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隋致

4、第四、琐碎就是生活的激情。

　　杨善深和苏荏苒坐在音乐厅正中央的第三排。周围坐的全是这个城市里的名流。进场的时候，杨善深牵着苏荏苒的手和他们打过招呼。

　　音乐会刚开始的时候，杨善深还能感受到苏荏苒的兴奋和期待。一向淡然冰冷的苏荏苒只有在听交响乐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情绪。

　　可是音乐会渐渐过半，杨善深却感觉到苏荏苒的意兴阑珊。中场休息的时候，苏荏苒把自己靠在他肩膀上，无不失望的说，“我什么也没听出来。”

　　杨善深微笑着问她，“你想听什么？”

　　苏荏苒停了一下，然后回答，“不知道。”

　　杨善深于是低头去吻她的长发。

　　杨善深知道。她在寻觅一种强烈的刺激，她想要听到她觉得音乐应该具有的浪漫与欲望的天性。而这些恰巧是生活缺乏的。苏荏苒清醒的时候不是一个会做过激的事情的女人，所以她喜欢听交响乐，那是一种被深深蕴含着的强大的力量的孤独与迷惘。

　　中场快要结束的时候，杨善深对苏荏苒说，“我们走吧。”

　　苏荏苒皱了眉头，“在音乐会中途退场，不太好吧。”又环顾一下周围坐着的人，有几个感觉到她在看他们，还回过头来冲她微笑，她也礼貌的回笑。

　　杨善深笑的很诱惑，他说，“偶尔，我们也可以做一点‘不太好’的事。”

　　然后他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苏荏苒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他看着杨善深魅惑的表情，不由自主地说，“好，我们走。”

　　有什么不太好。有什么不可以。

　　人想活的强烈一些，有什么不太好，又有什么不可以。

　　杨善深说，偶尔，不需要抽象的艺术，我们也可以活的更强烈一些。

　　从那场音乐会的隔天开始，杨善深就发现自己的生活有了一点变化。但是这变化却无关苏荏苒，而是郝思悄。

　　他开始发现每天他一早上班的时候都会在他的办公桌上看到一杯温牛奶，每天中午的午休自己都会被晚叫起十分钟，每次他做实验做到很晚从实验室出来，都会看见郝思悄趴在自己桌子上打盹。

　　但是当然杨善深不会傻到去问这些变化是因为什么。但其实他问了也没有用。因为郝思悄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唐立行最近很忙，他似乎要和一个美国公司搞合作，最近是签合约之前的最后时段，也就是最焦头烂额的时段。而杨善深则是带着他的子弟兵团在做最新的技术开发，一样夜夜通宵，脚不点地。

　　所以两人虽然每天进出同一座大楼，但碰面的机会屈指可数。

　　杨善深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上次的事情。究竟是唐立行特意安排了他与Mike.K的见面而他正巧这个时候与苏荏苒心血来潮去旅行了？还是其实一开始唐立行只不过就是想像往常一样“只是要破坏他们的假期”，后来是被他一句话刺激了才存心找Mike.K来刺激他的？

　　杨善深无心去知道答案。他一向缺乏猎奇心理。唐立行一贯都爱评价他，“对这个世界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其实，也不全是这样。

　　比如此刻，杨善深把钥匙插进钥匙孔，转开自家大门，然后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香甜的蛋糕气味。这一刻，杨善深就很有兴趣知道，今晚苏荏苒又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在等他。

　　“回来啦，”苏荏苒在厨房里回过身来，冲杨善深笑笑，“先去放下东西，洗手等着吃蛋糕。”

　　杨善深看着苏荏苒忙碌的背影。他家的开放式厨房被苏荏苒搞得非常热闹，台面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苏荏苒正围着围裙在厨房的鹅黄色灯光下一脸认真的打奶油。杨善深放下提包，换了鞋子，轻轻走进厨房，在苏荏苒身后圈住她的腰。

　　苏荏苒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奶油都从盆里荡出来，沾到了她的围裙上，“哎呀！”苏荏苒惊呼，回过头去，把沾满面粉的手贴在杨善深的脸上，笑喊道，“你看你，都弄脏了！”

