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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探听风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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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少有战乱,江湖又多正派,想英雄救美都排不上号;再加上正是烟花三月草长莺飞的时节,这次南下云州,实在是段风景宜人的旅程。凤翀也还是第一次与楚琴同游,新鲜劲没过之前,对这人的唠唠叨叨还能勉强忍受。
四月初,二人已至祁州洮水县,当地最负盛名的瑶山山顶仍有桃花盛开,以致游人如织,远远望去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想去看看吗?”楚琴背后是那张他出门必带的连珠琴,问凤翀,“我去听风楼足矣。”
“不去,”凤翀收回目光,将腰间的碧玉貔貅解下来藏入怀中,“我还要找霞染居算账呢。五两银子一方素帕,还忽悠说是天冰蚕丝,我非得让他出出血不可。”
说完他看向楚琴,见对方笑得促狭,哼了一声:“怎么了?我那时涉世未深,不行吗?”
楚琴笑着撇开头,去看路两边的商贩,并没与他争论。
听风楼明面上是酒肆,地处繁华、周围摊贩颇多,二人到那附近便无法骑马了,只得下马慢行至这座三层酒肆门前。听风楼的看马人是个年过五旬的瘦老头,用一双枯瘦的手牵过两匹马,仍旧坐回马厩前一块大石头上闭目养神。
凤翀背着剑,楚琴背着琴,二人迈入听风楼,直奔柜台前一个胖乎乎的小伙计。
“两坛上等女儿红,”凤翀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拍在柜台上,又数出三枚铜板放下,“送到三楼雅间。”
小伙计面相很和善,眯缝着小眼睛仔细打量过凤翀和楚琴的装束,然后乐呵呵地应了,让跑堂的带人去雅间。
“你们掌柜的今天不在么?”楚琴顺口问。
小伙计应了一声:“哎,和账房一同去收账了,这年头欠钱的是爷。”
凤翀听见这一句,觉得新换的小伙计颇有西北店小二的风范,忍不住倒回来:“去年我在霞染居买了条帕子,今年怎么店就没了……”
“您还记着那霞染居呢?”小伙计努力睁大了一点点眼睛以示惊讶,“二月里就叫官府给抄了,听说是买假货被人告到了衙门上。”
凤翀还没来得及表现一下愤怒和震惊,肩膀就被拍了拍:“五两银子的东西,你也别计较了,还是上去吧,人该等急了。”
他只好悻悻作罢,跟着店小二上楼。
听风楼是中原武林情报汇聚之所,凡在中原武林出现过的秘宝、兵器、功法,乃至一些江湖隐秘,只要有钱都可打听到。但人来人往过于惹眼,因此套个酒肆的幌子,提供酒菜但不许住店。另外还订下规矩,凡武林中人来此,买酒可削价两成,买消息则需带三枚铜板并要雅间,质押五十两,酒水白送,二等以上加送饭菜。一等消息要杜康,二等要女儿红,再次点竹叶青,最次是杏花村(据说定等时听风楼几位好酒的高手打了三天三夜)。大约听风楼持身颇正,即便已延续近二百年,仍一派繁荣气象,并未没落。
三楼雅间的装潢十分古朴——这是楚琴的评价,在凤翀看来,比四海欢要差许多。掀帘进内室,两人盘膝坐下等了一会儿,一女子便提着两坛酒,从翻转开的密道暗门中出来了。那女子浅青衣裙,轻纱掩面,款款跪坐下来为二人斟酒。
“听风楼最近喜欢用美人儿了?”楚琴笑问。
女子嗔他一眼,没有作答,春莺一样婉转的嗓音反问了一句:“小女子名浅素,位居二等,不知二位要什么消息?”
“五毒教圣女的行踪。”凤翀回答。
浅素有一双瞳色极浅的杏仁大眼,轻轻眨了眨:“五毒教盘踞十万大山,消息可不便宜。”
凤翀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
浅素眼睛一弯,像一对小月牙:“够了,这就去拿。”
凤翀咬牙:“四百两?”
“哎呀少侠说笑了,”浅素动作极轻快,将银票收走塞入广袖中,又另取出一张五十两银票推去给凤翀,“自己出价是听风楼的规矩呀。”
黑!太黑了!比琳琅阁拍卖会还黑!
