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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和离 ...
“大表哥,我们和离吧。”
苍时说这话的时候,手里擎着根香筷,间或在香炉里拨弄几下。
炉中的香印已然烧尽了,仍勉强维持着燃前的梅花形状,香灰被拨弄得散开,花瓣兀地成了灰烬。
她咬着唇,轻轻吐出那句话,仿佛吐出压在心头良久的大石,低垂着首说完,终于抬起头来,慢慢地、慢慢地望了谢述一眼。
谢述刚脱下宫宴的服饰,换了家常衣衫,从屏风后走出来,站在帐子外面,隔了五六步距离,静静瞧着苍时在床帐边的矮几上打香篆。
他总是这样,与她同在卧间时,便离她远远的,从不与她同床,更别谈共寝,从和她成婚起,甚至连一个亲吻、一个拥抱都不曾有过。
苍时有时觉得,谢述在婚后大约一年比一年更厌烦她。
前年仲春,她扑蝴蝶时踩空了一级台阶,身旁的谢述握住她的手臂,拉住了她,却在她跌入怀里后急急推了出去,然后转身便走了,两三天都不见踪影。
去年夏日,暑气比往日更甚,她穿着再轻薄的料子也只觉闷热,成天待在水榭里吹风。她见谢述穿的严严实实从湖边走过,原想叫住他过来吃点冰镇果子松快一下,谢述分明瞧见了她,竟扭头就走,连寒暄都不肯。
她小时候还曾被大表哥抱着去摘花,如今谢述连碰一碰她都不愿。
当初来求亲时,谢述便明说了是因为母后的叮嘱,要照顾她一生,想来他心中对她只有照拂的责任,而无情爱缠绵。
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叫他委屈自己,一辈子守着个不爱的人,何其难受。
苍时望了谢述一眼,清淡的眉,寡薄的唇,那在心上反复描摹了无数遍的相貌灼得她眼中滚烫,只看了一眼便匆匆低下头去,不敢眨眼。
她低着头道:“大表哥当日来求娶,已是兑现了与母后的诺言,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我也能照顾好自己,大表哥……可以安心了。”
院落外的火堆里燃起了爆竹,竹子在火焰中炸裂开,噼啪声不绝于耳,清脆响声填满了空荡荡的府邸。
下人们早就远远退开了,即便在房里热闹守岁,也绝不敢让笑语声传进主院里扰了长公主与驸马,于是锦绣的主屋里一时只余空寂。
谢述薄唇抿起,神色如常,只是将双手放在了身后,视线掠过苍时的时候顿一顿,终是停在油灯上。火焰跃动,只盯一会,眼前便有了黑影。
他盯着火苗道:“殿下何出此言。”
“若是我侍奉不周,让殿下不顺意……”谢述略略转身,向着苍时弯了弯腰,抬手及眉,恭敬行了个礼,“臣向殿下赔礼。”
苍时摇摇头,放下手里的香篆模,赶忙道:“没有,大表哥不用如此!”
她急急从绣墩上站起,走到谢述身旁,想要扶起他,手指刚捏上黛蓝的衣料,温暖的体温与手臂的触感一瞬间传入脑中。
谢述却猛然站直了身,放下手,烫着一般避开了苍时的触碰。
苍时的一声“大表哥”便含在了嘴里,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后退一步,站稳。
沉默在一步之遥的距离里弥漫开来。
两人避着对方的视线,各自默然无言。
“明天是元日大朝会,大表哥……早些歇息吧。”半晌,苍时生硬道。
她知道谢述不赞同她的提议,今夜再纠缠下去,恐怕也不会有好结果,不若先放一放,以待来日。
虽是这样想了,苍时心中未免觉着委屈。
谢述明明对她无意,她善解人意给了他台阶下,也为他考虑了,他却既不肯顺着台阶解除婚约,也没有一句暖心体贴的话,连她扶一扶都不让。
也对,谢述做了她的丈夫,却不想做她的丈夫,他又怎会主动与她亲近,缓和关系呢?