　　杨善深吻了吻她满是面粉的手，把这双手从他的脸上牵开，握着，看着她身上苏格兰格子的围裙，挑眉笑道，“有什么关系！”

　　苏荏苒嗔他一眼，伸手去解围裙系在腰间的带子，杨善深把手伸到她的背后，握着她的手帮她去解，两人的身体磨蹭了半天，杨善深把额头顶着她的额头，笑着说，“你身上好香。”

　　杨善深的嘴唇离苏荏苒的嘴唇越靠越近，微波炉忽然“叮”的响了。苏荏苒笑着移开杨善深的手臂，说，“好香的东西来了！”

　　杨善深脱了西装外套搁在一边，解开袖扣，挽起袖子切着眼前这块蛋糕，“你不吃吗？”他问苏荏苒。

　　苏荏苒脱了围裙，还在搅着那盆奶油，“我等一下再吃，还有一个没做好。”

　　杨善深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的奶油蛋糕，觉得自己心情真不错。

　　苏荏苒做甜品的手艺一向没话说。

　　杨善深挖了一口蛋糕塞进嘴里，浓浓的笑意顿时升上眼角眉梢。

　　“好甜啊，苏。”

　　“是吗？”苏荏苒停下手里的奶油，回过身拿杨善深的叉子又挖了一口，嚼了两下，认真的看着杨善深说，“不会啊，不会太甜啊！”

　　杨善深笑弯了的眼睛柔柔的望着苏荏苒，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好甜啊，苏。

　　真的好甜啊。

　　晚上吃过饭，客厅里开着电视，两个人躺在沙发里。

　　苏荏苒躺在杨善深膝盖上，仰着头拨弄他新长出来的胡子。杨善深手里展着报纸在看。

　　这样的安静是一天当中最幸福的时刻。根本不需要没话找话聊。

　　电视里在放财经新闻，主播说到了“明绅”，画面即刻就是唐立行的脸。唐立行接受采访，在谈这次的大型跨国合作。

　　杨善深没有听他说了些什么。

　　“你的工作告一段落了么？”怀里的苏荏苒问。

　　“没有啊，”杨善深把报纸翻了一页，上面是月饼的促销广告，“今晚提前给立行他们放个中秋假。对了，”杨善深合起报纸，“我忘记告诉你，中秋我们恐怕会熬夜，你不用等我回来吃饭了。”

　　“好，”苏荏苒点头答应，“要不要我送月饼到实验室去？”

　　“不用了，”杨善深说，“我们恐怕没空吃月饼。”

　　苏荏苒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问，“是在忙这次跨国合作的事吗？”

　　“嗯？”杨善深低头看看她，又抬头看看电视上接受采访的唐立行，说，“我不清楚。公司里的事一向都是立行在管，我只做我的研究。”

　　于是苏荏苒继续安静的摸着他的下巴。

　　过了一会儿，杨善深又补了一句，“我相信立行。”

　　苏荏苒耸耸肩，坐起身来，说，“我去收拾收拾厨房。”然后起身走开了。

　　杨善深把报纸放下，拿了遥控调着台，忽然看到有个地方台在转播一场交响乐会，于是停下来。

　　几秒之内，苏荏苒的声音就从厨房里响起，“要不要来一点红酒？”

　　杨善深起身，从客厅的柜子里取出两个水晶杯。不一会儿苏荏苒就端着红酒出来，一人三指。一点情调，又不会醉。于是又靠回沙发看电视。

　　苏荏苒闭着眼睛听的很陶醉。很显然，这场转播的音乐会她是满意的。

　　快结束的时候，苏荏苒忽然说，“下次不要再听那个乐团的演奏了。”

　　杨善深笑着说好。

　　半夜的时候，杨善深拨开熟睡的苏荏苒额前的发丝，轻声道，“下次，也可以不要再听那种轰轰作响的交响乐了。”

　　其实生活中处处都是激情和强烈。其实根本不必非要在虚幻的世界里寻找。其实生活的关键只在于，陪着你活的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