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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驾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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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银杏才黄,便传来急报,新明帝周启鸩死,新阳长公主于城头自尽,慎国公李寻登基,如今大新是一片混乱,各股势力都在往茂昌赶去。
李寻手握精兵,他素有英名,况且明帝登基不过三年就怨声载道,更有人前来投靠。
李寻国号荀,尊其养父石之荀为荀始帝,自己号武。
大燕朝堂一片沸腾,身边一个新的国家的出现,这个陌生的国家让他们摸不准态度,又不敢贸然派出使臣。
燕仁帝有些疲乏,他的身体酸软无力,每次大朝会后都要太医好生把脉,他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年轻人了,过去轻而易举可以拉开的弓箭也变得费劲。
没有人可以一直年轻,即使是帝王也一样,他的手中掌握着天下苍生,但唯一不能掌握自己的生命。
近来他愈发频繁的见暗卫,他开始为太子挑选托孤大臣,作为太子燕扶玉很优秀,可作为帝王燕扶玉还太稚嫩,有了托孤大臣的帮助,可以让燕扶玉慢慢熟悉。
季斐轻是他第一个放进去的人选,季斐轻忠君,季氏没有背景,也不会有外戚干政的祸患,武官他为太子选了楼大将军和英国公,楼大将军战功赫赫,有他在边疆无忧,而英国公是两朝元老,只有英国公站在太子这边,那么压住勋贵不成问题。
世家已除,他不能让勋贵独大。
武官已定,文官却还差一人,他有些犹豫,纪敏是很好使的刀子,纪敏孑然一身也不怕得罪人,但这样的刀子也容易伤到自己,要是想要安心用他,就要做好准备,要用东西制住他。
除了纪敏,他也着意崔尚书,崔尚书是有名清流人家,若是圣上亲近清流,在文人中也是好事。
他有些犹豫,最后一人迟迟不定。
纪敏逗着笼子里的鸟雀,没正眼看过来,钟思霁看着纪敏的脸也没有说话。
他如今也是愈发大胆,他是纪敏提拔来官职最高的,不到万不得已,纪敏不会舍弃他,况且俞明洋死了,他的心思又活泛了。
“纪公不必担忧。”他走近,抓了一把鸟食。
“哦?”纪敏依然看着笼中鸟雀,似乎不感兴趣。
“圣上的心意难测,但若是没了选择又如何?”钟思霁笑道。
纪敏这才懒懒斜眼看他,他知道钟思霁奸诈也想看看他想了什么歪心思。
钟思霁有心时什么眼色不懂,当即把怀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崔尚书与逆党勾结?”他看了一眼便把册子丢了:“蠢货,崔尚书在侍郎做了数十年都是逆党之由,若是作假也要动动脑子。”
钟思霁蹲下来捡起了纪敏丢下的册子又道:“崔尚书恨逆党不假,可子不教,父之过,崔尚书独子便与温氏嫡子温卞是至交好友,温卞一死,可温卞还有一亲妹妹,如今正在崔府。”
听了钟思霁之言,纪敏转过身他看了一眼钟思霁笑了一下:“下作把戏。”
“大人不知,把戏虽下作,但却是圣上的逆鳞。”钟思霁眯了眯眼说。
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想此法是否可行。
“便依你。”纪敏说罢便又开始都弄鸟雀。
钟思霁看着眼前的人慢慢走近:“大人思霁之心皆是大人,大人可能赏思霁什么?”
他的手就快要碰到纪敏的衣角。
纪敏一把掐住了钟思霁的脖子,他的眼睛里有傲慢。
“我能扶你,自然也能推你,管好你的手,你知道我的。”纪敏盯着钟思霁道,他久居人上,周身都是气势。
说罢,他甩了甩留下钟思霁一个人。
钟思霁低着头,许久他才抬起头,他的表情带笑,生气的纪敏就像一只炸毛的猫,矜贵的抬着自己的下巴。
可他越是这样,他越是兴奋,这是他为数不多可以窥得的纪敏真实的情绪,大部分时候,纪敏都被包裹在一层面具下。
他喜欢这样真实的纪敏,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纪敏,不忠诚,不贤明更不寡言。
他尖酸刻薄的只想要榨取钟思霁身上的价值。
钟思霁挥挥手打点好了人手,明面上他与纪敏的关系并不亲厚,他要亲自把这份文书送到御史台。
马车飞快,纪敏送了送衣领,近来仁帝的行为让他有些不安,上次他出手俞明洋的事太果断了,仁帝事后想起也会觉得他可怕,但他这把刀实在太好用了,这才让他有些犹豫。
钟思霁的办法虽好但他还是为了谨慎,人皆有软肋,有了软肋才叫人放心。
仁帝有顾虑正是因为纪敏虽好用却没有软肋,若他除了崔尚书,又多了软肋,仁帝觉得自己可以拿捏了呢?