苍时一向是个难藏住情绪的,又是在信赖倾慕的人眼前,面上难免露了几分不痛快,眼圈一热便滚下两颗泪来。
她生硬地说完,扭过头去,不想让谢述瞧见自己流了泪,却不知水光在灯火下一闪,反而更加耀目刺眼,正刺在谢述眼中。
苍时转过身,向里头走了两步,准备回去引燃新的香篆,却听见身后传来谢述的声音——
“我同意了。”
苍时讶然,回身望向谢述,见他没有面向自己,视线低垂,但声音依旧清晰而沉稳。
谢述道:“和离的奏表我来递,只是正逢元日,不便在此时提及,出了正月,我便将此事报给圣人。”
上疏和离,这可不是件讨喜的事。
苍时听了便有几分犹豫,踌躇道:“不如由我来上表? 我终归是长公主,圣人不会明面上与我闹得太难看,总要给我几分薄面。”
谢述摇了摇头,只道:“不必,殿下什么都不用做,我会解决的。”
我会解决的。
苍时听见这句熟悉的话,一刹那有些晃神。
她是先皇独女,母族又是当时权势最盛的谢家,故而幼年时极尽娇宠,只有母后对她略严些,还会抽查课业。母后尚在时,她倘若犯了什么错、闯了什么祸,总爱去找大表哥替她描补。大表哥虽然看起来比三表哥冷淡,实际却非不近人情的性子。每一次,只要她拉着袖子求一求,大表哥最后总会放下公务,耐心帮她将未写完的课业补上、替她向被逃课的老师与母后遮掩。
只要大表哥无奈地叹着气妥协道:“我会解决的。”无论在幼小的她眼里是多大的事,大表哥都会为她摆平。
后来……母后骤然逝世,她六神无主,凄凄惶惶,如同迷失了巢穴方向的小兽,在灵堂前哭得近乎晕死过去,什么也没法做。
是大表哥扶起了她,为她擦去眼泪,对她道:“我会解决的。”
再后来,谢家家主与西树战败身死,王家却当堂拿出谢家勾结西树的证据,告谢家通敌叛国。谢家被抄后,她在宫里更加失势,在宫中被排挤,在宴会上被嘲讽,她平素不善交际与言辞,压根无法自如应对骤然席卷而来的恶意。
大表哥那时失了官职,却依旧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住风雨,让她安稳生活:“别的事,我会解决。”
直到谢家起复,王家被扳倒,大表哥重新支撑起谢氏门楣,他方寄来一封书信,向她求娶,说要照顾她一生,那时的她多么紧张又暗喜……
却不知,她的一生尚未结束,与大表哥的缘分已走到了尽头。
未合拢的窗扇外吹来一阵朔风,夹杂着雪粒的风吹过敞开的香炉,燃尽的香灰吹散了,连带着新打出的香篆也失了形状,从中间断裂开来。
苍时下意识合拢手臂抱了抱,一股寒冷的感觉从心头升起。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听见大表哥对她说:“我会解决的。”
以后,不能事事让大表哥烦扰操心了。
苍时勉力笑了笑,想让自己看起来稳重成熟一点,对谢述道:“谢谢大表哥,表哥不用担心我,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做好的,何况以……”
她喉中哽住一瞬,吸了口气撑着说完,“…以后,我也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摇曳灯火投下晃动的阴影,谢述的唇似乎抿得更紧,但他望了一望苍时含泪的眼睛,那双眼仿佛随时都能滴落泪珠,烫得人心中抽痛。
谢述终究未再多言,只微微颔首道:“既如此,依殿下心意。”
*
谢述半夜醒来的时候,迷蒙中只觉听见了表妹梦魇啜泣的声音,未及睁眼,便下意识起身下榻,想去里间安慰她。
直到从温暖的锦被中出来,他陡然被冷意一激,方才清醒过来——他已搬离公主府好几日了。
自从除夕夜后,虽说奏表还未呈递,但两人已达成了和离的协定,他总不好还住在公主府里。与她日日相对、夜夜共处,平白更惹她厌烦。
从谢太后去后,表妹便添了梦魇,夜间时而低声啜泣,时而恐惧惊慌。他与表妹成婚后,深夜听见她于睡梦中惊喊,那声音极哀极切,仿佛溺水之人拼尽全力想要抱住最后一根稻草,却只得眼睁睁看着它沉没。他这才知晓,即使从前的事已经过去,表妹心中却从未忘记过往。摔碎只需一瞬,拼复却或许用尽一生也无法做到。
听闻梦魇之人猛然被惊醒可能会失了魂魄,谢述从来不敢突兀叫醒她,只能睡在偏房,一听见里面的动静便赶忙过去,守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安慰,每每整夜都无法安眠,直到表妹安稳睡去方止。
如今他走了……表妹睡得好吗?
又或者,如今他走了,表妹只会睡得更安稳香甜……
谢述赤足站在榻边,默然立了片刻。
寒冬腊月,单衣凉薄,再旺的炭盆也烤不暖只着里衣的他,不一会手脚便冰凉起来。
他自幼体弱,此刻心中郁结,又被寒气一侵,肺里便隐隐约约闷痛起来,喉间一阵痒意,捂着唇咳了好一阵也止不住,直把下人惊得推门进来扶他:“大公子!”一面问道,“奴去请太医?”
谢述一璧强忍下喉中不适,一璧摆摆手,勉力挤出两个字:“不必。”
下人只好扶他回榻上歇息,见他半坐在榻间,又取了厚衣与他穿好,寻来他常吃的丸药用温水化了,看着他吃下,这才放心走了。
谢述半躺在榻上,好容易平息了咳嗽,喘匀了气息,静静望着烛火出神。
那夜除夕,宫宴散后,他与苍时从宫中回到公主府,已是深夜,新年才到了不足一个时辰,苍时竟在那时乍然提出要和离……想来,她无法再忍受与他有夫妻名分了,多一日亦是折磨吧。
她触碰到自己的手臂时,谢述心中有些隐秘而沉暗的念头在细碎出声——
抓住她,抱住她,关住她,锁住她,堵住她的唇,叫她无法说出和离的话……
再与她多触碰即使仅仅一霎,他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何等荒唐之事,只能狼狈不堪地躲开了她。
他原想多拖延一阵,能再与表妹多相处一刻也好,可在看见她脸上的泪痕时,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沉默下去,等他回过神时,同意的话语早已脱口而出。
谢述不自觉苦笑了一下。
大约他永远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吧,从幼年到如今,从未改变。只是如今,她已不再需要自己这个大表哥的照顾了。
她的心中另有他人,他却亲手抄了那人的家。
从那天起,他便不曾奢望过她的原谅。
事到如今,只不过是他应得的。
谢述阖上双眼,靠在榻上,静静等着天亮。
写了半章觉得这个梗好狗血好快乐,忍不住给基友看。
基友:这篇文的标题是不是叫“大表哥不行”
我:我一定要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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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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