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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软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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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后,他不愿在人前露出懦弱的模样,等人都下去了才有些急切地把茶水一饮而尽。
纪敏不是天生就是一副铁石心肠,他也会怕,也会惧,当年李寻轻薄他时,他是那样害怕,可再娇嫩的玫刺,落在地上了,也不会再在意过去的美丽。
鞭子抽在那人身上时,直面这一切的纪敏只觉得寒毛竖了起来。
可他必须要忍耐,他是督史,是仁帝手中最锋利的刀,如果他露出了软肋,就会被恨他的人抓住,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起舞。
俞明洋不知何时来的,他看见了纪敏有些反复无常的动作,从后面抱住了他。
熟悉的气息让纪敏慢慢放松,他像一只小兽,几乎要把整个身体埋进俞明洋的怀里。
俞明洋的动作带着安抚,他轻轻摘下纪敏头上的玉冠,没了玉冠,纪敏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也又有一些凌乱的散下来。
头发遮住了棱角,他惶恐无措的模样和当时刚出幽山那样相似。
紫色的官袍也散开了,俞明洋拂开纪敏的头发,在他的嘴上落下一个吻。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纪敏抖动的睫毛,俞明洋很少可以以这样支配的角度去看纪敏,纪敏是不服输的,是难以容忍他人掌控的。
过去的经历让他披上的厚厚的尖刺,如果看轻他,只会被扎得血肉模糊。
如今他位高权重又手握重权,更少有人去注意这位纪督史的皮相,他们更加害怕督院的人一声不吭的闯入他们的府邸。
白发玉肤,雪瞳粉唇,如果没有眉眼之间的阴狠也是温润君子模样。
恢复镇定的纪敏在俞明洋怀里抬起头,他的眼神不再有迷茫,他直视着俞明洋许久,才放松身体依靠在俞明洋的肩上。
他已经是督史了,大朝会时看着前面一点的赵衡,谁能想到十年后他会与当时位高权重的赵太傅站在一起?
朝堂上也不是他世家一个说了算了。
用罢午膳,他打算去钟思霁那里,去年七月钟思霁就换了一副嘴脸,之前装得害怕唐突佳人,现在却是另一副嘴脸。
他有意提拔钟思霁,新月晋官他把钟思霁推了上去,当时他已经是默认的下一任督史,只不过差一道明旨罢了。
再加上他面上一直是仁帝的人,他与崔尚书一起举荐,钟思霁顺利做到了侍中的位子。
钟思霁似乎已经知道他要做的事了,他有些疑虑暗中让几个密令使藏起来。
他现在是督史,有权力督察任何官员,如果钟思霁出尔反尔,那他就直接用密令使捏造证据,上奏仁帝钟思霁之过。
钟府因为钟思霁升至侍中重新装潢了一番。
纪敏坐在书房喝茶,钟思霁匆匆而来,他的衣服袖子有些凌乱,似乎刚才一直在写东西。
“大人。”钟思霁行过礼就把他在刑部收买的人名单递给了纪敏,他们现在还很弱小,但只要成长起来,也是一大股势力。
纪敏没有说话,他站了起来,凑近去看钟思霁的眼睛,钟思霁似乎有些害羞,他偏过头低声道:“大人此举为何?”
纪敏太懂得人性了,对于钟思霁这样的人他选择开门见山:“你都知道了,对吗?”