凤翀将五十两收回,心肝肺又疼了起来,恨恨地看着浅素翻开密道暗门,去往机密之地。浅素消失不久,一些侍女、伙计陆陆续续上了不少好菜,然后悄然退下。
“你不是说还能再赚,”楚琴端起酒杯尝了一口,“就当多花钱买顿饭吃吧。”
凤翀心道那也得再有个冤大头才行。
听风楼内不便多言,二人这顿饭吃得虽好,但没怎么说话;楚琴酒量好,喝了一坛也不见脸红,凤翀则滴酒未沾。饭后,侍女将残羹冷炙撤下,浅素终于姗姗来迟,将一张对折的花笺和一本簿子放在桌上。
“二位少侠问的事情实在隐秘,”浅素跪坐下来,“不过还是找到了。若看过没有疑问,二位便可立据离开。今日之事若需保密,要额外交付五十两。”
有人在查五毒教圣女行踪,这又是一个消息,所以若选择保密,听风楼可再赚一笔。
凤翀翻开笺纸,与楚琴一同察看。花笺十分素雅,左幅绘有青葱翠竹,右幅底色浅青,雕印“听风”二字。真正的消息是右幅上清丽妩媚的小楷,三句话:圣女与教中不合,现在云州六鱼县行医历练,暂无回山之意。
他不由得点了点头——前因后果清楚,信息明确,还附赠了一句。
“到云州境内,二位少侠可去禾光县听风楼分部再查一次,只需再付五十两,”浅素见他满意,便将簿子转了个向,拂袖蘸墨,倾身将笔递与凤翀,露出的一截腕子如嫩藕一般,白得耀眼,“少侠请。”
凤翀接过笔,在“评定”一栏圈出了“上上”,然后签下名字:贺乙仁。接着按下手印,交易完成。
“多谢少侠,”浅素笑道,“少侠可还有想问的,若不算隐秘,浅素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凤翀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问的,便看向楚琴。楚琴摸摸下巴:“敢问姑娘芳龄?”
浅素:“……”
凤翀:“……”
凤翀将楚琴拽起来,朝浅素笑了笑:“他喝多酒就这样,姑娘勿怪。告辞。”
浅素也站起来福身行礼,目送二人离开雅间。
“小七~”
“我把你扔下马信不信!”
“别啊……”楚琴打出一个酒嗝,“再喝……”
“喝不死你!”
凤翀在来往行人侧目之下,头疼地任楚琴扒拉他肩膀,把手中两根缰绳交给客栈的看马人,又往怀里伸手掏路引,不意将那只碧玉貔貅带了出来;幸而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少侠真好功夫。”店小二瞪着眼睛道。
凤翀无语,这店小二就不如西北那位有眼力见儿——楚琴这狗东西醉成这样,居然不知道扶一把!
仔细查过路引,店小二终于扶过楚琴,带二人去了一间上房。其实若非楚琴醉得厉害,凤翀怕他说出什么不着调的东西,住个普通客房就够。将楚琴扔在榻上,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坐到桌边,摊开云州舆图。
“小七,”楚琴嘟哝一声,“渴。”
凤翀忍无可忍,直接将他劈晕,重新坐回桌边。去年三月,他到听风楼打探赵武风的消息,无意中得知五毒教新选了一位圣女;新圣女性情乖张桀骜不驯。五毒教推举出的圣女不愿修习五毒教的功法,此事实在好笑,所以悄无声息地传遍了中原武林。
现在回想起来,此事显得更加蹊跷——五毒教为什么必须推举这个圣女?圣女身上一定有特殊之处,很大可能是血脉。
圣女现在云州六鱼县。此地得名于一道形如六条鱼首尾相接的环形山脉,山脉中央的谷地瘴气横行、草木茂盛、蛇虫出没,非五毒教中人实难行走。想要潜入此山脉,最好再买一些草药。
凤翀去看已经被砍晕的楚琴,而后又默默地转回来。丢下被打晕的楚琴自己去逛黑市好像有些过分,还是明天再去吧。