：“娘娘，娘娘……”冬引感觉到一双手紧紧的握着自己，像是要握进自己的骨肉里，扶燃浑身紧绷，从喉咙里发出嘶吼：“快说！”
　　“娘娘，杨太尉已伏诛，太后囚禁金镛台！”冬引感觉到丝丝汗意随着她逐渐放松的手滑过自己的手腕，从温热变成了寒凉。
　　她反握住扶燃的手：“是你，是你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