他用了许多年为自己披上一张忠君的皮,这张皮戴久了,人也就信了。
世间一切无非为权为情,或是以利相逼,或是用利相诱。
仁帝手中有一支暗卫,只要他认为他一直可以制住他,那么就不会在意他的尖牙。
纪敏进了纪府,俞明洋送给他一支密令使,这支密令使已经扩展到近三百人。
之前他任督院督史曾有幸见过仁帝的暗卫,的确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从小就被洗脑培养,要想用利诱之实在是难于青天。
可若是只是骗过他们,以纪敏手中密令使的数量倒是可以。
十二月仁帝即将封笔闭朝,御史却一纸把崔尚书告上了朝堂。
崔氏藏匿逆党,这件事仁帝原本是不信的,毕竟崔尚书被世家打压多年,若不是仁帝在原来刑部尚书致仕时把崔尚书提上了,崔氏还不知道要在侍郎的位子坐多久。
可世家的事是仁帝的逆鳞,温赵谋逆的罪证本就蹊跷,要是崔氏私藏的温氏女知道些什么,皇室的颜面可就扫地了。
他心中狐疑,却也叫督院督史去查看,如今的督史是纪敏之前的下属,也在纪敏身边做过几年,他能登上督史之位也有纪敏一份力。
官场都是人精,纪敏稍稍一提点,他就知道如何,崔氏若是没有窝藏逆党还好,可崔公子房中却有一名温氏女,京中贵女少出现在人前,鱼龙混杂进了崔府也不知道。
原本只是一个误纳的小事,可为了顺水推舟送一个人情给纪敏,督史把罪名夸大了许多,况且大家族都是根须带着泥的,即使崔氏是清流人家,也难免有支系仗势欺人,欺男霸女。
现在正是敏感时期,崔氏此事就是一道导火索,仁帝下令严查,好容易有所好转的身体又病倒了。
燕仁三十二年的开头就是暗沉的,崔尚书赐毒酒,崔氏流放,仁帝一病不起,清正殿的药味久久不散,连新年的宫宴也是草草结束。
纪敏看着眼前的福菜轻轻笑了,这是松鼠桂鱼,往年只有赵氏才能得到,仁帝把这道福菜给他,其中含义谁能不知呢?
纪敏尝一下这道松鼠桂鱼,菜已经冷了,纪敏却觉得无比美味,这哪里是一道松鼠桂鱼,这个是他通向权力的钥匙。
今年的新月很冷清,仁帝身体不好,上京也不能燃烟火,俞明洋也不在了,纪敏的身边一下空了出来。
许久没有穿便服,他着一身的青袍,从苏州会上京后他就很少穿青衣了,觉得不稳重,现在年纪大了,反而喜欢上了青衣。
温浮天曾经给他温氏的暗卫,之前他一直谨慎没有动用,现在仁帝心力不济,他便要看看如何。
温氏是百年的世家,当他拿到名单也是吓了一跳,有些人埋的之深,他们全部隐藏皇宫各个官员的府邸,等待用令牌来启用。
看着温浮天送给他的大礼,纪敏小心翼翼的把令牌放好,仁帝如今把体弱y一事弄得沸沸扬扬,这样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波澜之前总是风平浪静,如今这样兴师动众仁帝怕是还有余力。
果然到了四月又传来仁帝身体好转的消息,可纪敏藏在季府的人却说季斐轻被召进宫的次数越来越多。
仁帝难久。
新月那道松鼠桂鱼似乎就是最后的考验,他安心的等待着,终于。
案牍劳形,下了马车,纪敏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进了府却看见一人立在一旁。
这是……
他连忙行礼,大太监却不言道圣上宣他。
他连忙跟着大太监身后悄悄出了府,这次护送大太监的禁卫军似乎格外的多,他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连忙把头埋得更低。
清正殿外重兵把持,进了里面药味熏得人喘不过气,大太监却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榻上仁帝的面色蜡黄,是命不久矣之相。
之前谋划温赵谋逆一事的人都在,季斐轻的眼眶有些红,似乎哭过。
“纪卿……”仁帝道,他的手伸了出来,向着纪敏招了招。
纪敏赶忙走过去,走近了更能嗅到仁帝身上的味道,那是人之将死的腐朽气息。
“朕时日无多,可大燕江山的重任不能不担,太子尚轻,还要你们扶持,英国公,季公,楼将,纪卿,你们四人皆是朕为太子所选的托孤大臣,定要督促扶持太子,太子是大燕正统若有逆党蠹虫要立即斩杀!”
说着说着他的脸色慢慢红润似乎有回光返照之相,他说了很多,最后拉起了太子的手:“朕二十五岁登基,虽无大功但也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遵先帝之遗旨,守大燕之江山,与新国契殷合之盟,伐南朝,灭世家,虽无大志,不足以为先帝的伟功,扩大燕疆土,望后世修身立德,守大燕江山……”
他说得越来越慢,原本红润的脸色变得惨白,燕扶玉感觉到父皇握住他的力气越来越小,他的泪水留了下来。
“望……望大燕兴……盛……”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终于松脱了握住燕扶玉的后。
大太监的眼睛通红,他尖声叫道:“陛下驾崩!”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顿时万人同悲,只能听见哭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