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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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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思霁一进来就看见纪敏在看他的册子,盛夏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纪敏身上,多了几分朦胧。
他有些踟蹰,他不是什么清白人,恐污了美玉。
他立在门口久了,纪敏也就注意到了,见他傻站着就招了招手叫他过来。
钟思霁本是桀骜至极的人,可不知怎么走进来却低了头,脚步也放轻了。
“我瞧着你写的册子,很有意思,你怎么会想到这样记录?”纪敏问道,他有意收买人心,态度和煦又亲近。
“我……我看刑部册子冗杂,分门别类也不全面,所以、所以才自己想了一个简单醒目的。”他有些结巴,眼睛却忍不住盯着纪敏看。
少年时游湖,瞧见画船的女子敷粉,烛光下煞是漂亮,如今在这朴素的小室,阳光下眼前人更加漂亮。
钟思霁的视线炙热,纪敏心里轻笑,面上却装得一无所有。
好生询问了钟思霁,又鼓励一番才让他离开。
人有欲望才好把握,如今他在上,钟思琪在下,不过是手中的游鱼罢了。
崔尚书知道他与仁帝的关系,在刑部也是大开方便之门,让他有时间去督院。
督院是真帝时就设立的,专查官员犯事,其中的暗卫也是皇家私自培养,对皇帝忠心耿耿。
纪敏来这督院不仅为了看册子,也是为寻得暗卫的破绽,这些暗卫都是洗了脑的,他如何用利诱之也无用。
可正因洗了脑,也是呆呆笨笨,一门心思的忠心不懂得变通,只认帝印。
他与季斐轻共事不久,虽说督院的消息由纪敏交于仁帝,但季斐轻也在督院留了三个心腹,算是督察。
他依附仁帝时间尚短,他们不信任也是情理之中,上京热闹,人热闹,事也热闹,湖州河堤一事半月不到,人便不怎么谈论这件事了。
反而另一件事引得大家议论纷纷,赵氏要与温氏结亲,温赵不和已经是众人皆知,如今突然结亲,众人都是不敢置信。
仁帝现在政策愈发严明,与世家也愈发疏远,温赵正是察觉到了仁帝之意,这才化干戈为玉帛,结亲以对。
可他们低估了仁帝的疑心,自桂宫宫宴后,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仁帝的逆鳞上。
即使他们无反心,仁帝也要剪除世家的绝大部分枝丫。
几年陪读之情哪里比得上大燕江山?
温浮天的亲女要与赵衡的侄子接亲,赵氏无子,如今在上京赵太傅的侄子可不就是赵灵运吗?
赵灵运稳当却少了拼劲,这样的人当不得祁山赵氏的家主,可他身上却有赵家长子的名号,无实权却也贵极。
用他与温浮天的亲女结亲那是恰如其分。
仁帝假惺惺的将二人和温浮天、赵衡叫进了宫,询问一番,便赐了婚。
温小姐年纪尚轻,订于三年后夏时成亲,温女以郡主之礼出嫁。
等几人出了宫,仁帝才忍不住咳嗽起来,身边的大太监早就挥退了人,他恭恭敬敬地递来水劝道:“陛下息怒,左不过就风光这几年了。”
仁帝冷笑不语,太监的力道正好,他慢慢止住了咳。
再见赵灵运便是英国公的寿宴,英国公是两朝元老,又有汗马功劳,他的寿宴极其热闹。
纪敏是新贵,老牌的官员看不上他,新来的官员又巴结得厉害,他喝的招架不住,借口离了席。
明月当空,他喝了酒,脸上像抹了胭脂,嘴也红了些。
他瞧见小亭有人,正是温小姐和赵灵运,他们家族对立多年,如今匆忙结亲,二人也是尴尬,看那温小姐说了些什么,赵灵运依然低着头。
温小姐生了气,由侍女扶着离开了。
小亭只有赵灵运一人。
祁山赵氏有了新的掌家人,赵灵运也就成了中看不中用的装饰品。
锦衣玉食的养着,他却瘦了很多,再不复当年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
许是喝了酒,纪敏的头也混沌了,他走了过去,低着头看着赵灵运。
二人的处境似乎颠倒过来,赵灵运失意,纪敏得意,也是这样一个看得见月亮的夜晚,他与赵灵运决裂。
赵灵运低着头眼前突然暗了下来,抬头是纪敏,他们许久不见,再见已经是相顾无言。
朝中暗流涌动,他与纪敏在就不是同一路人了。
对于纪敏,他有隐晦不能被人知晓的心思,如今和温家结亲,他的那些妄念早就该断了。
纪敏看着眼前有所期翼又很快消沉的人不语,从前无话不谈,如今却是无话能谈。
他解下腰间玉佩,轻轻放在小亭的椅子上。
便不看赵灵运,转身离开。
瑜恒瑜恒,他赠他表字,他还以美玉,这表字才算真正与赵灵运无关了。
赵灵运明白了纪敏的意思,抬手想要拉住纪敏,临近了却又缩了回来。
他身上有赵氏,容不得他放纵。
回了宴席,纪敏只觉得杯中酒索然无味,仔细看着这花纹华丽的酒杯,心中却想起他与赵灵运那次醉酒,他第一次窥得了赵灵运的心思。
又惊又惧,惴惴不安。
可后来却也能借着赵灵运回到这上京,时势如此,人亦如此。
在众人的恭维下他慢慢饮下杯中酒。
一日宿醉醒来他只觉得头痛欲裂,昨日不知不觉喝了那么多酒,连如何回得纪府都有些记不清了。
用冷水净了脸,瞬间头脑清醒了,今日有大朝会,他穿好官袍上了轿子。
朝堂上还是那些陈词滥调,季斐轻去了湖州,纪敏暂时管着督院,看仁帝的态度,还是不会轻易动世家。
下了朝,就听见一些人对着温浮天和赵衡贺喜。
尽是些没脑子的东西,这样的人今日能官居五品以上,纪敏冷笑,转头上了轿子。
刑部还是繁忙得很,来来往往,到处都是捧着册子的人。
自上次他见了钟思霁后,就常常叫他,钟思霁有野心,虽这野心不在官职,但只要有野心,纪敏就不会放过。
他冷眼旁观着钟思霁的心思,更是好生拿捏住了他。
以为自己是黄雀,却不知只是小小螳螂。
“你看看这个。”纪敏指着那处字道,纤细白皙的手指映着宣纸更是漂亮,忍不住让人把玩一番。
钟思霁有些失神,怔怔的看着纸面。
“钟计史?钟计史?”纪敏唤了几声,钟思霁才回过神。
最近纪敏常叫他一起研究新的东西,他与纪敏也亲近了些。
夜里做梦,也常常窥得一抹玉色,影影绰绰,却有让他难以忘怀。
相比梦中,他与纪敏却是时刻保持着官职的规矩,梦中光滑的触感,他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到。
他看得出来纪敏有意提拔他,他也愿意绑在纪敏这条绳上,计史的官职只能看见纪敏的影子。
往年校正的事轮不到一个小小的计史,可纪敏却让他来校正,这是算在他的政绩里的,多一分显眼不同于旁人的政绩,也就多一分晋级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