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故》假牙嘬后跟

8、命运

　　整个街道热闹非凡，跟过节一样。

　　而另一边。

　　出了尚书府，穆戚行冷着脸带着慕安先行离开了，他似乎心情不好。

　　卢晚低了低头。

　　今日发生的事情让她心情有些压抑，没有见到阿荇，她不放心。

　　她怕赤云丽真的会对他做什么。

　　心不在焉，卢晚上马车时没踩稳差点摔倒，她愣了愣，突然想到自己只能回王府，想起王府，她觉得那不是她的家。

　　她没有家。

　　身后跟着的桃夭察觉她心情不好，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不会安慰人，只是默默跟着。

　　马车行驶一段距离后。

　　经过一处热闹的街市，商贩们的吆喝声不断：卖香囊的、卖花灯的、卖药材的、卖绸缎的……

　　卢晚坐在马车里发呆。

　　阿佩轻微掀开帷裳，各种嘈杂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卢晚皱了皱眉头。

　　阿佩看见不远处就是墨斋，想着自家小姐平日喜欢练字，今日又心情不好，犹犹豫豫开口道：

　　“小姐，前面是墨斋，不妨下去看看？”

　　桃夭闻言眼睛一亮，也期待她的回答。

　　卢晚眉头微微舒展，思虑片刻，她说：

　　“嗯。”

　　阿佩让车夫停车，车夫不敢懈怠王妃，她们很快下了车，在墨斋门口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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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彦正在茶楼喝酒。

　　桌上摆着几个空酒坛，脸上渐渐染上一些红晕，他有些醉了。

　　慈宁宫里，太后同他说了许多话，大多都是询问他在孤叶城过得如何，陆彦怕老人家担心，只说一切都好，太后摸着他的脸看了许久，想问什么，还是犹豫了。

　　她不敢问。

　　陆彦沉思，三年前陛下问他是否愿意镇守孤叶城的时候，他其实不是很愿意。

　　但天命难违，看起来是让他选，但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去。

　　那日下朝后，一向与他没有交集的骁骑将军荣昌在宫门口叫出他，他回头，一张看似温和的脸映在眼前。

　　当时正是六月份，天气炎热，陆彦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凉意。

　　他回过神。

　　对这位于骁骑将军，他略知一二，妹妹荣嫣是颇得盛宠的妃子，还为陛下生下了厉王和安乐公主，风头甚至盖过了皇后。

　　而他自己，是位高权重的骁骑将军，因着妹妹的关系，也算是陛下的国舅。他武艺惊人，年轻时为陛下征战四方，打下了大半江山，陛下对他很是尊敬，因此朝中大臣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不过近年来荣昌行事越来越跋扈，不把一些大臣放在眼里。陆彦与他不熟，只听荣昌笑问：

　　“不知陆小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彦思索片刻，笑着回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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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处凉亭中。

　　一阵凉风吹起珠帘，花园里盛开的栀子花花瓣也随即落下，花香四溢，正如这季节。

　　荣昌坐在陆彦对面，看着这幅场景，想起自己的目的，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问：

　　“小将军可识得此物？”

　　习武之人，声音总是带着一丝粗犷。

　　玉佩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洁白无比，陆彦看着那块玉佩蓦地呆住。

　　他怎会不识得？那是自己出生之时母亲留给他的玉佩，也是唯一的遗物。

　　可他那时候年纪太小，连路都走不稳，父亲就把玉佩收在身上，说替他保管着。

　　父……父亲？难怪父亲去世之后，那枚玉佩也消失不见了，难道……

　　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升起，陆彦盯着荣昌，一把把玉佩抢过来。

　　“你……是不是……你……你？”

　　荣昌看着眼前不可置信的陆彦，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他淡淡开口道：

　　“想必小将军已经猜到一些了，既如此，本将也不做隐瞒，尽数告诉你吧。”

　　陆彦紧握着玉佩，震惊且憎恨地看着他。

　　大约二十年前。

　　那时的安槐国不比现在，国力强盛。陛下刚登基不久，朝局动乱，周边国家对安槐虎视眈眈，一不小心就会发动战争，上京城处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就在这时，出现了两位神仙般的人物。

　　那便是荣昌和陆川。当时他们还很年轻，从小习武使得他们二人武艺高强，几乎没有人是他们对手。陛下重用他们，他们二人齐心协力，为陛下扫清了许多障碍。

　　荣昌在外打仗，屡战屡胜；而陆川留在京城，为陛下清除不怀好心、有所图谋的大臣。

　　两年后。朝中局势慢慢稳定，因为有荣昌和陆彦在，周边国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安槐国渐渐走入正轨，百姓也终于安居乐业，不用再担惊受怕地过日子。