钟思霁没有回答,还是一副害羞无措的模样说道:“大人再说什么,下官怎么有些听不懂。”
“对吗?”他又问了一遍。
钟思霁察觉到纪敏的咄咄逼人,这样的纪敏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抬起头直视着纪敏,从纪敏的眼睛一直看到他的脖子,有亵渎有逾越。
纪敏伸手打了他一巴掌,力气很大,钟思霁的头都歪了,他笑出了声,一句话没有说却承认了自己已经知道纪敏的计划。
“那你呢?你会怎么做?”纪敏看着钟思霁轻声问道。
钟思霁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思霁之心尽归纪公。”
这句话当时钟思霁投靠他时说过一次,现在是第二次。
钟思霁的话他不会不信也不会全信,毕竟这一年多钟思霁的确忠心于他。
现在纪敏是督史入宫觐见仁帝的机会更多了,与几年前相比仁帝确实显现了些许老态,但这种老态还不至于把他击垮。
两年前温氏和赵氏结下了亲,约定三年后正式成亲,如今两年过去,世家的势力在仁帝的控制下有所收敛。
温赵带头也让有些嚣张的世家收敛了锋芒,仁帝有意为太子开路,若此时凑上去只会像昔日的李氏。
如今李氏依然是四世家之一,但也是靠了许多赵氏的扶持。
夜里纪敏悄悄接见了钟思霁,上次试探后,纪敏就开始把京中埋在各府的人手告诉他,他信任钟思霁,但也不会不防他,四个密令使藏在钟思霁身边。
一旦有所异心,立即斩杀。
世家不想反,纪敏便帮他反,他是督史,监守自盗的事罢了。
纪敏刻意让埋在世家府里的人在府中说道督院如今严查他们府,若是问起就说是听旁人说的。
另外还在明面上以仁帝之命,大肆搜查行为不轨之人。
今年的万寿节盛大,仁帝甲子之年,欲在上京外的峻山大典,上京中为了仁帝的大寿加强了戒备,各国使臣也在万寿节前半月到了上京。
太子留在上京监国,仁帝带着自己最小的皇子去了峻山,燕扶玉已经入朝三年,看着年轻力胜的儿子,仁帝心中难免有所芥蒂。
明明是他给太子支起了盛大的靠山,如今有猜忌太子是否有僭越之嫌,连峻山大典也只叫了幼子琳王。
琳,美玉也,这名字可不就是比着太子的大名燕扶玉吗?
燕扶玉心中也是酸涩难耐,当时温赵与周氏的事不过两年时间,当时仁帝一心帮着自己,可现在却又疑心他有僭越之心。
十九岁的太子和十四岁的幼子仁帝选择了幼子。
峻山大典在仁帝那天早上举行,纪敏是三品官员也是要随驾的。
季斐轻现在是太子太傅也不在其列,一路上众人各怀鬼胎,这样重大的日子却发生了内官被杀,随侍轻慢各种问题。
这些问题虽不大,但就像隔靴搔痒,令人烦躁。
仁帝忍耐着,这是他甲子之寿最重要的峻山大典,若是此时传出什么消息,只会让人胡思乱想,心中难安。
可大典后,他举起酒具撒入祭坛时,祭坛突然燃起大火,炽热的火舌烧到了他的衣袖,仁帝慌乱中竟扭伤了手腕。
“保护圣上!”禁卫军大叫,守在一旁的禁卫冲了上去,内侍惊慌失措,迸溅的火星落在靠前的大臣内侍身上。
场面一片混乱,一次峻山大典搞成这样,仁帝怎么能不大怒,命督院查办。
听着太监的宣旨,纪敏俯下身:“臣接旨!”
他的脖子上也被迸溅的火星燎了一道疤,这是近身保护仁帝所致。
师出有名,纪敏便开始大张旗鼓的调查祭坛一事,督院的官吏四处调查,此事涉及圣上龙体,涉及官员无不战战兢兢。
上京内官宦府前只能看见督院官吏四处走动。
仁帝受了伤,加之年纪大了回到皇宫就突然晕了过去,太子亲力亲为,清理身体,喂食汤药。
仁帝只觉得头痛欲裂,醒来看见面容憔悴的太子,太子手中正拿着汤药的碗。
“父皇?父皇!”见仁帝醒来,太子惊喜叫道,站起来却不由有些摇晃。
太子的孝举仁帝从大太监那里听了个全,他一醒来太子就跪地交回了权力。
“玉儿拿着又何妨?朕如今大病初愈,掌管政事也是劳心。”仁帝坐在床上试探道。
“儿臣手中的权力皆因父皇,如今父皇醒来,儿臣理应如此。”燕扶玉把身体压的更低。
二人一来二去的试探,许久仁帝才信了太子的忠心,怪大太监没有即使扶起太子,害得太子跪了那么久。
出了宫殿,太子才缓缓擦去鬓角的汗珠。
他的眼神无神,心里有些嘲弄,陛下既想他像臣子一样忠心又想他像儿子一样贴心,殊不知既成了臣又怎么能还是子呢?
人老了,才会这样两边想要,两边都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