　　陛下赐婚陆川，把妹妹华阳公主穆瑶嫁给他，同时荣昌的妹妹荣嫣也进了后宫。

　　华阳公主是先帝皇后所出，身份尊贵。婚后二人恩爱和睦，不久之后就有了陆彦。

　　可就在华阳公主生产时，因为体力不支，她没能活下来，临终前她把自己母后给她的玉佩留给了陆彦，她看着身旁襁褓中哭个不停的婴儿，艰难地开口：

　　“可惜了……没能听见你叫我一声娘……”

　　她又看向陆川，陆川痛苦难忍，从来没有流过泪的他，此时痛哭流涕：

　　“瑶儿……”

　　“阿川，能嫁给你……是我之幸，可惜，我无福消受了……我们的孩子，交给你了……”

　　陆川握着她的手，感觉越来越冰凉。

　　恍恍惚惚中，穆瑶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母后像她招手：

　　“瑶儿，来母后这儿……快来……”

　　她笑着流泪……

　　母后，儿臣来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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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阳公主死后，陆川整日打不起精神，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后，他看见襁褓中的陆彦，有了几分清醒。

　　他记得阿瑶让他照顾他长大……

　　于是他每日照顾陆彦，寸步不离。阿瑶留下的玉佩陆彦年纪太小不能戴，于是陆川便自己挂在腰间。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两年过去了。

　　陆彦慢慢长大，他能叫陆川爹了，陆川很高兴，但他偶尔还会想起阿瑶。

　　在这两年里，他不但要处理各种事务，还要分心照顾陆彦。大家都以为他会心不在焉，可他们想错了。

　　陛下越来越重视陆川，许多人眼红不已。

　　荣昌也不例外。

　　他心生邪念，买通了将军府的一个小婢女，在陆川的饮食中下了一味慢性毒药，长时间服用，会慢慢变得精神恍惚，最后不治而亡。

　　陆川为人光明磊落，哪懂得这些招数。

　　一年后。

　　陆川不是没发现自己不对，他只当自己平日处理公务和照顾陆彦太过劳累，并没有放在心上。

　　所以那日他寻得了一个稀奇宝贝，想立马给陆彦看看，却在路过一口井时，被一个迎面走来的小婢女推了下去，脑袋一沉摔进了井里，腰间的玉佩也掉了。他试图挣扎，可脑袋不知为何一直昏昏沉沉……

　　他再也没有醒过来，那个稀奇宝贝也没能到陆彦手里。

　　之后陆彦就被接到了太后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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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到二十年后。

　　陆彦得知事情原委，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

　　他的父亲……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被害死了……

　　他的母亲，尊贵的华阳公主，自己都没来得及叫她一声娘……

　　他抬手就想掐住荣昌脖子。

　　似是早有准备，荣昌后退一步，陆彦没有得逞，荣昌反手把他逼到柱子上，陆彦背抵着柱壁，一时无法动弹。

　　他恶狠狠地盯着荣昌，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窟窿，开口道：“你这个杀人凶手……害死了我父亲，又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你到底想干什么！？”

　　荣昌邪笑道：“为什么？哈哈哈哈哈，既然你这么想知道，老子不妨告诉你。”

　　陆彦恨得眼睛渗出血丝。

　　“你父亲当年是荣盛将军，可惜他死了，而你---陆彦，现在也是将军，你跟你父亲一样，都那么优秀。可惜，你要去边境苦寒之地了，你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你们父子，终究输给我。”

　　他手里还有虎符，陆彦知道自己现在斗不过他。

　　“哦还有，太后她老人家对这件事，好像也是清楚得很呢，可她却没有告诉你，这是为什么呢？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她，哈哈哈哈哈！”

　　陆彦闻言一愣，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太后……她对自己那么好，好的甚过其他皇子……

　　看着一脸不敢相信事实的陆彦，荣昌觉得爽快极了，他松开掐住陆彦的手，大步离开了凉亭，留陆彦一个人在原地发愣。

　　陆彦本来打算今日前去慈宁宫看望太后的，可如今……

　　不！他不相信！他离开原地一路狂奔，就在快要到慈宁宫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慈宁宫的方向愣神，他不敢问，他怕会是那个结果。

　　陆彦转身走了。他回到将军府，整理一番后，带着十万亲兵，踏上了去孤叶城的旅程。

　　太后一直没等到他。

　　她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十七年前得知荣盛将军陆川去世的消息时，太后就知道此事一定不简单，虽身在后宫，可这声太后也不是白叫的，想当初先帝未驾崩时，她不过是一个妃子，而如今……罢了，有些事情，不提也罢。

　　她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是荣昌的主意，可是若没有那位默许，谁敢这样做？

　　那位为什么想除掉他，不过是因为怕他功高盖主，谋了自己的皇位罢了。毕竟若是陆川想，简直唾手可得，可他是一个忠臣，他没有过那样的想法，他是安槐国的荣盛将军，是位了不起的英雄，他是……阿言的父亲……

　　她曾跟陛下谈过，可陛下说他先是安槐国的君主，再是她的儿子。

　　她明白。

　　于是她把这件事憋在心里。

　　看着这个孩子，她很是愧疚，她对他很好，什么好东西都给他，她叫他阿言，阿言很听话，读书习字，骑马射箭，样样精通。他也很孝顺，每次回京都会来看自己。

　　可这次他没有来。

　　他都知道了，他在怪自己。

　　陆彦走后的三年时间里，太后常常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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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种过往在陆彦脑子里不停的旋转，晃得陆彦有些不舒服。

　　他举起酒坛，狂饮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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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斋内。

　　掌柜见到卢晚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未出嫁前她就是这儿的常客，掌柜的都认识她，如今成了厉王妃，掌柜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卢晚挑选了上好的宣纸和墨汁，阿佩和桃夭付了银钱，三人出了墨斋。

　　“先生算命，不准不要钱！不准不要钱嘞！”

　　耳边传来几声吆喝，卢晚顿住了脚步。

　　只见不远处，一位白胡子老道士拿着平金，坐在椅子上对着热闹的街市吆喝，旁边还跟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道士。

　　卢晚从不信这个，如今她十八岁了，一次也没有算过，从前看到这个，她无动于衷。

　　可不知为何，今日她却想去看看，这个算命先生能算出什么。

　　卢晚对着桃夭和阿佩吩咐道：“你们先回马车等我，一会我就回来。”

　　桃夭和阿佩对视一眼，行了个礼拿着宣纸和墨汁走了。

　　卢晚转身朝着那算命先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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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陆彦也听到了算命先生的吆喝声，只因为他的声音太大了，自己才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

　　余光却看到了一个身影，待那人走近，陆彦酒都醒了大半，他揉揉眼睛，摇了摇头，仔细一看发现居然是那日在艳香楼遇到的女子。

　　居然这么巧？

　　他正欲下楼，又停住了。

　　他看见卢晚走到了那算命先生的桌前，桌上摆着几本书，桌子的一脚断了，勉强支撑着桌子。

　　她要算命？

　　陆彦这么想着又坐了回去，手撑着桌子看着她。

　　算命先生看到吆喝了这么久终于有人来光顾他生意了，瞬间眼里放光，抬起头发现是为年轻姑娘，气质不凡，定是出身富贵人家。

　　小道士盯着卢晚出了神，出来这么久，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美的女子。

　　老道士开口道：“施主想算什么？”

　　卢晚看着他，想了想，缓缓开口：“结局，我想知道自己的结局。”

　　小道士回过神来愣了一下，别的施主都是来算姻缘和运气，很少有人上来就算自己的结局的，真是奇怪，那么久远的事情……

　　老道士看着眼前的姑娘，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胡子说：“我观施主面相，是富贵之命，你且把手伸出来。”

　　卢晚照做伸出了手，老道士又问了她的生辰八字。

　　片刻后，小道士发现，他师傅脸上出现了一丝不一样的表情，但很快就消失了。

　　卢晚倒是显得很从容。

　　“先生，如何？”

　　老道士若有所思道：“施主是大富大贵之命，如今嫁得高门，应当不愁，可这并非施主所愿，至于施主想知道的结局，恕贫道不能泄露，但贫道有一言想赠予施主。”

　　“先生请说。”

　　“施主终会得偿所愿，但前路坎坷，希望施主不到万不得已千万莫要放弃……”

　　卢晚愣了一下，掏出银钱，向老道士行礼：“多谢先生。”

　　老道士推辞：“今日与施主也算结个恩情，银钱就不必了。”

　　卢晚顿了一下，对道士笑道：“多谢。”

　　老道士点了点头，卢晚转身走了。

　　陆彦眯了眯眼，他也不信命运，他只相信事在人为。

　　看着卢晚的背影慢慢消失，老道士略带忧愁地自言自语：“一切皆是命啊！”

　　小道士眨着眼睛疑惑看着他：“师傅是看出了什么吗？”

　　老道士摸摸徒弟的小脑袋叹气：“天机不可泄露，你且跟着师傅慢慢历练吧。”

　　话罢面前出现一个年轻男子，一身酒味，但却没有醉。

　　老道士看了看他，问：“施主想算什么？”

　　陆彦笑了笑：“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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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殿下，属下去了那书房，什么也没发现。”

　　穆戚行淡淡开口：“莫非那件事与他无关？”

　　慕安想了想，道：“或许是属下疏忽了什么地方，要不再查一下？”

　　“不必。”既然什么也没有，看来与卢信是真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